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不掉》三两淡酒

1、学弟，好久不见

　　“学弟，好久不见。”
　　九月好时节，各大高校喜迎新生，杭大当然也不例外。
　　火伞高张，微风轻拂，挟带着池塘里荷花的清香，风过之处，余香覆满了整个杭大。
　　美丽的天气，美丽的杭大，不美丽的人说着不美丽的话。
　　江余成嘴角噙笑，饶有趣味地盯着面前的人。
　　被称作学弟的人脸上看不出任何笑意，纤细的手腕处有一圈四指宽的护腕，应该是篮球运动的防护，宽松的白t挂在身上，风过，略显空荡。及膝的黑色运动裤，与皮肤形成强烈的色差，衬的半截小腿更加白皙。黑色书包松松垮垮地挂在一边肩膀，慵懒随性。只是嘴角微微下垂的弧度，身侧轻拢的拳头，和那双浸满寒意的眸子。可以看出，喻之此刻十分不爽。
　　“不好意思，请问你是？”他的声线很低，透露出疏离淡漠。
　　喻之是故意的，他怎么可能不记得眼前这个顽劣至极、老奸巨猾，自称学长的人。
　　两人的孽缘从高中便开始了，江余成在学校是出了名的性格顽劣，成天在校规雷区蹦跶，游走于“高压线”的人，但偏偏成绩又好到无可挑剔，于是便常常有他前脚念完检讨，后脚发表领奖感言的奇观发生，可以说是一个让老师和同学既爱又恨的存在。
　　喻之就不一样了，他只有后者。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这份孽缘延续到了大学。
　　江余成垂眸，嘴角轻轻一勾，两年没见，小学弟的脾气是越来越差了。
　　继而说道：“不重要的人。”
　　语毕，江余成低头看向桌子上的资料表，修长的手指轻轻捏起一角，食指指尖有意无意地划过右上角那张红底照片。照片中的人可以说是毫无镜头感，别人拍照都是努力展现自己最美的一面，千篇一律的标准好看的微笑。喻之倒好，面无表情地板着张脸，漆黑的眼底透出浓浓的漫不经心，甚至有些不耐烦，稍长的刘海有点遮眼，平添了几分阴郁。若不是他这张脸长得实在好看，这张照片指定成“车祸现场”了。
　　再往下看，身高那一栏，明晃晃地填着一个183。
　　江余成抬头看了眼站得笔直的喻之，目光落在他脚上的限量版球鞋上，眼底笑意更浓，秀眉轻挑，心下了然，顶多180。但是他没有说出来，毕竟小学弟可是很爱面子的。想当初，自己不过是说了句，“个子不高，倒挺能打。”被喻之整整追了三条巷子，下了十几封战书，天天喊着要和他决一死战。
　　喻之被江余成打量的浑身不舒服，冷冷开口：“看够了吗？”
　　“没有。”
　　“……”
　　沉默片刻，江余成轻咳一声，嘴角漾开一抹难以捉摸的弧度，终于进入正题，他问喻之：“你为什么想加入我们学生会？”
　　“为了学分。”喻之眼皮低垂，敷衍地答。
　　此话一出，几位学生会干事面面相觑，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说实话，为了加学分而参加学生会，或者一些其他社团什么的，都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事实。只是在面试时毫无遮掩，大大方方说出来的，喻之还真是第一个。
　　几人不免在心里暗暗感叹喻之的这份率真。
　　只有江余成知道，喻之是之所以这样说，可不是所谓的“率真”，小学弟精着呢。他那是不想和自己一个部门，故意想搞砸这场面试。
　　江余成心底升起一股邪恶的小火苗，他偏偏不如喻之的意。
　　“很好，你面试通过了。”
　　此言一出，其他几人面上虽未显露山水，但心里却不约而同地炸开了锅，虽然你是主席，但也不能这么偏心自己的学弟吧，何况人家根本不承认！
　　“余成，这样是不是不太好，不合规矩啊。”说话的是一个短发小姐姐，声音格外甜美，听着却不让人觉得不舒服。
　　江余成头都没转，轻飘飘地说了句，“规矩可以改。”
　　似是不满江余成的态度，身旁扎着高马尾的女孩将短发女孩往自己身边揽了揽，阴阳怪气道：“恩松，你就别管了，我们主席大人就是规矩。”
　　见状，喻之几不可查地扫了眼江余成，心中暗嗤，看来讨厌你的人不止我一个。
　　“既然你们没什么意见，那就这么定了。”江余成一锤定音，转而又对喻之说：“欢迎加入我们学生会，学弟。”他站起身，隔着白色的长桌，朝喻之伸出了手。
　　喻之盯着那只手微微蹙眉，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似火的骄阳，不知疲倦般翻山越岭，冲破层层厚重窗帘的阻碍，终于照进了安逸清凉的会议室，微弱的金色浅浅铺在喻之脸上，江余成甚至可以看清他脸上细小的汗毛，长睫微垂，扫下一片阴影，下眼睑正中的黑色小痣隐秘其中。江余成心念一动，弯着身子缓缓靠近喻之耳边。
　　“学弟，给点面子。”
　　温热的鼻息扫在喻之耳朵上，如此近的距离如此暧昧的姿势，再加上江余成这双看谁都深情的眼睛，正常人难免会生出几分旖旎心思。但是喻之的关注点却不在这，他在想，江余成为什么要弯腰？又在变相嘲讽自己比他矮吗？
　　死性不改。喻之漆黑的眸子里隐约有了怒火，对面前的人又多了几分厌恶，捏着书包带的指尖因为过于用力而微微泛白。
　　场面一瞬间静默。
　　许久，喻之依旧没有任何动作，江余成也不尴尬，退回到原来的位置，淡定地收回了自己的手。
　　哎，小学弟还是一如既往的不给面子。
　　“没什么事我先走了，各位学长学姐再见。”喻之保持着最后的礼貌说完这句话，微微弯了下身子，没有再多给江余成一个眼神，毫不留情地转身离开了。
　　喻之走后，偌大的会议室莫名陷入了一阵诡异的沉默，冉恩松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最终将目光停在了又开始观摩那张资料表的江余成身上，犹豫再三，最终还是开了口。
　　“余成，这样也算是通过了吗？”冉恩松尽可能问的委婉，照刚才的情况，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是喻之拒绝了他，但她还是善良地维护了江余成的面子。　　旁边高马尾女孩闻言，关了手机，丝毫不给江余成留任何情面：“他倒想给人家通过，可惜人家不买账。”
　　冉恩松轻轻拍了下她的胳膊，示意她不要再说了。
　　高马尾女孩耸了耸肩，不再开口嘲讽，低头重新玩起了手机。
　　自始至终，江余成一言未发，仿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将那份寥寥数字的资料表看了一遍又一遍，目光中掺杂了太多意味不明的情绪，看到最后，甚至微微叹了口气。
　　其他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神在空中无声交流。
　　“是我眼睛出问题了吗？主席为毛一脸深情？”
　　“这么一说，我也觉得有点，而且他刚刚行为好奇怪。”
　　“你们是瞎了吗，深情个鬼，那明明是压抑着怒火的眼神。”
　　“确实有点那感觉，不过为什么呢？”
　　“莫非……”
　　真相只有一个，喻之是主席的情敌！
　　故事应该是这样的：那年杏花微雨，青涩的主席情窦初开，爱上了一位美丽的姑娘，奈何两人相遇在最无可奈何的年纪，他默默将这份爱意放在心底，在不为人知的角落陪伴着她度过每一个春夏秋冬。终于，在他有资格言爱之时，喻之横空出现，横刀夺爱，抢走了他最心爱的女人。从此，两人结下了不死不休的仇恨。
　　所以刚才江余成即使破坏规矩也要留下喻之，肯定是为了日后方便报复他！
　　一切终于能解释通了。
　　江余成此时还不知道自己在其他人脑海里，友情出演了一场爱恨情仇的大戏。
　　“你们这是什么表情？”他不解地看着他们。
　　几人立即十分不自然地挪开目光，僵硬地扯开话题，装作一副嬉笑玩闹的样子，搞得江余成一头雾水。
　　这群人是吃错药了吗？
　　“对了，恩松，会来的。”江余成突然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
　　他一定要让喻之加入学生会。
　　冉恩松一愣，下意识地反问：“什么？”
　　江余成轻轻摇了摇头，没再多说什么。
　　他将那厚厚一摞资料表在桌子上整理了下，手指在上面停顿了几秒，最终还是抽走最上面的那张，转头将剩下的丢给旁边的男生，说了句“我先走了”，便离开了。
　　江余成走后，几人再也按奈不住八卦之心，七嘴八舌地凑到一起。
　　“你们说，他们真的是情敌吗？”
　　“应该是吧。”有人不确定地附和。
　　冉恩松没有加入到“情敌”小组里去，她总觉得两人应该不是那种关系。
　　“婉婉，你和余成一起长大的，应该知道两人之间的过节吧。”
　　周婉低头划拉着手机界面，摇了摇头，说道：“不知道，我高中没和他一个班。”
　　冉恩松轻轻叹了口气，这两人好奇怪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