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锅炖师父》村口那只鹅

16、15

　　原来这灯根本就没有用。
　　我木然站在原地，心里顿时升腾起一种被欺骗的感觉，亏我刚才还对沈嘉烨有点好感，原来都是他自导自演。
　　师父注意到我的表情，轻轻摇了摇头，垂眸:“是我亏欠冰雁。”
　　同样的故事师父也跟我讲了一遍。
　　这个故事的开头和沈嘉烨所讲大差不差，只是到了结尾，却是他让沈冰雁回妖界等他，因为他这一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但是沈冰雁没有答应。
　　那个温婉又贴心的女子，想留在他的仙府，等他卸下一切重担，再公开他们的关系，和他一起拜别师长，然后光明正大回到妖界成亲，做一对神仙眷侣。
　　师父没有坚持。
　　分别那天，他们都以为这只是漫长人生中的一次短暂离别，往后是白头到老的无尽光阴，可以长相厮守。
　　他们会一起站在妖界的九层妖塔之上眺望幽蓝的无妄海，也会携手走过人间的乡间小道，从江南到塞北。
　　谁也没有想到这一次分别，竟然是永别。
　　这一切的一切，可能就如白居易的那一句诗，大都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有些东西美好过了头，再往后就是毁灭了。
　　师父说他很自责，要是知道最后是这样的结果，在沈冰雁偷偷跑去仙界找他的时候，他就应该把她送走，送到她哥哥的身边，他太想留住她了。
　　他也太信任他的那些师叔师伯。
　　我站在原地，静静听师父诉说着他们的过往，旁观这段爱恨，就像是又听了一曲折子戏，戏台上的演员们粉墨登场，而我坐在台下，只是一个沉默的听众。
　　我好像想明白什么，不管怎么说，我终究不是那戏中之人，他们的爱情故事里没有我的位置，虽然我也曾为这段故事里的主角牵动心神，但是没有就是没有。
　　“阿厌，你可知道什么是喜欢？”师父突然转过头，看着我的眼睛，表情异常认真。
　　我想了想，答道:“喜欢就是想要跟一个人一直在一起，不管那个人做什么，都想要陪在他身边。”
　　师父点点头:“但是喜欢不止于此，男女之间的那种感情，不同于亲情和友情，是一种独一无二的，唯一的，容不得第三个人的感情，是你很喜欢很喜欢一个人，觉得这世间再也找不出第二个。”
　　他说完这句话，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不知道为什么，我心中隐隐不安。
　　接着他伸出手，揉了揉我的脑袋，那张清俊的脸上浮现出极温柔的笑容，像是在眷恋什么。
　　“这就是我对冰雁的感情啊。”他说。
　　“只对她一个人。”
　　我心中的不安加剧，伸手就抱住他的胳膊，他却拉开我的手:“阿厌长大了，不能再和师父这般亲近了。”
　　他沉吟片刻:“可能是之前我们的关系太过亲密，超越了师徒之间，加上我又嗜酒，一时做了点荒唐事，现在让你变得分不清人与人之间的各种感情了。”
　　我想说不是，因为我对师父的喜欢就跟他刚才说的一样，是独一无二的，在我眼里他就是独一无二的，是不想与他人分享的。
　　朝夕相处，日久生情。
　　我虽然脑子不大聪明，但还是在这段时间弄明白了自己的心意。
　　可是师父说不是。
　　我说是。
　　“阿厌。”他唤我的名字，这一次的目光十分柔和，柔和中甚至带了一点我看不懂的东西:“不管是不是，我们都不能在一起。”
　　他伸手拿出一只瓷瓶，把里面的药丸倒到我的手里。
　　“这是我在人间帮你找到的补齐残魂的最后一味药，你把药服下，很快身体就会好起来，缺失的那部分智识也会慢慢恢复，然后这封信给你，你拿着信去东海找我堂姐，她会好好替我照顾你。”
　　我疑惑地抬头，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盯着他看。
　　“先把药吃了。”师父为我端来水。
　　我照做，然后继续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盯着他看。
　　“近来我听闻昆仑山的十二金仙要出关了。”他站起身，走到雕花木窗旁，从窗口眺望远方，然后不疾不徐解释道:“十二金仙有一件法宝，法宝名叫往生镜，借由往生镜，可以看到众生转世。”
　　“之前的引魂灯一直没用，所以我想借来往生镜，通过往生镜看看冰雁到底有没有转世，然后再做下一步的打算。”
　　窗外飘起了雨丝，细雨密密的斜织着，雨帘越织越密，雨点儿落在地上，水花四溅，带起一阵淡淡的泥土和青草混杂的独特气味。
　　师父斜倚在雨窗前，很放松的姿势，目光依旧是落在窗外，没有看我:“我要离开一阵子，所以只有把你托付给堂姐了，你见过我的那位堂姐，就是你一直夸很漂亮的那位。”
　　“可是阿厌不想离开师父。”我走到他身边，试图再做一番垂死挣扎，让他改变这个决定，故而睁着大眼睛看他，把自己最脆弱最无辜的一面展现在他面前。
　　以往这一招都有用，但这一次他的态度很是决绝:“徒弟长大了都要离开师父的，而且这一次离开了，就不要再回来了，你就留在东海吧，这封信拿好。”
　　他化为原形，直接从窗口往天上飞去，飞入厚厚的乌云中，连个可以追溯的背影也没给我留下。
　　这次是真的走了。
　　我手一松，手中的信掉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