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月亮背面而来》蔚知vz

12、第十二章 R-Nemesis星球（2）

　　“瑞尔，我带你回家了。”易斯言轻声说。
　　瑞尔的眼圈泛了红，喉咙发涩，哽咽道：“易斯言，我真的好想家……”
　　“外公外婆就在家里，他们也很想念你。”
　　本该不顾一切地奔向家，可或许是近乡情怯，又或许是明白外公外婆早已通过媒体得知了她犯罪的事情，瑞尔踟躇着，深呼吸，缓步向前走去。
　　还是记忆中的样子，什么都没有改变，就和她离开家之前一样，红木桌、摇椅、院里的一口水井，还有如油画般洒落在草地上的紫色花瓣。
　　最亲近的称呼，却是用最喑哑的语调发出：“外公，外婆。”
　　两位老人家闻声转过头，颤颤巍巍地不敢与她相认：“是瑞尔吗？是我的乖外孙女回家了吗？”
　　说着，外婆就要拥抱瑞尔，但是伸出手，一片的虚无，触摸不到那温暖的体躯。
　　作为发明者，易斯言解释道：“外婆，这是瑞尔的影像，目前我们还在飞船上，只能借助这种通讯方式与您联系。”
　　外婆了然地点头，一闪而过的怅然，又问：“这个小伙子是？”
　　外公发现了端倪，示意外婆看向两个年轻人相牵的手。
　　瑞尔脸红了，急忙松开他的手，介绍道：“他是易斯言。”
　　她没有介绍他们的关系，他是朋友、是知己，也许以后还会有更进一步，但不必说得太直白，尽在不言中。
　　易斯言彬彬有礼地向外公外婆问好，便退到一旁不打扰一家人难得的团聚。
　　万般情绪堵在心口，瑞尔却一时无言，她不敢直视外公外婆慈爱的面容，低着头绞着手指。
　　“对不起。”
　　她能想到的只有一句道歉，外公曾说过，辛勤做好每一份正当工作都是一份贡献；外婆对她的要求只有不重蹈她父母的覆辙，健康开心地过好每一天。而这么多年以来，她整日闷在自己的小世界里，从未有过什么成就，但一直都是外公外婆引以为傲的宝贝。
　　如今，世上最在乎的亲人，瑞尔还是让他们失望了。
　　想想今后，如果她判刑入狱，外公外婆如何安度晚年。
　　瑞尔愧对他们的每一根白发和每一道皱纹。
　　“孩子，不用道歉，我明白我外孙女有苦衷，不管外人评判怎样，你永远是我们相信的好孩子。”外公佯装无所谓，“没事，多大的事啊，该认错认错，该赔偿赔偿，钱让你外婆出，你不知道吧，咱们家可是有个小金库呢。”
　　外婆眼中含泪，脸上却挂着笑：“就是，听你外公的。我们的瑞尔小公主啊，从小就懂事得让人心疼，小小的姑娘，关在屋子里做实验，没有一天休息过，不敢让别人冒险，就自己坐上飞行器，摔了无数次，身上都是伤疤，这些外婆都看到了，外婆还看到你一天天的进步，你的飞行器比你爸爸妈妈发明得还要好！”
　　这一次，外公外婆没有拌嘴。
　　“外公……外婆……”
　　瑞尔的眼泪终于决堤，嚎啕大哭，她假装的坚强在亲人面前溃不成军，她只是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没见过世面，人生刚刚开始，这种境遇，怎么能不害怕。
　　但是她可以卸下负担了，因为外公外婆依然坚定地爱着她。
　　“哭吧，好孩子，哭出来就好了。”
　　忽然之间，突如其来的一阵晃动使得瑞尔和外公外婆中间出现了一道裂缝，景物也变得失真，泪珠还淌在腮边，瑞尔红肿的眼睛不解地看向不远处的易斯言。
　　易斯言表情严峻：“外公，外婆，瑞尔，有些事需要我们马上去处理，恐怕通讯只能到此为止了，抱歉。”
　　瑞尔干脆利落地擦干眼泪，她的嗓子哭得沙哑：“外公外婆，我先走了。”
　　“好，好，”两位老人强忍不舍，“孩子们，你们去忙。斯言，瑞尔就托付给你了。”
　　易斯言保证道：“一定。”
　　瑞尔的目光沉稳又坚韧，“我们会照顾好自己。我爱你们。”
　　她不再拖延，也不忍再看一眼，抬手取下额头前面的芯片，结束了通讯。
　　“发生了什么事？”瑞尔问易斯言。
　　事态紧急，连常驻飞船的易斯言都未经历过这种情况，“我刚得到消息，陨石碎片撞击到警探号飞船，必须马上撤离。”
　　瑞尔惊愕不已，他们不是已经躲避过陨石了吗？
　　电光石火间，曾在驾驶舱掠过一眼的一个物件从记忆深处浮现。
　　瑞尔和易斯言同时说出：“追踪器！”
　　滨崎翔太说过，追踪器可以向追踪的物体进行爆破，假如之前他没有成功躲避陨石，则会利用追踪器击碎陨石，从而改变其运行轨道。
　　眼下，显然是有人使追踪器发挥了作用。
　　舱门从外面打开，副探长迅速小跑进来，直奔易斯言，“易先生，想必您已经收到陨石撞击的消息了，请随我离开，立即去往RE号飞船避难。”
　　易斯言意识到面临的是何等危险的局面，但他保持着冷静自持，往副探长那边打眼一瞧，已是清楚了他的真实身份，命令道：“请你协助瑞尔先行离开。”
　　副探长犹豫地说：“上面的指令是确保您一个人的安全。”
　　易斯言的眼神凛冽，冷得令人发颤：“我再重复一遍，请协助瑞尔先行离开，这是我下达的指令。”
　　副探长不再争辩，应道“是”，解开瑞尔的电子镣铐。
　　“易先生，我先去开启密道的出口，待会与两位汇合。”
　　瑞尔快速收拾好随身物品，主要是遨游那台飞行器和刚才使用过的通讯芯片不能丢。
　　离开舱室撤离时，其他舱室的门也都纷纷打开了，警探们还没有接到解开罪犯们镣铐的指示，几日前还是同事的组员们现在被警探押送着，眼睁睁看着瑞尔和一位“陌生”男子从他们面前率先走出。
　　易斯言接过瑞尔的行李，牵着她的手绕过人群，来到飞船内一处隐蔽的角落。
　　一个罕为人知的通道正在此地。
　　易斯言一边设置遨游的数据，一边说：“那位副探长是老阮的人，作为另一名内应，使用追踪器炸毁飞船是他所为。”
　　易斯言知道瑞尔是个聪慧的女孩，所以他没有赘述整个故事的真相。
　　瑞尔一点就通，阮先生这是在毁尸灭迹，他不会让犯罪牵扯到他本人身上。
　　“副探长为什么来救你？”
　　易斯言轻笑：“我对老阮还有利用价值，他不会让我死的。”
　　“那你呢，又为什么救我？”
　　瑞尔还是问了出来，即使她心里如明镜，可是仍想听他亲口说。
　　“在RE号飞船的那些天，只有面对你的那张人皮面具是假的，其余都是真的，瑞尔，我未曾设想过，你对我有多么重要。”易斯言背对她，看似在继续数据操作，手上却停了动作，“在地球的东方大陆和西方大陆，我各有一套房产，里面保存着这些年我的研究成果，还有我所有的财产，不算太多，但是支撑你和外公外婆余生的所有开销应该是绰绰有余。”
　　他报出了两个地址和密码。
　　瑞尔泫然欲泣，作为一名科研者，她明白把研究成果交付给别人的意义。
　　“我不要，易斯言，我不要！”
　　面对瑞尔的任性，易斯言不知所措，他不知如何哄她，只能笨拙地拭去她脸上的泪水，“听话，你用得到。还有它，一定要收好。”
　　易斯言拿出的东西闪耀夺目，是EHO119。
　　“这是我说过要送给你的第二份礼物，”易斯言把这块小东西塞进她的手心，“回到地球后，随你心情，将EHO119交给警探高层或是老阮，记住，和他们谈好条件，他们比你更需要它。本来我是想给你一个惊喜，而今只能靠你自己了，有了它，至少可以保你无罪。”
　　瑞尔知道他们设计好的计划是提前中止卧底行动，不让警探方和阮先生找到R星球和EHO119，事到如今，她才懂得易斯言这么做的另一个用意。
　　越珍稀的物件也就越宝贵，EHO119只有他们两个人拥有，他们就有了主动权，她就能脱罪。
　　瑞尔止不住哭泣，易斯言狠下心，强硬地把她拉过来按在遨游上。
　　“不怕，我们来完成你一直以来的梦想——太空飞行器的首次试验，开始。”
　　舱体晃动得更加剧烈，气压不断下降，舱内的氧气终会不足。而易斯言故作轻松随意，好像真的只是和她完成一次试验那样稀松平常。
　　瑞尔紧紧地抓住他：“一起走！”
　　易斯言没有答复，替她系上安全带、带上头盔。
　　瑞尔不配合，可惜无声的阻止终究抵不过力量的悬殊。
　　易斯言温柔地笑了，蓝色的眼眸里只容下她一人的脸庞，他缓慢靠近，嘴唇轻轻贴在瑞尔的眉间，印下一个郑重而轻柔的吻，他没有闭上双眼，想把他的女孩的模样深深画入眼睛，镌刻于骨髓。
　　瑞尔从未和一个人如此亲密，怔住，不再反抗，仅仅简单的贴合，就是最亲密无间的距离。
　　发射遨游前，瑞尔还在挣扎，易斯言的话堵住了她没来得及说出口的反对：“不能再浪费时间了，瑞尔，你先走，让警探来救我，我们才会都没事。”
　　瑞尔终于安静，她追着易斯言要一个诺言：“答应我，你必须等到救援。”
　　“我答应你。”他答得飞快。
　　遨游如一支箭冲了出去，它做到了，第一次翱翔在太空中，速度极快，舒适度良好。
　　见瑞尔即将安全逃脱，易斯言忘记了自己处于险境之中，只觉得悬着的一颗心安稳了。
　　亚历山大正接应着一个个从警探号飞船到RE号飞船的逃生人员，远远看到一个人影，他稳稳接住，试图带她进舱内。
　　瑞尔拼命大喊：“快去救易斯言！他还在飞船上！”
　　撕裂了声带，话语也只是湮灭在真空中。但是亚历山大看懂了瑞尔的意思，腰上只系了一根绳索，便奋不顾生地迈向相反的方向。
　　前方的飞船火光四起，无声无息，转瞬就消失在茫茫宇宙里，像是一簇火苗浸泡在海洋里。
　　没走远的亚历山大反应迅速，矫健地转身，张开双臂将瑞尔护在身后。
　　晚了……
　　瑞尔的易斯言，也随着飞船而消失了。
　　生离死别，他早就知道。
　　句句不言爱，哪句却又不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