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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 13 章 ...

  •   这一带位于都郡东面五百里,乃人丁繁荣的小县城。镇外十里,磐石所刻‘郡都邻’,为邻靠都郡之意,彰显其地理优势。
      此外,郡都邻四面平缓,无高山险峻之路,也无茂密丛林之处,一条十丈宽的河流经过此地,为得天独厚的耕作条件。郡都邻出产谷物,且产量丰富,每年以低廉价格为都郡提供粮食,两地来往十分密切。

      郡都邻大部分老百姓都分得一份耕地,以种植谷物为生。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除了冬时,其他三个节气,只要站于郡都邻最高的斋月阁,便可将整个郡都邻的耕作之地,以及百姓于田地忙碌的身影一览无遗。

      前些年,老百姓每年的收成除开官府收的税赋之外,自己口袋还有一半结余。
      也正是在那几年,郡都邻百姓生活富足,吸引了临近几个村搬迁至此,从而发展成现在这般规模。

      然而近几年,自郡都邻新任的县令到任后,税赋加重,老百姓每年辛苦劳作后,只能勉强剩下一家老小的口粮。
      县令到任的第二年,老百姓吃了亏,民怨四起,拒不再交税赋,然而官府派兵强行征收,如有抵抗不从者,押入大牢,关上十日以示惩戒。
      待十日后,人被拖出,已奄奄一息。
      自此,老百姓敢怒不敢言,无人敢抗拒繁重的税赋。

      郡都邻西面的集市上,各样商品琳琅满目。人来来往往络绎不绝,十分热闹。
      自税赋增加之后,颇有经商头脑的百姓想尽办法增加收入,借着都郡的光,截了部分直接运到都郡的新鲜玩意儿,摆在郡都邻集市上卖,价格比都郡的要便宜两成。
      货源同出处,价却更便宜。许多外地来的人得知后,也愿意在此驻足。一时,郡都邻客栈酒家生意也随之兴旺起来。
      但税赋却避无可避,该交的还是要交,而且催得紧迫。

      喧哗中不知是谁高喊了一声:“太岁的走狗来了。”
      原本热闹非凡的集市一下安静了不少,一些小贩干脆不卖了,直接开始收拾摊位,夹着自己那点为数不多的家财落荒而逃。
      挣银子不易,银子还未挣到,就要从口袋里掏银子出去,可是要了人的命。
      街道的尽头,一行人穿着县衙府上统一而制的衣装,大摇大摆走了过来。

      他们的目的很明确,直接走到一位还未来得及收拾妥当的小贩面前,团团将其围住。
      小贩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很快认怂,挤出笑脸,谄媚说道:“官爷,你瞧我这记性,想着今儿个主动去缴,这一忙就把这茬给忘了。这银子我肯定缴,不过我身上银子带的不够,要不明天,明天一早我就去府上,把银子给爷送过去。”
      其中一位较为瘦小的官差道:“你上次就是这番话,我们才放了你一马,今天无论如果,你也必须把银子交出来。”
      小贩抹了抹头上的汗,哀声求道:“官爷,我怎么敢骗您,我身上真的是银子不够,等银子凑够了,肯定缴。”
      官差态度无比坚决道:“今天我们绝不会再白跑一趟。”

      周围郡都邻的百姓几乎都不敢围观,走的走散的散,只剩下不明就里的外地人在看热闹。
      小贩眼珠子一转,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官爷,我今天一文钱也未挣到,身上也只有几文。要不我把我身上的银子全给你们,求你们今天放过我吧。”
      哀求之声无比凄凉,让人心为之一颤。
      瘦小的官差看着小贩摊手伸来的几文铜钱,不知所措,回头看向了身后。

      他身后站着一个人,一身黄色衣袍,料子上等,绣有祥云图案。衣带间挂了一团白娟,与其极为不相称。
      那人身形高人一等,相貌却不粗犷,生得极为俊美。剑眉星目,嘴唇微抿。只是目光尤其凌厉,低头看过来,犹如一道冷剑。

      小贩偷偷抬头,与之对视,猛然一个激灵,密集的冷汗从额头滴落在地。
      “搜身。”
      低沉的音调,简短的两个字,带着不可抗拒的语气,将小贩所有的巧舌如簧打回了肚子。

      人群之外,一名外地人疑惑低声发问:“太岁的走狗?”
      一位闲逛的老者道:“你有所不知。郡都邻最上位者是县令,因强行增加税赋,老百姓背地里称之为太岁。太岁的走狗,便是这一群跟着他做事之人。”
      “那这位看起来器宇不凡的男子就是县令?”

      “唉。”老者叹口气道,“他并非县令,只是县令府上的一名门客,为县令办事。这两年在郡都邻作威作福,将郡都邻弄得鸡飞狗跳,大家敢怒不敢言。他行事手段残暴凶狠,比县令还可怕。只要栽到他手上,必定没有好下场。我看今日这小贩,惨了。”

      小贩见了他,脸色惨白,动也不敢动,任由官差上前,将他全身上下搜了个遍。
      确实没银子。
      黄衣男子冷笑一声,目光移到了小贩还未整理好的摊位上。几块木板叠着,麻布裹住了木板上的一截,露出来的部分,是看着还挺精致的金银首饰。

      小贩注意到他的目光,脸已经青了,一个飞扑,抱住了麻布。这可是他全部的家当,不能被抢走。他声嘶力竭道:“求大人高抬贵手,宽限我今日。求求你们,求求你们了……”
      哭喊声中,双膝跪地,不停地磕头。
      黄衣男子不为所动,冷眼看着他,满是鄙夷之色。
      “拿走。”他沉声道。
      官差闻言,立刻上前,欲从小贩怀中夺麻布。小贩见状扑倒在地,双手紧抱怀中之物,似拼着一口气,宁死也不撒手。力气之大,几个官差合力竟然也无法夺过。

      外地人直直摇头,愤愤道:“光天化日,都郡之下,官员欺压百姓,简直无法无天。”
      老者也道:“岂止如此。这条走狗敢穿明黄衣衫,与天子同色,目中无人,胆大包天。在郡都邻,俨然一个土皇帝,比县令还嚣张。”
      外地人问:“为何县令不管?”
      老者道:“县令管不了。这人,连县令都怕他。”
      外地人奇了:“一个小小门客,县令怎会怕他?”
      老者压低声音道:“你看那边便知晓。”

      小贩此刻如一块坚硬的磐石,拽也拽不动。几个官差满头大汗,对小贩的力道暗自称奇,手已经酸了,却因命令不敢停下,持续与之拉扯。
      黄衣男子却是看不过去,冷冷喝了一声:“让开。”
      官差如闻大赦,齐齐散开,留了小贩一人,匍匐在当中。
      黄衣男子向前一步,小贩抬头,然后随之一抖,眼睁睁他抬脚一踹。
      剧烈的疼痛从后背开始蔓延,再到两只手。好像胳膊折了,又麻又疼,但挣扎着,还能动。小贩被踹飞了出去,受了重创,侧身吐出一口鲜血,眼神恍惚,差一点,就要晕过去。
      护着的麻布里的物件撒了一地,本来在小贩身后的木板,也在这一脚之下,碎成了无数小块。

      外地人心惊道:“这人功力深厚,力大无穷。”
      “是了。”老者补充道,“方圆几百里,甚至威名远扬的江湖侠客,无人打得过他。”
      外地人张着嘴,不知该如何说才好。有恶人如此,嚣张蛮横,且身怀绝技,着实让人束手无策。他悄然收回往小贩方向踏出的一步,想了想,随口问道:“此人为何名?”
      老者不屑道:“无咎。走狗无咎。”

      老者口中的走狗无咎,居高临下看着倒地不起的小贩,一只脚在碎木中一挑,一个不太惹人注意的小布袋露了出来。
      小贩见此,不管身上的伤,纵身扑在了无咎的脚下,刚好压住了小布袋。
      “银子?”一官差诧异道。但小贩扑得太快,他没有看清,也不确定布袋之中是否真是银子。
      无咎嫌恶收回脚,道:“东西缴了。”
      官差听令,分头行动,几人去收地上的物件,几人去搜小贩身下的布袋。
      小贩心灰意冷,却仍死命挣扎,护着布袋,又去抓掉在手边的物件。官差眼疾手快抓住他的手,不让他得逞。

      围观之人议论纷纷,甚至有人欲为小贩说几句,无咎冷眼一扫,顿时冷汗涔涔,无意识间闭了嘴,打消了想要出头的念头。
      正在此刻,从集市一头走来几个人,粗布青衣,带头的人高马大,一副凶悍模样。跟在他身后的个子不及他,衣着却相似。
      是郡都邻的普通百姓。

      外地人惊喜道:“可是为小贩打抱不平之人?”
      老者探头看过去,眼中尽是鄙夷之色,鼻子哼出两个字:“非也。”
      郡都邻税赋增加,老百姓苦不堪言,对上门追收之人避之不及。但仍有一些为跟太岁打好关系,拍马屁讨好之人。
      眼前这几位便是。

      带头的中年男子叫李保忠,东门李家的当家。与寻常百姓相比,家业要大上一倍。别人一亩田地,他有两亩。别人一个木屋小院,他家带水池的大宅子。郡都邻缴税李家最为积极,而且不仅如此,还经常带礼上门拜访。
      一来二去,李家与太岁关系到位了,可无咎却不买账。对李家的各位冷言冷语,不搭不理。太岁府上上下都要看无咎脸色,李家当然要想尽办法跟他搞好关系。
      但无咎此人,压根不把他们放在眼里。
      吃了无数闭门羹,李家快要放弃时,突然想到了一个主意,结亲。
      李家有三个女儿一个儿子,除开儿子,老大老二已出嫁,老三待字闺中。只要与无咎攀上亲,便是与官府搭上了石桥,不用发愁今后要走的各种歪路子。
      李保忠如意算盘打得叮当响,一大早,先去找了太岁,道明了来意后,太岁却是不敢擅自做主,指了西面集市,于是李保忠便寻了过来。

      李保忠一见无咎,脸上挤满笑,阿谀奉承之态,与自己高大魁伟的身形格格不入。李保忠谄媚道:“无咎大人,可让我好找。”
      俨然一副熟人的样子。
      无咎背着手,望过来的目光,仍旧没有丝毫温度。
      李保忠对他这样冷淡地态度见惯不惯,走进几步,继续道:“我此番前来,是有事与无咎大人商议,不知大人是否得空,去李家小坐?”
      无咎板着脸,皱着眉甩出一句:“没空。”
      李保忠早知道要请到无咎,不废一番口舌,不会成功。他看了一眼趴在地上狼狈不堪的小贩,道:“无咎大人在忙公事,没事,大人先忙,我在一旁等,绝不打扰大人。”
      说着对跟在他身后的几个人摆摆手,退到了一边。

      李保忠脸皮再厚,也是识趣之人。让女儿与无咎结亲,如果成了,在郡都邻会将是家喻户晓的大事,但如果成不了,便是一大笑话。李保忠没有把握能说服无咎立即点头,所以只好委婉邀请无咎去李家,先试探试探。
      李保忠其实有信心,一来李家也算家大业大,在郡都邻能与他们攀上亲家,算是别人的福分。二来他自认为自己女儿也算小有姿色,而且从小到大,按大家闺秀来教导,目的自然是让女儿嫁入好人家。李家的老大老二,便是如此。
      再者,李保忠做好长期准备,如果今日说不成,来日方长,死缠烂打,总有一日,能成了他的这桩美事。

      无咎嗤笑一声,不再给李保忠一眼,低头看着瑟瑟发抖的小贩,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废物。
      小贩抱着小布袋,两位官差与他拉扯,还是不撒手。一官差实在抢不过,用力推了他一把,小贩往后倒去。好死不死,正撞到无咎的小腿上。
      周围的人,全部倒吸了一口冷气。
      郡都邻的人都知道,无咎不喜与人接触。就算是对此不了解的外地人,看到无咎明显沉下来的脸色,也心知不妙。
      果然,无咎一伸手,最近的官差提着心将佩剑递给过去,无咎握住剑柄,抽出了剑。锋利的剑光印到在场所有人的眼中,无比刺眼。
      无咎抬手,毫不犹豫刺了下去。
      正哆嗦着想跑的小贩凄惨大叫一声,大腿被剑刃贯穿,鲜血留了一地。

      看热闹的李保忠心颤了颤,同围观的人一样,吓得大气也不敢出。
      无咎一剑刺完,面不改色地背着手,就要踏步离去。
      李保忠赶紧追过去,道:“无咎大人,这些不守规矩的人不用一般见识。如若有空,我请大人小酢一杯,正好我家后院桃花开了,还有我家三姑娘会弹筝,赏花听曲,保证大人满意。”
      无咎脚步没有停顿,丢给李保忠一个冷冰冰的眼神。
      李保忠刚看了方才鲜血淋淋的那一幕,心里一阵发冷,却还是不死心,冲无咎背影高声喊道:“无咎大人,今晚,就今晚,李家设宴,请大人前来一叙。”

      然而就在当晚,李家出了大事。
      百里之外,便能看到从李家冒出的滚滚浓烟,火光冲天。想前来救火之人,被噼里啪啦的火花止住了脚步,眼看着硕大一个李家,在大火中化为灰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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