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告诉你》竟不知

2、二

　　小学五年级的科学课，老师要求同学们每人养一只温顺的小动物，观察一学期后分享观察记录。
　　在本学期最后一堂科学课上，大家带了自己养的小动物来分享收获。有人养乌龟，还有人养金鱼或小鸟，而郁悦养的是兔子。
　　比起和人打交道，郁悦更喜欢和小动物相处。兔子被她养得白白胖胖，特别活泼不怕人，许多小朋友都围在她这逗兔子。
　　在一片欢乐的气氛中，不合时宜地响起了一道粗粝的叫声——
　　「呱——你为什么还不去死——呱嘎、嘎嘎嘎！！咕呃……」
　　接踵而至孩子们的尖叫声。
　　郁悦的耳膜被聒噪声闹得生疼，转眼望去，入目的是一只正急促地扑棱着翅膀的鹦鹉，它被一个男孩狠狠地掐着，发出临死前凄厉的悲鸣。
　　这个男孩可是班里的名人，上个学期才转校过来的。据说他因为在原来的学校里把同学打成重伤，严重违纪，被开除了才转到本校来。
　　他长得很好看，但眼神一直都带着冰冷的敌意，不少向他示好的女孩子都被吓跑了，猫嫌狗怕的年纪的小男孩们也看不惯他这高傲冰冷的做派。渐渐地，班中没任何一人愿意靠近他。
　　他从不和旁人主动接触，但也从不主动惹事。
　　可世上总不缺爱惹事的人。
　　某天班中有人当众嘲笑他，说他是杂种，是小三生的野孩子。
　　男孩冷眼听对方嘲讽了半天，在对方骂乏了转身离开之时，他抄起凳子就砸在了对方的头上，吓坏了不少同学。
　　当然，那个被打爆了头的学生至今都没来上学。
　　这是个贵族学校，不乏有权势的富家子弟，更是各个心高气傲。被揍的学生家中也是有钱有势的，可这件事最终也不了了之，学校也只是不咸不淡地罚男孩停课一个月，他又再次回到了班里。
　　足以见他的家庭背景有多硬，以及他在前一个学校违纪是有多严重。
　　这下，他的周围更是寸草不生。
　　眼前，鹦鹉很快便没了声，因为它被硬生生扯断了脖子。
　　飞溅的鸟血让周遭的孩子哭喊着四散而逃。
　　被吓傻了呆呆站在讲台上的老师。沾满血的手上的动作还僵持着原样、急促呼吸着却又表情怔怔的男孩子。带着好奇和关心看着这一切的自己。
　　教室里只剩下这三人。
　　半晌，年轻的老师磕磕巴巴的对着小男孩你你你了半天，一时间不知该作何反应，转头看到旁边还有个没逃走的小姑娘，更茫然了。
　　「老师，您赶紧把外边的同学们召集回来安顿好，免得闹出更大的恐慌。我带他去洗手，把鸟处理了。您放心，我会把他带回来的。」
　　老师愣了愣，似乎对眼前这才十来岁的小姑娘能说出这样的话有些震惊，但很快点了点头，赶紧去收集小朋友了。
　　郁悦朝男孩子招呼了一声，男孩紧紧盯着她，站在原地无动于衷。透过他目光中对抗的敌意，她看到了他眸子深处翻涌着的哀伤和悲凉的底色。
　　穿在凶狠的小狮子外套里的瑟缩的小白兔。没来由的，她脑海中冒出了这样的一幅画面。
　　僵持了许久，她眨眨眼，不由分说地拉起他沾满血的手，迈开了步伐。男孩颤了颤，终是无言地跟随着她的步调。
　　血黏黏滑滑，顺着两人的手往下滴落。
　　半路，男孩忽然拽着女孩停下，一声不吭地望着路边的树丛。
　　「怎么了？」女孩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没看出什么特别。
　　男孩看了看自己另一边手上血糊糊的鸟，又看了看她。
　　打量着他眼里刻意搭建起的凶狠中那掩不住的央求，她恍然大悟：「你是想把鸟埋在这吗？」
　　他垂下眼睑，耳朵动了动，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说话，告诉我你的想法，不能让我自己猜。」小姑娘学着她妈妈教导她时的语气和小男孩说到。
　　虽然才五年级，男孩已经有一米七的个头了，在整个年级中都是非常出挑的身高，小姑娘只能抬头看着他。
　　他沉默了好一会，学着她的话重复了一遍：「我…是想把鸟埋在这。」
　　男孩很紧张，拉着她的手不自知地收紧，把她捏痛得轻轻哼了一声。
　　男孩惶恐不安地撒开手，僵在原地，一个劲地对不起，甚至想就势下跪，小姑娘眼疾手快阻止了他。
　　他这伏低做小的模样，倒是与传闻、以及平常的表现大相径庭。
　　自己老妈常常看小说，给自己科普了不少词汇，伏低做小、大相径庭这就用上了。
　　可他为什么反应这么大？
　　小姑娘虽然心中抱着疑惑与关切，但嘴上却说着最硬气的话：「你弄疼我了，我要报复回去。」随即，又牵起了他撒开的手，用力捏了捏他的手掌。
　　她这小身板使出的力道，对于一米七的男孩来说实在是太没杀伤力了，男孩却一脸错愕地看着她。
　　「好啦，我们扯平了。」不顾他的慌张，小姑娘拉着他向树丛走去，「走吧，去把鸟埋了。」
　　没有工具，只能徒手挖。好在土壤稀松，不算得困难。
　　她正认真地挖着坑，恍然间注意到对方动作慢了下来，她便抬眸看向他，发现他正打量着自己，被自己发现后慌忙低下头匆匆挖起来。
　　他低着头让她看不见神色，却不曾想现在这个角度更让她看清了他泛红的耳尖。
　　没来由的，她第一反应是有些欣喜，看来他没有想象中的这么冷漠不近人情。
　　无声地将尸首分离的鹦鹉埋葬好，小姑娘折了根树枝插在「坟墓」前，告诉小男孩，这是它的墓碑。
　　男孩沉默地看了她一眼，不予评价。她都有些习惯了他的沉默了，于是更多地从他的神情中去寻找他的反应。
　　嚯，表情温和了不少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