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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   唐卯言心里一跳,停了下来,抬起头张望。此刻惠风和畅,天色如常,碧蓝的天空下,绵绵白云飘荡。近处有虫鸣,远处有鸟叫,似乎一片祥和。

      “为何不走了?”柳絮一如既往挥着折扇,徐徐微风吹起额前的发丝,一双眼睛清澈明亮。

      唐卯言看向他,意味不明道:“我忽然觉得,人若是无梦,该多无趣。”

      柳絮微微一笑:“人常有美梦和噩梦,唐兄指的是什么梦?”

      唐卯言道:“什么梦都好过无梦。”

      人来人往的街巷尽头,有马蹄声由远及近,出现在两人面前。一名衙役慌慌张张从马背上翻下来,对着唐卯言行了个礼,说道:“禀告唐大人,半个时辰前吴州出现在城门外,现已将其抓获。”

      唐卯言道:“立即把人送到衙门。”

      “是。”衙役又道,“唐大人,我们发现吴州的时候,他晕倒在城郊的一片草丛中,我们用马车运送他……人还未醒。”

      说话间,一辆马车缓缓在几人前方停下,唐卯言过去掀开帘子,吴州果然在里面,他四仰八叉躺着,衣衫凌乱,额头乌青一片,像是磕到的痕迹。

      唐卯言放下帘子,吩咐道:“先送到牢中,想办法将人弄醒。”

      “是。”

      衙役将人带走后,唐卯言转身问道:“我要去一趟城西王荣家一趟,走路过去,估计需要半个时辰,不知柳兄介不介意路途遥远?”

      柳絮道:“无事。”

      唐卯言道:“如此便好。”

      唐卯言也并非闲来无事想走走,他主要还是想打听关于昨日吴州所传的谣言。一路而行,唐卯言也算是低调,除非百姓特意上前问候,他皆目无斜视。兰茂城的百姓对唐卯言景仰之心溢于言表,不少人认出唐卯言,向他嘘寒问暖,唐卯言也借此机会打听吴州之事。

      接连询问了十几人,终于有人说他知道。

      那人不是直接听吴州讲的,是听人转述。万至福并非杀害王氏母女的真凶,真凶另有其人。当今县令大人为了一己之私,让无辜者蒙受冤屈,欺瞒百姓,实乃万恶至极。

      这一番说辞,与那日在青楼,吴州的胡言乱语大同小异。
      唐卯言几乎冷笑道:“无凭无据,一句也不可信。”

      “是啊,我也不信。这吴州的爹刚发疯杀了人,老的疯,小的也疯。唐大人,我敢保证我一点也不信这,不过给我说的那人,就有点……”他指了指脑袋,示意脑子不清醒。

      “此话怎讲?”

      “他说的玄乎,吴州当着众人的面保证,他是从一亲眼所见的小妖口中得知的原委,他还让小妖使了一个诡异的妖法……据说是让在场的所有人都看到了一片冲天的火光。”

      唐卯言眉头紧皱,追问道:“何种火光?”

      “这我就不知了,那人也没说清楚,反正提起来的时候,他还挺害怕,一双眼睛都直了。”

      能让人产生这般反应,一定某种骇人的光景。

      唐卯言没得到的答案,在城西王荣家的几里外,从一位老者口中知晓了。

      老者胡子花白,却精神抖擞,说话中气十足:“很像二十年前的那次大火,将整个夜空都照亮了。有很多人来来回回打水救火,可惜杯水车薪,根本赶不上蔓延的火势。那画面没有声音,可我脑海里还有当年那些受伤之人的惨叫声,确实可怕。”

      老者摇头叹气,一副惋惜的模样。

      唐卯言神情肃穆,又问道:“还有呢?”

      老者道:“大伙儿都吓着了,等回过神,吴州便跑了。我活了大半辈子,确实没见过这般诡异之事,不过,我还是懂些道理,凡事不能光靠一张嘴来下定论。吴州所说,非真似假,除非吴州能找到杀害王氏母子的真凶,再将万至福的来历查个明白,否则,我半个字也不信。”

      唐卯言点点头,向老者告辞时,脸色已经僵到极致。

      柳絮离了几步远,安静地看着他,自始至终没有搭话。

      唐卯言沉默着走到了王荣家门外,神色才恢复寻常,对柳絮说道:“方才老先生所言,柳兄你怎么看?”

      柳絮收起折扇,反问道:“唐兄是否相信世上有妖魔鬼怪?”

      唐卯言眼睛眯了眯,肯定道:“哪有什么妖魔鬼怪,不过是人心怀鬼胎罢了。若是这世上要是真有妖魔鬼怪,岂不就乱了套?”

      **
      王荣家里人还在为他戴孝,他的棺材就摆在正堂中间,香火盆里的烟气一直未断。王荣之子王添不见人影,他的妻子抱着不大的孩子,迎接了唐卯言。

      年轻的女子知道王添的荒唐事,却无心插手,她一介女流之辈,在王家没有任何地位,更是说不了话。

      女子操劳着王荣的后事,又要带孩子,面容憔悴不堪,在唐卯言表明身份后,哭诉道:“曹氏母女已经搬到了王家,孩儿他爹整日与那曹香桃厮混,对家中大小事不管不顾,老母亲整日以泪洗面,人已经病倒在床上。我也想劝他收收心,死的是他爹,病的是他娘,可每次我一开口,他就对我拳脚相加,如今我身上全是他打的伤,我实在不敢再多言了。”

      唐卯言问道:“王添现在人在何处?”

      “曹香桃家中。唐大人要是见了他,请务必提小人劝他几句,这家里快要撑不下了。”

      “听闻你家中并不缺钱,为何还过得这般狼狈?”

      “自爹死后,家中钱财全被孩儿他爹拿走了,分文都不舍得给我们,家中的粮米都快吃完了,要是再不去买,大家都要饿肚子了。我饿着了倒也没事,但是我们孩子还这么小……”

      女子说着说着,又抽泣起来。

      唐卯言在王家呆了不到一盏茶时间,出来时,女子抱着孩子,泪眼婆娑地在王家门口送别他。唐卯言走了很远了,她还在原处,直到孩子挣扎着要下来,她才抹着眼睛回去了。

      唐卯言道:“王添家中并不缺钱,他一人把握家中钱财,随意挥霍,用在外面的女子身上,自己过得潇洒,却苦了老实人。”

      柳絮道:“不缺钱财之人,却更为看重钱财。王添如此,或许,吴州也如此。”

      唐卯言摇了摇头:“虽说钱财乃身外之物,但这世上无人不在意钱财。毕竟钱财带来荣华富贵,甚至还能买官。老百姓为了生活受苦受累,最终还不是为了钱财,保一家人温饱,保一家人安康。”

      柳絮倒是有不同的看法:“可心术不正之人,拿了钱财,也未必能保一家人的温饱,这王家,不正是这般。”

      唐卯言道:“不知柳兄有没有想过,王添品行不正,乃其父王荣的责任。子不教父之过,有其父必有其子。”

      柳絮折扇又是一开,扇着凉风道:“唐兄对王家似乎很了解。”

      唐卯言道:“非也,我为官几载,城中最不缺的就是这种家务恩怨。父亲过世,兄弟闹着争家财,甚至刀刃相向。儿子为了早日得到父亲财产,暗地里下药,毒死老父亲……说到底,乃是大部分人愚昧,不懂教导。不过,话说回来,官场上父亲为子以权谋私,也常见。人世间的感情复杂多样,一言难尽啊。”

      柳絮看了他一眼,问道:“那吴州与他爹,属于哪种?”

      唐卯言顿了顿,才说道:“吴州一介地痞流氓,吴长富好吃懒做,要说他们父子关系亲密,我不会相信。柳兄,你若是真想知道,到了衙门,可亲自问吴州。只是吴州油腔滑调,不爱说实话,要想听他心里话可不容易。”

      柳絮扇着风,似苦恼问道:“那可如何是好?”

      唐卯言目光看着前方,面无表情道:“我自有法子。”

      **
      被关在牢房里的吴州,在被浇了两桶水之后,终于醒了。唐卯言要见他,衙役便抓着吴州带往公堂。

      走过一间间牢房,吴州忽然停下来,说什么也不愿意再走了。他眼睛死死地盯着牢房中的一个人,几次想扑过去,都被衙役拦了下来。

      “爹,爹!”吴州哑着嗓子高声叫道。

      吴长富正睡在稻草堆上面,对外界的声音毫无感知。

      “放开我!”吴州咬住衙役的手,挣扎着还想过去,然而衙役不为所动,仍旧死死扣住他,让他动弹不得。

      “爹,我知道你是冤枉的,我一定会想办法救你出来,你等着我!”

      吴州叫喊着,可惜双手被缚,最终还是被衙役拖了出去。

      唐卯言早就在公堂之上等着他了,待吴州跪下后,一拍惊堂木,质问道:“吴州,今日抓你入狱,你可知你犯了什么罪?”

      吴州双目通红,怒瞪着他,咬牙切齿说道:“姓唐的,你做的那些丧尽天良的事,我已经全部知道。我向众人所说,皆为事实,要论罪,你才是罪大恶极之人。”

      唐卯言讥讽一笑:“无凭无据,哪里来的事实。吴州,仅凭你一人之口,岂能颠倒是非黑白?”

      吴州道:“谁说我无凭据,我有证人。”

      “哦?”唐卯言挑了挑眉,问道,“证人?姓谁名谁?家在何处?”

      吴州眼珠子转了几圈,想要唤出近几日来一直在脑子里吵闹的声音,可是没有任何回应。他急得满头大汗,禁不住使劲拍着自己的头,在心里呼喊着,一遍又一遍,脑子里还是一片死寂,那个声音消失了。

      吴州想起不久前在城外,被梦魇追逐的场景,那个时候他极其害怕,只顾着往前跑,后来似乎被梦魇追到,他淹没在黑暗中,晕了过去。之后呢,之后发生了什么,他不得而知。

      莫非,那桂花妖被梦魇捉住了?

      “吴州,你在作甚?”吴州抓耳挠腮的动作太过怪异,唐卯言眉头紧皱,出声提醒道,“公堂之上,不得行止不端。”

      吴州抹了额头一把汗,心想,若是桂花妖被捉,无法助他一臂之力,他便无法与唐卯言对质,也无法凭借桂花妖的妖力对付唐卯言。

      吴州一直沉默不言,唐卯言不耐道:“你既提出证人,又说不出所以然来,吴州,你就是在撒谎。”

      唐卯言似乎早料到这一出,向堂下待命的衙役挥了挥手,衙役随之退下,不多时,押着吴长富到了公堂。

      “爹。”

      吴州一见到吴长富,差点激动地站起来。好几日不见,吴长富瘦了一大圈,此刻仍然意识不清,双目混沌,垂手跪地,对吴州的叫喊声无半分反应。

      “我爹是你弄疯的,是你害的他!”吴州指着唐卯言大声道。

      唐卯言俨乎其然道:“吴州,若是你再胡言乱语,扰乱公堂,别怪我杖行伺候。”

      “你,你……”吴州颤颤巍巍将手指放下,小声道,“待桂花妖出现,你得意不了多久。”

      唐卯言转头问道:“吴长富,你可否听见我说话。”

      吴州惊讶地看向吴长富,他偏了偏头,似乎听懂了唐卯言的话。

      唐卯言道:“我找来了大夫为吴长富看病,大夫开了药,这些天来,吴长富每次按时喝药,昨日还能言语,神智已经有所恢复。”

      吴州心下一惊,不懂唐卯言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眼下只顾抓住吴长富的肩膀,急切唤道:“爹,爹,你可认识我?我是吴州,你儿啊……”

      吴长富缓缓伸出一只手,迟疑地抹上吴州的脸。

      吴州按住他枯木般的手,眼泪潸然而下:“爹,你可知道我为了你,这些日子过得好苦啊……”

      吴长富手上用了一点力,抓了抓吴州,许是许久不开口,嗓音沙哑:“儿啊……”

      听见吴长富这一声,吴州更是止不住嚎啕大哭起来,他抱着吴长富,眼泪鼻涕全蹭在了吴长富本就脏兮兮的衣衫上。

      唐卯言提醒道:“你爹清醒时间不定,你倘若有话,要赶紧问。”

      “爹……”吴州擦干眼泪,抬眼看了看唐卯言,忽然凑近吴长富,耳语了两句,“你告诉我……”

      他有意放低音量,不想让其他人听见。

      然而在安静的公堂上,吴长富回答的声音,铿锵有力地传入所有人耳中:“有,在地……地砖……下,我……我怕你……乱用……以后,家……家就……”

      断断续续的几句话,吴长富说得吃力,最后话还未说完,身体便一抽搐,倒地昏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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