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不掉》三两淡酒

2、别打他主意

　　出了会议室，喻之便径直朝宿舍走去。
　　宽阔的柏油马路被两侧各社团的宣传摊位占了大半，学长学姐在各自的摊位热情地拉拢新生，对未知的大学生活充满着无限热情和希望的大一新生，兴致勃勃地穿梭其中，这是机械枯燥的高中从不曾体会到的热闹。
　　喻之对于这些兴致缺缺，就连去学生会面试还是听别人说有学分才去的，谁知道居然还遇到了江余成那个家伙，这学分不要也罢。这样想着，喻之绕过无数双向他递宣传单的手，低头专心地赶着自己的路。
　　怎料，他还是低估了学长学姐们的“战斗力”。
　　就在喻之快要走到头的时候，一只健壮的手臂突然拉住了他。喻之侧目，瞥见自己被捏的有些皱的衣服，眉头轻皱，眼里漏出丝丝不满。
　　“有事？”喻之语气有些愠怒。
　　“不好意思同学，打扰你几分钟，我们想请你加入我们篮球社。”
　　喻之正了正身子，抬头看向那人，礼貌地拒绝道：“谢谢，不过我不想加入。”
　　“为什么？我看你应该是喜欢打球的。”
　　“抱歉，我不喜欢。”
　　“喜欢的。”那人指了指喻之的限量款球鞋。
　　“……”喻之一时无言。
　　大意了。
　　热心学长眼看有戏，拉着喻之介绍起了篮球社，夸得那叫一个天花乱坠，还十分夸张地采用了朗诵的方式。旁边的人看不下去地捂了捂眼睛，怎么办，有这样一个队长好丢人。
　　那人对此视若无睹，从热血沸腾的篮球赛说到感天动地的兄弟情，还配合地擦了擦眼角，如果不是他偷看喻之反应的目光被喻之抓了个正着，喻之也许就信了。
　　“不好意思，我实在没这个想法。”喻之耐着性子，再次礼貌地拒绝。
　　那人作心痛状，捂住了胸口，“行吧，强扭的瓜不甜。小学弟，还挺有个性，我喜欢，认识一下。”他清了清嗓子，伸出一只手，大方地自我介绍道：“学弟你好，我叫厉尧。”
　　这个学校的人是都有喜欢和别人握手的怪癖吗？喻之看着那只手，脑子没来由地冒出这句话。
　　旋即反应过来，回握住了那只手，“喻之。”
　　厉尧脸上露出一个狡猾的笑容，手上微微用力一拉，喻之猝不及防向前踉跄几步。
　　“放手。”喻之暗暗使了几次力都没将手抽出来，一成不变的面部终于出现了一丝松动，他几近咬牙切齿地发出声音：“你到底想干嘛？”
　　“学弟，真的不考虑加入我们吗？”厉尧倒也不是非要喻之加入，就是觉得这学弟挺有趣的，想逗逗玩。
　　“不考虑。”
　　众目睽睽下，两人僵持在原地，一个不放手，一个不松口。
　　直到江余成出现，他看到人群将篮球社宣传摊位围了起来，料想到又是厉尧在作妖，抱着幸灾乐祸的心态往里瞥了一眼。果然如他所料，是厉尧，只是这被他抓着的人，怎么这么眼熟。
　　这不是冷漠无情的小学弟吗？
　　江余成穿过人群，挤到最里面，映入眼帘的是厉尧和喻之紧握在一起的手，嘴角的弧度顷刻淡了下去，直至消失。他快步走到两人身边，一记手刀劈在厉尧手腕，用足了力道，对方直接痛的松了手。
　　“江余成，你有病啊。”厉尧捂着手腕龇牙咧嘴地骂道。
　　江余成冷笑一声，“厉尧，我看是你有病，光天化日之下，对别人动手动脚。”
　　“我在招新！”
　　闻言，江余成顿了几秒，随后揽上喻之的肩膀，将人半圈在自己臂弯里。
　　“别打他主意，这是我的人。”
　　周围瞬间陷入了一阵寂静，厉尧叫惨的声音戛然而止，只余下风声。
　　喻之猝然冷笑了一声，脚上暗暗蓄力，狠狠地踩在江余成白色鞋面上，还用力转了几圈。江余成紧咬着牙关，额上的青筋浅浅显现，愣是忍住没有发出声音。
　　“有病。”喻之拍掉肩膀上的手。
　　江余成挤出一个不太好看的笑容，声音有些低哑，“我们走吧。”说完强行拉住喻之的手腕，一跛一跛的朝人群外走去。
　　典型的死要面子活受罪。
　　厉尧在后面不死心地喊道：“真的不考虑一下我们篮球社吗？”
　　江余成背着身子冲他比了个国际友好手势，拉着喻之头也不回地走了。
　　喻之一手插兜，悠闲地跟着江余成，任由对方拉着自己，也不反抗，毕竟他此时强忍痛苦的表情实在太有趣了。
　　杭大的池塘是出了名的漂亮，湖水清澈，粉嫩的莲花和青翠的荷叶点缀其中，清香淡雅。太阳还没完全落下去，余晖映在湖面，波光粼粼，这会正是吃饭的时间，所以周围草坪没几个人。走到这里，江余成松开握着喻之手腕的手，一屁股坐在了长椅上，抱起自己的脚，心疼地进行了远距离呼气。
　　“学弟，你好狠的心，居然对我的宝贝下狠脚。”江余成一边抱怨，一边小心翼翼地擦掉了宝贝鞋子上明显至极的黑印。
　　喻之将那只被解放的手也插进裤兜里，居高临下地看着长椅上的人，柔和的残阳也无法温暖他冰冷的表情，淡粉色的嘴唇冷冷吐出两个字：“活该。”
　　“恩将仇报的小白眼狼。”江余成抬起头，“我帮了你，你还这样对我。”
　　“我求你了？”
　　不得不说，喻之气人的功力真的称得上登峰造极。
　　“小没良心的。”江余成喃喃一句。
　　其实喻之心里清楚，刚才确实是江余成帮了他，但是谁让他说那些奇奇怪怪的话，而且他对江余成有滤镜，超级不好的那种，都怪他人品不行，高中做了那么多过分的事。
　　算了，就事不就人，喻之别开脸，十分别扭地开口：“谢了。”
　　碎阳透过树缝，零零散散落在喻之耳畔，江余成弯了弯唇角，小学弟还挺傲娇。
　　“不用谢，学弟。”
　　霞光染红天际，习习晚风带来荷花的香气，沁人心脾。池塘边，渐渐多了许多饭后散步消食的学生，他们大多结伴而行，笑谈着一天中的疲惫与趣事。
　　江余成和喻之在人声鼎沸中悄悄退场。
　　*
　　“大家好，我是你们的辅导员柳在溪，大家平时叫我溪哥就可以了。今天是我们27金1第一次班会，很高兴能在这里遇到大家，也希望我们在未来的四年里合作愉快。”讲台上的讲话的男人年纪看着不是很大，干净利落的黑色短发，扎进白色衬衫里的黑色西裤勾勒出笔直的长腿，一丝不苟的金丝框眼镜架在高挺的鼻梁上，嘴边黑色麦克风传出他公事公办的严肃语气，“接下来，我们进行班委自荐，想竞选的同学都可以上来进行发言，由剩下的同学无记名投票，票高者当选。”
　　柳在溪说完，低头关掉了自己腰间的小蜜蜂，走到倒数第一排的喻之旁边坐了下来。
　　竞选开始。
　　第一个上台的是一位瘦瘦小小的女孩子，她身材虽娇小，举手投足间却皆显自信，演讲完更是获得了一片掌声，一对比，后面几位和她一起竞选班长的同学就逊色了许多。
　　竞选一直在进行，有人下台，有人上台，喻之就像一个没有感情的鼓掌机器，懒散地靠在椅背上，伴随着他们的上上下下，不厌其烦地重复着手上的动作。
　　“你不想竞选吗？”柳在溪修长的手指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问旁边的人。
　　似是没料到柳在溪会这么问，喻之半晌才摇了摇头，说道：“不想。”
　　他对这些，没有兴趣。
　　柳在溪眼镜片下黑色的瞳孔闪现一道精光，刚想再说几句，手机屏幕陡然亮了起来，看清了上面显示的名字，柳在溪方才被点亮的眸子霎时暗了下去，他有些头疼地揉了揉眉心，无奈地叹了口气，拿起手机从后门出去了。
　　喻之没有偷看别人隐私的习惯，只是刚才手机毫无征兆地亮了起来，他下意识地往那边看了一眼。发现屏幕上面的名字居然也是他认识的人，严格来说，只有一面之缘。
　　是昨天的那个热情学长，厉尧。
　　没想到这两人居然认识，想到两人的身份，喻之猜想他们应该是有课业上的交集。柳在溪刚刚那副愁眉苦脸的样子，一看就是头疼于面对问题学生，这种表情喻之在熟悉不过了，高中的时候，万建飞常常对他露出这种表情。
　　叮咚。
　　是讯息进来的声音。
　　声音很大，喻之思绪被陡然打断，同样被打断的，还有讲台上发言的男生，教室骤然安静了下来，三十几双眼睛齐刷刷看向了最后一排，喻之僵直了身子，该死，真他妈受不了这种成为焦点的社死现场。思索间，手机似乎又微微了震动了一下，不出所料的话，应该是又有讯息进来了。在下一声该死的铃声响之前，喻之眼疾手快关掉了声音。
　　他冲台上的男生抱歉一笑，隔着老远的距离，也不知道他看没看见。
　　所幸这小插曲也没持续多久。台上的同学又开始侃侃而谈，大家的目光也都重新回到了他的身上。
　　喻之在桌子底下点开手机。
　　是两条短信。
　　【未知号码】喻之同学，恭喜你通过了学生会初试，请于本周四下午五点在1001参加复试，迟到未到者，则视为自动弃权，收到请回复。
　　另一条是一个不一样的未知号码发过来的。
　　【未知号码】学弟，期待再次见到你哟。
　　阴魂不散了是吧？喻之气急，低声暗骂一句，“有病。”
　　什么破学生会，随便泄露别人隐私，狗都不去。
　　【喻之】滚，不去。
　　喻之怀疑江余成随时都在看手机，他发过去还没几秒，对方的短信就又进来了。
　　【未知号码】为什么？你怕我？
　　呵，喻之几不可闻地冷笑一声，手指飞速在屏幕上敲打。
　　【喻之】呵。
　　发完这句话，喻之手指轻轻一动，拉黑了这个号码，罢了随手将手机扔进桌兜，浑身重新放松下来，靠回椅背，抬头看向讲台，继续做一个没有感情的鼓掌机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