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81、完结 ...
-
宫中秘旨分别传到了佟府、静国公府和宁安侯府。
佟亭厚三个女儿,嫡长女和嫡次女都没了,佟巧玉可是宫中佟妃,奉命管理过后宫的高位嫔妃,如今连妃陵都入不了。
佟巧岫因夫家也落难,跟着夫家也不能安葬,是王妃的意思把尸身交还了佟家,命他们自行安葬。
原月郡主几乎疯了,两个女儿都先自己而去,在家里散着头发不吃不喝,荣王妃顾念她在荣王府养过几年,来陪了几天强劝着吃了点东西也不多。
佟亭厚想埋怨她,若非她去宫里搬弄是非,让佟巧玉快点料理了跟自己地位平齐还有皇子傍身的姜漫秋,也不会两个女儿下场都落得这么惨。
这话不必说,原月郡主比谁都后悔。偶尔佟亭厚睡不着觉做噩梦,想起来是自己暗示妻子去宫里说的,他的官路不顺,唯有女儿是他的骄傲。
仗着自己女儿是后宫最有地位的妃子,他能得不少好处,姜漫秋年轻貌美后来居上,他远比原月郡主更急。
庶长女佟巧思在自从被二次扣在宫中,至今没有消息,秘旨没提,就如同没有这个女儿存在过,佟亭厚也不敢再问,就如同他从前一般,从不过问她。
佟府如今就剩了个过继子,太夫人嚷嚷着佟家绝后了,不久撒手人寰。
静国公府原静国公沈兰楼自从抄家后就重病不起,秘旨发还他们一家回原籍,沈苏氏哭了好些天,好不容易到了国公夫人,如今又成庶民。
沈佑成了鳏夫,回老家要经过空峭书院,途中在庄子歇脚,夜里被人扎了一刀疼醒,看到床头站着位分不清是人是鬼的散发姑娘。
姑娘拎着剪刀,剪刀是血。她正疯疯癫癫的看着沈佑笑。
沈佑看见她腕子上追着的珠串猛然想起来,这是他在空峭书院念书时,在庄子里辜负过的姑娘。
当时姑娘找到空峭书院去,他只觉得闹得好生难堪,同学们的耻笑和嫌恶,他求父亲把自己接回京念书,空峭书院是待不下去了。
他拍拍屁股走了人,庆幸甩开了那位本就不打算娶的姑娘,沈苏氏还说他能不能有些眼光,别什么乡野村姑商户丫头都搭理。
沈佑吓得出了身冷汗,双重震惊下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记得那珠串却不记得姑娘叫什么了。
沈兰楼在隔间跟沈苏氏吵架,沈苏氏说他没出息,沈兰楼说若是当时得娶浔王妹妹雁月,即便雁月宗姬是庶女,他也到不了今天这副田地。
沈苏氏痛斥他没良心,两人吵的不可开交。忽然听到隔间的儿子大吼一声,冲过去时看见被子上好些血,姑娘扔了剪刀,撞开沈兰楼和沈苏氏的肩膀走了,边哭边笑。
沈兰楼的二女儿沈璃把窗子开了条缝,看着那姑娘在院子里望天,忽然跪在地上,不知道是哭还是笑。
好一会儿后,摘掉了腕子的珠串,拿了木案上的杀猪刀,一把削了头发,往山上去了。
次日,沈璃早起帮庄子女主人洗菜,听到男主人进来说丫头没了,院子里杀猪刀上缠着一坨头发。
女主人说管她呢,没了就没了,留了也是辱没名声,连累的她连娘家都不能回。
沈璃甩了甩手上的水出去了,捡了地上的头发和着花埋作冢。
一旁背柴火的男孩问她:“姑娘,您上哪儿去?”
“我上山上做姑子。”沈璃说,她把头发散下来。问:“你上哪儿去?”
“我把柴卖了就上青州。”男孩又问:“天下之大,为何非要去做姑子?”
沈璃冷笑一声,看了看那男孩两腿之间,又看了看他说话时滚动的喉结,又冷笑一声,她说:“你有去处,我没去处。”
男孩不解的走了,正如一年前沈佑,他听那姑娘哭诉自己没活路了,他想大路朝天,岂能没活路呢。然后自己毫不犹豫的转身,回自己的国公府,奔赴自己的光明路。
回过神的沈佑一瘸一拐的走在路上,路过的和尚把马给了他,他双手合十道谢,听到那未曾走远的和尚口中念叨着因果。
宁安候府人去府空,秘旨扔在院子里,宁安侯连夜带着盘缠跑了,厪月宗姬在梁上挂了白绫,王妃的侍女若讷撞开门把她抱下来。
妃陵要人守墓,选中的那些丫头年纪小,问她愿不愿意去当管事。
若讷说:“姜妃也葬在那里。”
厪月一怔,半晌后说愿意。
锦国公府的国公夫人段姜氏在家中哭,段钦尧来了几次见她,被她用脏水泼走,她站在水缸旁,一瓢一瓢的泼掺着牛粪养荷水,全都泼到段钦尧身上。
泫凰的伤好些了,只是不敢大动。段钦尧又一身粪水的回家,泫凰叹息着递给他块帕子。
段钦尧接了帕子去换洗,他知道泫凰正站在身后,“琢儿,我娘说我不孝子当五马分尸。”
泫凰垂眸,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段钦尧亲眼看着自己父亲握着剑去杀于自己而言重中之重的妻子,此事再论孝与不孝已没什么意义。
他苦笑一声,平常说话都不敢大声的母亲,居然能骂自己不得好死,断子绝孙。
“对不起。”泫凰说。
段钦尧抬起头:“你有什么对不起我?”
“因为我,你没父亲了。”
段钦尧从水里出来,披上衣服,“不是我没父亲了,而是他一早就没儿子了。”
她想去牵段钦尧的手,可段钦尧似乎没看见,转身走了,没有平日里的缱绻,自她伤好转些后就不大陪着她了。
泫凰隐隐有些担忧,他们之间终于还是有了心结,好像全屏夫妻情分撑着,等她全好时,好像段钦尧就会消失不见。
人命啊。泫凰不信神佛,她站在佛龛前,凝视着菩萨。
父子之情终究难割舍,泫凰能体会段钦尧的挣扎,死亡是最茫然的决断,从前的恨和怨都失去了意义。
留下活人原地失措,他真的存在过吗?如果不存在了那恨还存在吗?
活人明明被辜负,却要一遍一遍的回想折磨,要记得曾经的恨因何而起,才能不去思考那些除了恨以外的东西。
世人赋予血缘太多意义,段钦尧就被段姜氏困在了孝的牢笼里,但凡他想起一点有关段成霖不那么惹厌的记忆,就能让自己愧疚的想锤墙。
如此看来,世人赋予生命的意义也不少,但是死亡就几乎消弭了所有恨意。
泫凰点了三炷香,她不知道要怎样拜,便只是将香置于香炉里,若有神明,必然能明白其虔诚。
夜里泫凰噩梦,眼泪从眼角流落,段钦尧还没睡着,无意间看到那湿了的枕头,他听到泫凰说钦尧不要走。
段钦尧讲他唤醒,泫凰还分不清梦境现实,拉住段钦尧说:“你要回青州为何不告诉我,你不想我同你一起回青州吗?为何不辞而别?”
“我没有要回青州,你在京中,我回青州做什么?”段钦尧给泫凰擦额头哭出来的汗。
泫凰说:“你怪我。”
“我没有怪你。”
“你就是怪我。”泫凰说:“你怪我去凌府,你怪我成为了你父亲父亲死的理由。”
段钦尧摇摇头:“琢儿。”
泫凰回过神些,想起来自己说了这么些天不敢提起的事,后悔的看着段钦尧:“对不起,我不该说…”
“琢儿。”段钦尧认真而坚定的看着她:“段成霖的死不是我盛怒之下的冲动之举,若是再来一次,我的选择也不会变。”
泫凰试探着握住段钦尧的手,段钦尧回握住她,“发生了这么大的变故,我每晚都能梦到那个雨夜,眼睛闭上就是刀剑进入皮肉之声。”
泫凰也是一样的,那些地上发红的雨水,还有姜禹谦和凌淞身上的每一个伤口,都是泫凰的噩梦。
“我真的没有因为段成霖的事而怪你。”段钦尧从枕头下拿出个东西放在泫凰手上n
泫凰低下头,是如此熟悉的字迹,岁月静好时段钦尧给她抄记的哪吒。
泫凰抬起头对上段钦尧的眼睛,他眼里的爱意汹涌,这世间在没有任何有关恨的纠缠,唯一连接只有眼前的泫凰。
他捧住泫凰的脸落下一吻。
“钦尧,我们去青州吧。”泫凰认真的说。
她不想再看到血和泪,也不想成为下一局里身不由己的弄权者。
伤口不再痛了,轿子停在客栈外,段钦尧掀开轿帘扶泫凰下车,临近青州,许多青州山庄的学子也在此处歇脚。
一旁浪荡子看的眼直,捡起地上断掉的宫绦,笑吟吟的问:“哪位女学子散了宫绦啊?还不知羞?”
姑娘们大惊,红着脸低头检查自己的腰。
“是我的。”泫凰甩开段钦尧的手,朝浪荡子走去。
段钦尧看着泫凰不卑不亢的背影,恍然间像是回到了那个荣王府学堂平常的一天。
捡到了宫绦的凌淞。红着脸慌忙用大氅拢住自己的佟巧岫,腰间宫绦完好的泫凰,从凌淞手里接过本就不是自己的宫绦结,淡淡的说:“是我的。”
泫凰一把抢过他手中素雅的宫绦,冷脸瞪他一眼。
那浪荡子有些娇纵,生气的要对泫凰动手,被段钦尧扯住后脖领甩开了。
段钦尧陪着泫凰把宫绦还给慌张的按着自己束腰的女子,段钦尧背过身去,泫凰替她把宫绦绑好。
歇脚后启程,段钦尧扶着泫凰上轿,看着她不自觉笑的弯起眼睛。
“你笑什么?”
“真好。”段钦尧说:“你善良又勇敢,从来没变过。”
封爵和封公主的圣旨正放置在宗姬府的正厅里。
“前方就是青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