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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往锦国公府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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泫凰看遍了空旷的学堂,目光停在段钦尧诧异的脸上。
他脸上是不情愿吗?泫凰想起来段钦尧从青州回京初来学堂那日,他就像已经在这里不间断的念了好多年,早早的来,默默的搬了桌子坐在那里。
泫凰平常都不大往公子哥那边看,好几天才注意到那里多了人,他以为那是段钦尧来的第一天,其实不是。
历月同样震惊,由伏在她桌上改为直起腰,讶异的盯着泫凰,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泫凰看着段钦尧,想起来在佟府吃宴时撞到他端着盆打更翠,波澜不惊的同她说话。
连自己亲生父亲被扣在宫里都是波澜不惊的样子,泫凰回想那个与她夜游在漫天飞雪里,听她讲哪吒的段钦尧。
王妃开明,因此泫凰对男女之间并无太多忌讳,但段钦尧岂能如此平静,泫凰望着段钦尧:“我们不是早就定好了吗?”
段钦尧想问什么时候定好的,他怎么没听说,但此时还论什么听没听说,还不是像做梦一样。
“老早就说好了,在宫里。”泫凰开始瞪着眼睛胡编。
段钦尧看她说的那么笃定,也不知道她是在胡编,只是想着,原来她那时候就认定自己了吗,难道她以为那时候是定好了吗?
好像不是这么回事。
“等下。”段钦尧揉了揉太阳穴,睁开眼睛看着仍然在盯他的泫凰,不像是失心疯,那就是自己失心疯了。
泫凰起身披上大氅,然后对还怔在那里的段钦尧说:“还不走?”
走走走,段钦尧一边答应一边迅速穿好大氅,站在泫凰旁边还是没事人一样,只有他自己心里知道自己多慌。
泫凰朝历月挥挥手,然后出了学堂,两个人走在荣王府的廊路上,昨日她从那里跑过来,扑倒了没站稳的姜漫秋,她们在雪地里笑作一团。
那时候佟巧岫不知道自己被许给了沈佑,姜漫秋也不知道自己成了宫妃,姜禹谦也笑的像没发生过私定终身的逆子之事,凌淞和历月放在一起说更是天方夜谭。
泫凰不知道昨日是她与幼时一同长大的友人们同窗的最后一日,昨日已成故,今日非昨日。
雪地上只有她和段钦尧两行人踩出来的脚印。
“你。”段钦尧发出一个声音,然后又没了下文。
泫凰看看他,又低头走自己的路。
她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喜欢段钦尧的,或者说今天之前她都不确定自己喜不喜欢段钦尧。
总之母亲问起婚事时,她想到了那个雪夜,有人在她旁边听她东一句西一句的讲哪吒的故事,有些她忘了的情节甚至是自己杜撰补上去的。
但段钦尧听得那么认真,丝毫不敷衍。她问:“我方才说到哪儿了?”段钦尧笑了下。
笑她能自己讲着讲着忘了刚才说了什么,并没有觉察出来是泫凰怕他没听故意考他。“你说到太乙真人拿莲藕与荷花又拼出来个哪吒。”
泫凰继续讲下去,她没给别人完整的讲过哪吒,在母亲那里听了后觉得整个人都震住,哪吒怎么敢把骨头还给父亲,如此逆子,莫名迷人。
她回去给竹喧和莲动讲,竹喧和莲动听得打瞌睡,她改日给凌淞讲,凌淞说好了好了,辣子鸡再不吃就要凉了。
她又气恼,瑾持说姐姐你生气什么,她说凌淞不听她讲哪吒,瑾持说那你给我讲,讲到一半瑾持说哪吒师傅不是太上老君,是太乙真人啊姐。
泫凰气的自己掐自己人中,指着门说滚出去。
段钦尧问:“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在山上。”泫凰说:“我被贼人踹到在地,你就不打了。”
那日她看着段钦尧大杀四方心里一点都不慌,只是觉得段钦尧打完就能到自己下山了,可是山路好难走,又有积雪,深一脚浅一脚的,一会儿自己走的可要小心点,别摔的太难看。
可是贼人将她踹到在地,段钦尧就不再打了,没人打的过他,他却像自己束了手脚,然后被那些贼人打的半死,都没再还一次手。
“哦。”段钦尧在心里骂自己,嘴好像是借来的,根本不知道怎么用啊。
泫凰又想到了沈佑,从前喜欢沈佑,隔三差五的想起来,有时候还会想自己同沈佑成亲后的事,他们在堂前种一棵桃树,白天去树下挖沙子,晚上她不睡觉,再起来把土填回去。
不能把树挖到,挖到沈三哥哥就要去崆峭书院了。从前的泫凰想着。
可是桃树早就倒了。
“我们,”段钦尧问:“是什么时候定下来的?”
泫凰觉得好笑,但是笑不出来,“就在宫里,你把我放到你的床上。”
这话被她说的变了味,段钦尧耳朵默默红了,他说:“哦,原来你那时候就觉得咱们是定下了?”
泫凰点点头,“不是吗?”
“是是是。”段钦尧哪会说不是。
泫凰却白了他一眼,段钦尧不知道自己哪里又惹到了她,反思一会儿又突然想到,现在是什么情况,泫凰怎么不复往日清明,有点不正常。
“你是不是傻。”泫凰倒指责起他:“还我说什么是什么了?”
段钦尧又一怔:“你逗我的?”
“不然呢,哪里定下来过。”泫凰说。
段钦尧想从暖阁掉到冰天雪地,心抖了下像打了冷颤,他问:“那现下,也是逗我的?”
泫凰又想掐自己人中了,段钦尧看她表情不对知道自己不该问,就该这么将错就错留住浔王府高楼之上的镇楼蝴蝶,将她带落在平地之上,飞在花丛中。
“我今日回家说与母亲,明日便去提亲。”段钦尧说。
泫凰神色有所缓和,身后的侍女吓得险些提不动书箱。
回家去时莲动跑去将此事说与王妃,也不敢说的太细,斟酌了又斟酌,只说宗姬近日与锦国公家的小公子走的近。
王妃听了也没作太大反应,照常用过午膳晚膳,晚上去泫凰房里闲坐,泫凰和竹喧在绣花,王妃觉得稀奇,鲜少见她绣花还笑的这样开心。
凑过去一看果不其然,绣的小王八。
屏退了侍女,闲聊了一会儿佟家的两门亲事,王妃问她:“选定段钦尧了?”
泫凰点点头。
“可有缘故?”
泫凰说:“他稳当。”
其实还想每天都见到他,见到他就觉得心里敞亮,从前去学堂只能奔着和姑娘们玩,现下去学堂还能望他一眼。
想同他说话,想同他说不能与旁人说的小话,段钦尧这人说不出来哪里好,那就是哪里都好,泫凰想着,否则也不会与他说话就心安,还有些心动。
王妃心里担忧,泫凰并未表现的如十八九年年前的故人一般,问起来就慌神,结结巴巴红起脸。
“你与他要过一辈子的。”王妃抚着泫凰的头发:“不稳当不行,光是稳当也不行。”
泫凰说我知道。
“那…”王妃说:“好吧。”
泫凰明白,自己好像从未表现的像佟巧岫那样,说起某人就心花怒放,脸红的桃子一般,自己同别人总是不一样。
“我就是想说,”王妃握住她的手,从那么一点的小人养到现在已经是心肝般的宝贝:“娘不想你是基于浔王府处境,衡量再三选了段钦尧。”
泫凰说我没有。
“你得是非他不可才行,娘才放心让你与他成亲,你可要知道,嫁了就很难反悔了。”王妃说的恳切。
“我知道。”泫凰咽了口水,喉头莫名的发紧,她知道这是终身大事,比任何人都有实感。“我一旦与他成亲,若要反悔必定闹得两家难堪,全京城…”
“我不是要你说这些。”王妃语气急促:“这不还是在思量家世,思量世俗吗?你就没有自己的想法吗?佟巧思虽可恶,但也有选择终身大事的魄力。”
泫凰被她吓住。
王妃拍拍她背:“琢儿,娘宁可你像佟巧思一般只顾自己,也不想你被拴在浔王府的权势之下。你哭什么?娘是不是吓到你了。”
泫凰摇头:“没有,我就是觉得,有娘在我什么都不怕,又什么都怕。”
浔王府起落不算什么,是因着浔王看重王妃才看重,王妃看重泫凰才觉得要紧,总归还是觉得母亲要紧。
泫凰说:“我真的选好段钦尧了,他肯听我讲没用的话,我想将所有事都说给他听。”
王妃表情未有丝毫松懈,直到泫凰说:“我从浔王府出去,总得去个得以喘息的地方,不想再去事和境都恼人之处了。”
王妃心都要碎了,这辈子最怕的就是养不好的宝贝女儿,终究还是如自己所怕过的战战兢兢。
马上就是小年,姜漫秋在小年夜里坐上宫中来的轿子,一路静默的到了宫中。
从前见泫凰说进宫就能进宫羡慕得很,没想到自己有一天要长居在那富贵森严之地,他撩开轿帘,只看到两块明水红色的板子,轿子前前后后都有人拿板挡着。
早知如此,昨日就该好好逛逛京城。
轿子是从宫侧门进去的,泫凰站在假山后边看着,宫人提醒她不要上前招呼,宫嫔进宫,见得第一人合该是皇上才吉利。
泫凰本也没这个打算,她不敢去看姜漫秋的脸,怕看到她在哭,更怕她在笑,她要嫁的人泫凰再了解不过。
泫凰出了宫,她对着轿童说:“往锦国公府去。”
莲动吓了一跳,掀开轿帘朝跟车的小厮使了个眼色,意思是什么都别说,只管回王府,泫凰静静的看着她在自己眼皮底下改令。
泫凰什么都没说,莲动以为此事已不算事时,泫凰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撞开轿门跳了下去,长街之上,她刚跳下去整个人被惯常前行的轿子带倒。
她趴在地上觉得腿弯很疼,马车从自己身上吱呀吱呀的过去,万幸车轮没有碾压到她。
泫凰就是觉得闷,觉得想发疯,吱呀声停了马车也停了,泫凰不等车上的人下来,起身一瘸一拐的乱跑。
小厮追上来也不敢拉她,夜晚街上无几路人,见着马车和阵仗别说上前唯恐避之不及。
竹喧跳下来,也不敢喊她怕被人听了去,“找着掉的珠子了吗?找着了快上轿,咱就改道呢。”
泫凰不听只管一瘸一拐的跑,竹喧也管不了许多,“上轿,咱们就去,就听你的,奴婢给您发誓…”
远处跑马声近,一身玄色衣裳低调的不能再低调的着装的人跳下马扶住泫凰,她惊呼着抬头,被拢进段钦尧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