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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 1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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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入县令府邸,太岁就亲自带人去安顿,随后毕恭毕敬道:“大人,可是要小憩?”
按察使官服不换,冷言道:“县令大人好声望,你们郡都邻百姓告状告到都郡头上了,可是前无古人啊。”
太岁心里吓得抖了一抖,表面却低眉顺耳,连连道:“大人所言极是,所言极是。”
不敢借口辩解,只得顺着他的意。
按察使手袖一摆,哼道:“去公堂,提审无咎。”
按察使一口水未喝,心系公事,雷厉风行,果然首先便要审无咎。
意料之中,太岁便差人去带无咎,趁按察使未注意,小心使了个眼色,意为让人与无咎通口信,按察使此人不好应付,要收敛性子,不可造次。
太岁去迎按察使之前,便与随从家丁交代过,先看看按察使的为人,再想法子对付。方才一路上,按察使与民亲近,与官冷漠之,显然立场对立,这便头疼难办了。
公堂之上,按察使坐定后,无咎便被押了上来,手脚皆有拷链,低头一步步拖着走来,步伐无比沉重。
太岁从未见过无咎这般凄惨样子,心里颇为难受,可他只能坐于按察使身旁,甚至无法说上话。
按察使惊堂木一拍,浓厚的嗓音传来:“堂下何人?”
无咎抬起头,面无表情道:“无咎。”
按察使对上他的目光,眼神犀利,似要将人看个穿,他道:“无咎?可是犯了何罪?”
无咎仍旧无任何表情,脸上一片漠然:“无罪。”
按察使瞳孔微缩,却并未发怒,只是声音更加低沉:“大胆,李保忠一家的人命可是你犯下,人证物证俱有,为何迟迟不认!”
无咎道:“并非我为。”
按察使哼道:“空口无凭。既然你不愿说实话,那就不怨我用刑。来人!”
太岁急忙道:“大人,这可使不得!”
按察使道:“为何使不得?倘若此人一辈子不认罪,那就要随他拖上一辈子吗?”
太岁站起身,恭敬行礼道:“无咎不认,那也有可能真凶的确不是他,乃另有其人。请大人明鉴,给了些许日子详查此案。”
按察使道:“你说凶手另有其人,那此人唤谁名谁,现在何处?”
太岁道:“这……”
按察使道:“既然不知,县令,方才之言,我会命人记录,希望你不是包庇。”
太岁脚软,颓然坐下。
按察使道:“来人,用刑。”
说着,便从一个签筒里抓了一大把竹签,扔到了堂下无咎跟前。
太岁心里如过江,翻腾不已,暗道,那可是几十根红头签,几百板子,是要直接把人打死啊!
按察使瞥过来一眼,道:“听闻李家上下共三十八口,除了小儿子之外,都惨死。我丢的是三十七根红头签,便是要为死去的三十七人一个交代。”
动手的是按察使随从,粗鲁地扣住无咎,每一板下去那响声足矣让在场每一人发颤。
可无咎自始至终任他们动作,一声不吭。
按察使道:“好气魄。”
虽如此说道,却目不转睛看着堂下,一直冷然态度。
待行刑至中途,无咎除了衣衫凌乱皮开肉绽,仍然面不改色。
按察使倒是好奇起来,踱步下了位,围着无咎转了一圈。行刑之人以为他有吩咐,准备停下,按察使摆摆手,又回去坐下了。
他又抽了一根红头签,拿在手上把玩,没过一会儿,大堂上便传来一阵惊呼。
“人不见了?!”
“怎么可能!”
“大人,大人……”
几十里之外,郡都邻郊外田地里,无咎忽然定了脚步,疑惑道:“消失了?”
柳絮问道:“何事?”
无咎道:“有人消掉了我的法力,我变幻出来的分身失效了。”
李志良乃修炼成精怪的地鼠,昨日受重伤,差点被无咎打成原形,此时正在僻静的田地洞穴之中疗伤。
此洞穴经由麦秆之下为进口,被绿油油谷物掩盖,口子也很小,不易被人发现。不过站于洞口,能感觉底下五里之处有丝丝妖气波动。
柳絮道:“你先回去探探情况,我在此守着。”
无咎道:“不可,你一人我不放心。且随我回府衙罢。”
柳絮无言,倒也随了他。
这李志良疗伤,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出来。
府衙门口聚集了很多百姓,都是前来看按察使审案,公堂上正挨板子的无咎消失那一刻,几乎被所有人看在了眼里,皆是目瞪口呆。
“为何人突然不见了?”
“这……这是什么妖法?”
“到底怎么回事?”
寻常百姓不识书,也未看过也未听说过妖魔鬼怪之事,眼前出现的这一幕着实让他们摸不着头脑。
堂上按察使拍响了惊堂木,大声道:“肃静。”
人群闻言,立马噤声。
按察使煞有其事道:“大家有所不知,传闻东白山一带常常出现妖怪。妖怪修炼成型,可自由幻化人形,能混在人中不被认出。妖怪出现,向来会给人间带来灾难。三年前江南水患想必大家都有所耳闻,此灾患便是妖怪作乱而生。”
正如按察使所言,三年前的江南水患,死伤无数,郡都邻也有逃难而来的百姓,所受之苦历历在目。没想到是此等缘由,堂下皆为震惊,愤愤道——
“请按察使大人将此妖怪抓住……”
“抓住他,将他赶出咱们郡都邻!”
“不对,赶出去他会祸患到别处,应该处死!”
“对,处死!”
“处死!处死!”
因喧哗聚拢而来的人越来越多,几乎围得府衙水泄不通。
无咎赶来时,便见到如此叫喧的场面。他脚步缓了缓,偷偷隐去自己的面貌,紧紧盯着公堂正位上的那人。
按察使负手而立,器宇轩昂,眼神犀利,让人望而生畏。他看着百姓群愤激昂地呐喊,嘴角微勾,似在轻笑。
“我觉得此人有些眼熟。”无咎忽然道。
柳絮拿出折扇扇了扇,漫不经心道:“何出此言?”
无咎道:“他样貌陌生,但身上的感觉却熟悉,我似乎认识他。”
柳絮波澜不惊的眸子里映出按察使的身影,别有深意问道:“你看出不对劲之处了吗?”
无咎奇道:“不对劲?”
他退开一步,饶有兴致地看着叫嚷着要将他处死的百姓,然后又目光移到按察使身上。此人一身凛然不绝的气势,再加上官服的威压,确实与众不同。
无咎若有所思道:“他的威严很容易让百姓信服,故意说我是妖,百姓也便相信我是妖。煽动他们要我命,这手法跟李至良的作为相似,我总感觉有猫腻。”
柳絮道:“那他这人呢,感觉有何不妥?”
这也正是无咎不解之处。他可以肯定,自己从未见过此人,但莫名其妙的熟悉感挥之不去,再细看其举手投足,一眸一笑,越来越眼熟,仿佛答案就在嘴边,呼之欲出。
正思索着,按察使却忽然扭过头,隔了层层人群,目光不偏不差正落到了无咎这边。
可是不应该,无咎明明就隐去了面容,根本不会引起注意,可是为何这按察使却能看到他,甚至在一接触他的视线时,便沉下脸,浑身凛若冰霜,就好像见到宿敌般,刺猬一般竖起了身上的刺。
无咎终于醍醐灌顶,恍然道:“他并非按察使本人,乃是千年前我那旧友。借按察使之身,来向我寻仇。”
此事说来话长,无咎纵是想一一与柳絮道明,眼下却不是时候。他一下一把抓住柳絮的手,正色道:“走。”
话音一落,便一个纵身,飞到了府衙屋顶之上。
也就在这时,一股如利刃般的风于众人眼皮之下,悄无声息席卷了方才无咎所站之地。
紧接着又是风刃迎面而来,无咎未有丝毫犹豫,侧身闪过,脚下不停,速度极快地离开了府衙。
按察使放下袖口之中弯曲着的手指,眼珠子转了转,一甩长袍,侧身对太岁道:“你可是亲眼所见,你重用之人一直欺瞒于你,他作为一介妖魔鬼怪,留在你身边做事,乃是居心叵测。”
太岁早就呆如木鸡,不知该作何反应了。
按察使继续道:“从即刻起,你府上所有人皆听我调度。传令下去,全县通缉无咎,悬赏一百两。”
太岁只得道:“是。”
太岁府的衙役们行动从未如此迅速,不消一个时辰,便找人画好画像,将通缉悬赏布告贴满了郡都邻大街小巷。
然后衙役们全县巡逻,追查无咎下落,一刻不停。
按察使办事效率如此之高,郡都邻百姓们皆对其赞不绝口,有空闲之人,甚至跟着衙役们四处找无咎。
而此时,无咎换了一张脸,要了斋月阁四层一包厢,桌上好茶好吃候着,并未半分焦急神色。
无咎理了理发冠,喝了一口茶,慢慢说道:“自李家出事,我就觉得事情蹊跷,后来被人陷害,落得个过街老鼠的下场,我就应该明白,是谁在背后下绊。我如今的遭遇,与千年之前,也就是遇到你时,所经历的种种,几乎同出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