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月亮背面而来》蔚知vz

10、第十章 海王星

　　第九章海王星
　　上次行动顺利完成，长达178天没日没夜的蹲守，换来了一个得之不易的公休假。
　　亚历山大维持着行动时的职业习惯，睡眠极轻极浅，甚至睡觉都像是要睁着一只眼，多年养成的高度警觉使他在女儿翻身的同时迅速清醒。
　　他从床上弹起来，吵到了半梦半醒的女儿，挥舞着小胳膊小腿表达她的不满。
　　亚历山大叹息一声，重新躺回去，扶额揉搓太阳穴，女儿嘤嘤不止的哭声使得他本就昏沉的脑袋更加疼痛欲裂。
　　妻子劳伦从厨房走进卧室，一言不发地抱起女儿向外走去。
　　“怎么了？”亚历山大的高度敏感使他本能地察觉到劳伦的不对劲。
　　“没什么，”劳伦并未停下脚步，“别让孩子影响你睡觉。”
　　亚历山大烦躁地暗骂一句，认命般追出卧室，妻子不知为何有了小脾气，他这一觉也就别想睡了。
　　“你为什么又生气了？”
　　劳伦回到厨房，一手抱着女儿，一手摆弄着家务机器人，闷闷地答：“没生气。”
　　亚历山大像恋爱时那样捏了下她的脸，“喂，我可是警探，连你有没有生气都看不出来吗？”
　　劳伦冷着脸躲开他的触碰，“好，亚历山大警探，我问你，上次给你说的事情考虑得怎么样了，同意吗？”
　　手僵在半空，听劳伦说罢，亚历山大的脸色也变得难看至极，“不要再提了。”
　　“回答我，两个字或者三个字，辞职或者不辞职？”
　　“不可能！”亚历山大的火暴脾气一点就燃，在警署，亚历山大私底下被属下戏称为有史以来最铁面无私的探长，就算是面对上层领导，他也丝毫不忌惮直言，在家里，他更是不可能收敛暴躁独断的行事方式，“我身后是全球公民的生命和利益，我绝不会放弃我的工作！”
　　劳伦怒极反笑，纵使亚历山大见识过了形形色色的人，一时竟也看不懂她笑容里的深意。
　　“那就没什么可谈的了。”
　　大概是被父母的情绪所影响，女儿哭闹得更凶了。
　　“我来吧。”
　　劳伦不发火也不和他争吵，亚历山大感到些许愧疚，不太好意思地摸摸鼻子，主动接过孩子。
　　他见怪了穷凶极恶，面对人间天使，反而不知道怎么哄一哄抱一抱她，手法生疏地拍打在女儿身上，或许是亚历山大下手的力气重了点，女儿的腮边挂满了大颗泪珠，挣扎着想要摆脱这个不怎么舒服的怀抱。
　　亚历山大只得把女儿递给劳伦，说道：“还是你来吧。”
　　劳伦趁这一小会麻利地修好了损坏的家务机器人，也不理会亚历山大，抱回女儿专心哄着。
　　亚历山大讨了个没趣，待在原地愣了几分钟，见自己帮不上忙，妻子也不搭理他，便转身去了客厅。
　　躺在沙发上，找一部电影来看，客厅通过投影技术变幻成了电影里面的场景，浩瀚宇宙缩放至客厅大小，星球悬挂在半空，覆盖了整个天花板，由于技术的逼真，男女主角似乎就在眼前上演舞台剧，每个微小的表情都清晰可见，令观众置身于虚幻的画面之中。
　　亚历山大的工作正是抓捕在宇宙中逃窜的罪犯，搭乘飞船去往太空是常事，他曾多次见识过无穷的宇宙，此刻看到电影中的特技，仿佛又进入了行动状态。
　　警署恰巧在这时发来讯息，通知亚历山大前去开会。
　　他关闭电影，随着客厅的归位，空间一下子变得空旷。
　　“你又要走了。”
　　劳伦不知何时站在了他身后，声音却像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
　　“是。”亚历山大毫无犹豫。
　　“我明白了你的选择。”
　　亚历山大有一种无力感：“为什么你任何事都能顾及我的感受，唯独一提到我的工作，我们就一定会产生不愉快呢？”
　　“我也很奇怪，为什么你的工作会比家庭还重要？”
　　“我还一直以为你能理解我，”亚历山大嘲讽似的冷哼，“做一名警探是我毕生的理想，我的追求就是公正二字。”
　　劳伦淡漠地说道：“你的理想？那我呢？我辞去工作，放弃梦想，丢掉了自己的人生，我知道，你从不觉得我的付出可以与你守护的公正相比，所以我的牺牲换来的就是你高高在上地指责。”
　　亚历山大终于看懂了，她眼里的愤怒、悲哀与绝望，但是他狠下心：“这次行动，我必须去。”
　　“如果你执意要去，我们就分开吧。”
　　亚历山大的手掌攥紧又松开，沉默不语，转身离去。
　　虽然亚历山大只是一介探长，可他在警署颇具影响力，从业以来破获了许多重案，此次行动难度极大，资历丰富的他自然是负责人的不二人选。
　　据可靠线报，近日将有一支队伍登上某个星球勘测一种新型资源。未经联合署批准私自勘探外星资源，便是触犯了《国际法》，侵害了全球公民的公共利益。
　　按照常理，既然已经得到了情报，在他们出发前实施抓捕，一番警告教育，判上合理的刑罚就大功告成了。
　　但与往常不同的是，这支勘测队伍的幕后老板是名声如雷贯耳的阮先生，联合署关注他好几年了，他的生意，尤其是外星资源勘测方面，总是擦着灰色地带的边缘，无奈受制于阮先生背后错综复杂的关系网，警署始终找不到定罪的突破口，使得他多次逃脱制裁。
　　阮先生格外重视前往R-Nemesis星球的勘测，这也是警署的机会，是时候借着这次行动打压他，一家独大终归不是好事，联合署绝不会让阮先生的势力和金钱帝国无限制地增长。
　　另一方面，毕竟传闻EHO119的价值不可估量，高层不允许如此的高利润进入个人的口袋，他们自是也想分一杯羹。
　　整场会议举行得很顺利，这么重大的行动，放眼警署中的精英，只有交付给以正直著称的亚历山大负责，才能让每位长官都认可。
　　会议结束后，亚历山大跟随顶头上司来到她的办公室，商量具体的战略部署。
　　朴长官是位快要退休的老太太，但她不并显老态，依然精神矍铄，一双眼睛时刻折射出精明的光，扫一眼似要把人吞噬。
　　“你看看这份战略书，”朴长官丢给亚历山大一叠文件，“如果没有异议，就安排你手底下的人执行。”
　　“原来您已经计划好了抓捕方案。”
　　朴长官玩味道：“我早知道那群人要把这个烫手山芋交给我。”
　　亚历山大不关心仕途上的明争暗斗，他的精力只集中于如何抓捕罪犯，当他看完战略书，不由地锁紧了眉头，这个方案他恐怕无法执行。
　　“长官，此方案不符合规定，我拒绝。”
　　朴长官不无惋惜地叹息：“亚历山大，这就是你只能做到探长的原因。”
　　“抓捕阮氏集团旗下的小组绝非易事，对待特例就只能用特殊的办法，那位是上面推荐派去的卧底，你放心。”朴长官难得地耐心劝说，“再者，保护全球公民的利益才是最重要的，不是么。”
　　对峙良久，亚历山大颔首默许，勉强同意了按方案行事。
　　“不过这位卧底……”他看着战略书中关于卧底的照片和介绍，还是有些迟疑。
　　“这个人，你应该多多少少听说过他，他虽然年轻，但是在科技领域的成就不容小觑，勘测的专业知识他算是行家。”
　　亚历山大的确听说过这位，只是他向来低调神秘，也从不参与任何派系争斗，不知为何会同意担任警署的卧底。
　　“RE小组一定会十分谨慎，阮氏总部将采用最高一级的保密措施，也就是路线图分段制，我们的卧底会将路线图同步发送给你，这也是派他这个懂技术的人员参加行动的原因。”
　　朴长官接着说：“你们跟随RE号飞船同天发射，拉开相隔间距，搜集犯罪证据交给卧底去做，你和属下的责任就是跟着登上R星球，在小组勘测出EHO119后，把他们一举抓获，带回路线图和资源，上交给联合署。”
　　这是行动的基本流程，亚历山大了然于心。
　　朴长官忽然逼近亚历山大，用一种未曾有过的极其严厉的口吻命令他：“亚历山大，关于卧底，他不是一个容易被掌控的人，他的一举一动你必须随时向我汇报，此次216行动中一切处置听我指挥。”
　　亚历山大站如松，敬礼：“是，长官。”
　　行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每一天甚至是每一分钟，亚历山大都不敢松懈，日以继夜地盯着RE号飞船的细微变化。
　　警署经费有限，在警探号飞船里的生活并不好过，连基本生理需求都难以得到保障时，他实在无暇顾及其他，只是时常地，远在地球的妻女在他的脑海里一闪而过。
　　他与劳伦一路走来，她陪他从小职员走到探长，从两人世界到三个人的圆满，亚历山大不明白，从相识以来，他的工作一直繁忙，为何恋爱时劳伦可以接受，婚后态度却转变了，又为何在平淡又稳定的日子里，她偏偏有诸多不满。
　　临近到达R星球的日子，亚历山大格外提高警惕，包括他在内，探员们全都经验丰富，跟踪的同时也安全地躲避了一颗陨石的撞击。
　　亚历山大目不转睛地盯着显示屏，上面有卧底传送来的监控画面，忠实地记录着除私人舱室以外的公共区域里RE小组的一举一动。
　　因此他清楚地看到滨崎翔太召集组员开会，滨崎翔太竟然发现了卧底！
　　“他们准备返航了，探长，怎么办？”探员焦急地询问。
　　来不及了，亚历山大咬咬牙：“中止行动，抓！”
　　“等一下——”副探长拦住正要出发的探员，“还是应该先向朴长官报备。”
　　亚历山大不予理会，连一个眼神也吝于给他，“抓人！”
　　一声令下，警探号飞船加速前进，RE号飞船本就减速调转方向，他们轻易地追赶上前，阻挡RE号的去路。
　　卧底暗中打开了密闭舱门，警探们鱼贯而入。
　　紧接着，重物碰倒声，高分贝呵斥声，还有尖叫求饶声，飞船内一片混乱，这些人在勘探和检测物质方面是专家，但显然欠缺临危不惧的心理素质，从拦截下小组的飞船起，嘈杂声便不断了。
　　警探控制住尖叫着四处逃窜的人群，一位留着络腮胡的彪形大汉双手抱头蹲在墙角哭得泣不成声。
　　长相漂亮的红发女郎也带了哭腔，抽抽搭搭地问旁边的人：“瑞尔，我们是被捕了吗？”
　　监视了他们这么久，亚历山大对每个人的性格也有所了解，听见卡捷琳娜的话，他不免认同瑞尔，换作是他也不愿回复这类无意义对话。人的一生说的话里，成分最多的就是废话，他们当然是被捕了，不然还能是警探在和他们闹着玩吗？
　　犯罪分子们被带回警探号飞船挨个接受审讯，亚历山大安排留下两位探员驾驶RE号飞船紧跟其后。
　　审讯室内，警探长亚历山大冷眼相对。
　　对面的滨崎翔太被其威慑得畏缩低下头，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姓名。”
　　尽管已经将对方的底细调查得干干净净，但亚历山大还是程序化地问着。
　　“滨崎翔太。”
　　亚历山大冷笑一声，绕到滨崎翔太的身后拍了拍他的肩，“知道为什么第一个先审讯你吗？”
　　“探长，我只是驾驶飞船而已，不知为何惊动这么大的阵仗。”滨崎翔太装作无辜地说道。
　　“如果没有实质的证据，我们不可能在外太空实施抓捕行动。我警告你，现在你交出路线图并伏法认罪，是一种刑罚，等到我把证据摆在你面前，可就是另一种量刑了。”
　　滨崎翔太沉默以对。
　　有探员进入审讯室，附在亚历山大耳边说了句什么。
　　亚历山大瞟了滨崎翔太一眼，跟随探员一起走了出去。
　　探员说：“探长，查出来了，这部对讲机被人动过手脚。”
　　“果然如此，”亚历山大沉吟，“看来之前我们推测得没错，卧底没有暴露，这是一场彻头彻尾的嫁祸陷害。”
　　“滨崎翔太作为滨崎家族继承人，在通讯工具上动手倒也正常。”
　　一道男声响起，亚历山大看向来人。
　　“你怎么来了？你应该知道，现在你最好不要随意露面。”
　　卧底扬了扬手里的一摞工作日志，“给你们送来证据。”
　　亚历山大的脸色稍霁，他特意翻了翻，十一份工作日志，上面记载的都是勘测EHO119的准备流程，是他们私自勘测外星资源的直接有力证据，滨崎翔太等人的狡辩不成立，工作日志足以将整个小组送进监狱。
　　卧底礼貌地向探员要来证物对讲机，说是要检查下被破坏的线路。
　　在亚历山大专心致志地翻阅工作日志的同时，他已经查看完了证物，道了声谢谢，把对讲机还给探员，没有人注意到，那部对讲机上的血迹不见了。
　　他玩过魔术，不让观众看出调包，是基本功。
　　两部对讲机都是他专门为滨崎翔太准备的，留有血迹的那一部本来就无法和外界通讯，滨崎翔太利欲熏心上钩了，却瞒不过警探的专业仪器，若检测出对讲机有问题，稍加推理，很容易便可得知是卧底故意暴露身份。
　　看完工作日志，亚历山大挑眉问：“十一份？”
　　“正好的。”卧底先生不容置疑地回答，转而问道，“那件事，怎么样了？”
　　亚历山大迟疑了一下：“抱歉，虽然瑞尔在行动中帮了你，但也只能算是戴罪立功，你不想上交她的工作日志我不追究，不过她的罪责不可免。”
　　卧底先生颔首，没有过多纠缠，似早就料到了结果。
　　“我明白了，我相信探长一定尽力了。”他低敛眼眸，“瑞尔涉世未深，只希望待会审讯时，不要让她害怕。”
　　亚历山大心怀有愧，忙说：“这是肯定的，我有数。”
　　“另外，以滨崎家族的势力，到了地球再给滨崎翔太判决就难了，亚历山大探长，为了正义，您应该提前使他认罪。”
　　“哼，他也清楚这一点，所以一直在硬抗，不会是容易的一战啊。”
　　“特殊情况特殊处置，您有经验，应该比我懂得如何去做。”
　　“对了——”临走前，他笑着补充道，“RE号飞船的备用区有一个头盔，里面好像留下了有关滨崎翔太的东西，麻烦你们去查一下了。”
　　多增加一些犯罪证据，正是亚历山大所需要的，他使了个眼色，手下会意，立刻跑去联系RE号飞船上的同事。
　　时间一分一秒逝去，审讯室内只剩下亚历山大和滨崎翔太两人。
　　审讯室的舱门再次打开，只见滨崎翔太带着镣铐，蹒跚地走出来，脸上看不出异常，但他双手捂着腹部，似乎疼痛难忍。
　　亚历山大面露喜色，对着探员们说：“成了。”
　　只要有一个人认了罪，其他组员也就能够轻易搞定了。
　　至此，216号行动宣告胜利在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