《Never Forever》如砌如琢

21、前行

　　从齐家出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天空一片蔚蓝，空中有白鸽掠过。艾非没有开车，反而是沿着种满法国梧桐的道路慢慢地往回走，一整夜没有合眼，让他大脑的思考有些迟缓，他需要整理自己的思绪。清晨的阳光突然就穿透了云层，艾非微微眯起眼，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挡住刺眼的阳光。将手在阳光下摊开，又握紧，这只手关节清晰，手指修长。只是，当它摊开的时候，手心中空空如也；将它握紧的时候，手心仍然是空空如也。
　　不禁在心中问自己：艾非，你想要抓住什么呢？你又能够抓住什么呢？
　　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掏出来翻开盖就看见那个熟悉的名字在屏幕上闪烁，没由来地心头一暖。
　　刚接通电话，比平日稍显低哑却仍然充满魅力的声音就传了出来。
　　“艾非，是我……我要知道青岚所有的工程和财务状况，完完整整，原原本本地知道！”
　　“雅门……”艾非的声音显得有些犹豫，“我以为在这个问题上，我们已经达成共识了。”
　　上官雅门在电话那头轻哼了一声：“认识这么多年，你真以为我会就这么算了？
　　确实不会。艾非突然有些头疼，这位大少爷从小到大只要认准了的事，没什么办不成的。
　　“我不想再多说什么” ，上官雅门说道，“我给你三个选择：一、我现在去公司，然后你告诉我；二、我们在学校见面，然后你告诉我；三、我去公司接你回家，然后你告诉我。”
　　艾非无声地笑了，“我选四……”
　　“没有第四个选择!”
　　艾非终于轻笑出声：“可是，上官大少爷，我现在并不在公司，也不打算去学校，您还觉得您的三种方案可行吗？”
　　“你没有在公司？”
　　“对，我没在公司，所以可否请雅门少爷屈尊，到滨汐东大道的街心花园来接在下呢？”
　　上官雅门说了句“你等着”，就匆匆挂断了电话。
　　艾非将手机合上，然后无意识地在将它在手指间转动。想要度过目前的困境，必须依靠大量资金的运作和周转。而以他对上官家的了解，除了家主之外，即使作为继承人的上官雅门，也只能每个月从专项基金中获得固定的生活费用，而无法动用上官家那庞大财富的分毫。只是，他还是决定将事情的始末告诉上官雅门，即便他对自己的决定并没什么把握，但他还是想告诉上官雅门，毕竟独自一个人承受这样的事情太过于压抑，或者说，欺瞒自己最亲近的人的负罪感，太过于沉重。
　　青岚房产的“观光海滩三期工程”的最初决策者是艾非的祖母。在她刚提出初期规划的时候，艾非就对这项过于庞大的工程持保留态度。在随后的规划论证、考察、融资等过程中，艾非不止一次提出反对意见：“三期工程” 的工程规模过大，风险成本过高，不适合继续操作！而一向对他疼爱有加的祖母这次却非常坚持，经过董事会几次会议讨论和投票，三期工程得以继续。而就在一个多月前，祖母突然因肝癌去世！艾非在震惊与悲痛之余，一面强打精神操持葬礼，一面接手了祖母遗留下来的股权，成为公司的最高领导者。然而，年仅二十岁的董事长兼执行总裁，这几乎是天方夜谭！最先发难的是艾非的两位叔父：一方面，质疑艾非直接从祖母那里继承的股权是否有效；另一方面，尽管艾非手中握有公司51%的股权，他们仍想通过股东大会进行董事长改选。
　　就在青岚房产因内部矛盾而困难重重的时候，三期工程的融资渠道被纷纷掐断了。经过多方面调查，艾非发现这背后的主使者并非别人，而正是上官家。面对艾非的疑问和申诉，上官家只是一味地沉默和回避。一个星期前，上官家做出了一个惊人的举动，即将上官家所持有的青岚房产股份转让给了另一家地产公司“开锐贸易”！这无疑是一个再明确不过的信息：上官家否定了青岚房产的代理权！虽说上官家在青岚房产的股份只有15%，但是，一旦没有了上官家的支持，青岚房产立刻就会陷入举步维艰的境地。
　　面对这一困境，艾非起初有一阵慌乱和迷惘。他想从上官阡那里得到一个合理的解释，却被拒绝了，这迫使他面临了两条路：一、将公司变卖或资产清算后宣布破产；二、缩小三期工程的规模，将其继续完成。
　　如果选择第一条路，即使没有了公司，祖母留给他和艾奇的基金仍然可以保障他们的基本生活，他可以从头再来；如果选择第二条路，先不论能不能度过这一关，没有上官家的支持，公司今后的发展更是前路渺茫。思虑良久，艾非还是选择了后者，虽然在商场中摸爬滚打了好几年，早已将自己身上的棱角磨圆，但骨子里的那股倔强仍在叫嚣，艾非决定赌一赌，不仅仅是赌自己的能力，另一方面，他认为父亲的挚友，那个待自己如亲子的人，决不至于绝情至此！唯一他最担心的，就是将上官雅门牵扯进来，他不想友人夹在自己和父亲之间，落入两难的局面，所以他只能瞒着他。然而，雅门还是知道了，正如他所预想的那样雅门和他父亲起了冲突。只是，纵然这种情况是他最不想见到的，但心底的欣喜之情却怎么也掩藏不住！说他自私也好，说他卑劣也罢，当知道有一个人无论发生什么都会在自己身边，无论面对什么都会维护自己，那种感觉真是无比的美妙！

　　事情快要结束了！
　　看着刚布置好的大礼堂，莫泽夕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明天就是学生会主席选举的最后一个环节了。在三位候选人的最后一场演讲结束后，网络和电话投票通道将连续开通72小时，进行全校范围的不记名投票，选出这一届的学生会主席。持续了近两个月的选举终于快要落下帷幕了。托那位外援黑客的福，不仅一切尽在掌握之中，他甚至还有心情耍了些小手段。想到前天那位黑客在他的授意下篡改了辩论投票结果，引得柳如絮和章朗两拨人马大打出手，莫泽夕不由地露出一丝冷笑。
　　“学长，一个人在高兴什么？”从后台走出来的唐佩儿好奇地问。
　　“没什么”，莫泽夕很快敛去了笑容，“后台准备得怎样了？”
　　“放心吧，一切设备都检查过了！”唐佩儿拍着胸脯保证。随后，她看了看四周，神秘地凑近莫泽夕，小声地说，“学长，你猜猜，昨晚谁来我家了？”
　　莫泽夕斜睨了她一眼，一副兴趣缺缺的样子，懒懒开口道：“艾非和雅门去见你父亲了？”
　　唐佩儿不高兴地撅起了嘴，埋怨道，“学长，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啊？”
　　莫泽夕淡然一笑，道：“你是知道我的性子的，别人怎样都与我无关，能引起我注意的只有艾非和雅门两个人。你这么兴致勃勃特地来告诉我，想当然也是和他们有关的事情了。他们如果找你有事，一般不会瞒我。既然我不知道，那想必是去找你父亲了。”
　　唐佩儿眨巴着眼睛，眼里有钦佩之色，“那学长知道会长和副会长会去找我父亲干什么吗？”
　　莫泽夕沉默了一会儿，道：“是心理咨询吗？”
　　唐佩儿拼命点头，脸上挂上了大大的笑容，“学长真是太厉害了！！”
　　看着唐佩儿蹦蹦跳跳地走远了，莫泽夕心底暗暗叹息。艾非最近所承受的压力他都看在眼里，艾非毕竟只有二十岁，也不是众人想象中那种聪明绝顶的人，他只是一个被环境逼迫，不得不迅速成长的人，他依靠着坚强的心智才能度过重重的难关。只是，这次的事情太严重了。艾非这几日的精神状况莫泽夕都看在眼里，他知道艾非整夜整夜的失眠，无端的焦躁，甚至有轻微的幻听症状。只是，他没有办法在这个节骨眼上去打搅艾非，因为想要改变这种状况，必须掐断形成病因的源头——青岚三期工程的延误和上官家态度的转变。有很多人规劝艾非将公司结束掉。但莫泽夕知道他不会，艾非从来不会放弃，这几乎已经成了他做人的信仰。所以，自己也就听之任之了，放任病人的病情发展，这样的自己恐怕没有做医生的资格吧，想到这儿，莫泽夕心底不由泛起一股苦涩。
　　不过，艾非去找唐佩儿的父亲进行心理咨询是他没有料到的，也许有什么契机促使艾非做出了这样的选择。作为业界最为权威的心理医生和咨询师，唐佩儿的父亲果真名副其实，难怪今早他觉得艾非的精神状态好了很多。
　　这样正好，在最后一搏的时候艾非能调整到最佳状态，学生会长的位子可以说已如探囊取物般的容易了。只要顺利完成明天的总结演讲，在纷繁复杂的事情中，总算有一件可以结束了！
　　然而很快，莫泽夕的想法便被无情地打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