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卫无悔》唯余炊烟

6、热血儿郎

　　九月初六，皇帝百宣率众为百萧鸿践行。此次漠北一行，百萧鸿以皇子之尊，实则是钦差之职。一是考察漠北实情，视察漠北军中情况；二是以示朝廷驱逐胡人的决心；三则鼓舞稳定军心，如罗老将军病情危重，则百萧鸿以皇子之尊，钦差之责坐镇，部署制定攻敌策略，派兵一举驱逐胡人至我大轩漠北边境百里之外，令其再不敢轻易滋扰；四是看望罗老将军。
　　百萧鸿的手中有一道皇上亲笔秘旨，如遇漠北军中动荡，百萧鸿有独断之权。何时出示这道秘旨，要不要出示这道秘旨就要看漠北实际情况了......

　　既是钦差之职，人马带的并不多，百萧鸿身后护卫30人，护送粮草、器具、药物......兵马100人，御医3人，医者10余人，加上相关随行人员等共约近两百人，浩浩荡荡奔北而去。
　　当天，前往漠北的队伍在距京城40里外的空地扎营歇息。
　　夜色中，一行四人悄悄离开营房，消失在黑暗里......
　　三天后，通往漠北方向的羊肠小道，多了一辆赶路的马车，赶车的是侍卫田武，车一旁的黄膘马上坐的是侍卫田刚，兄弟两个很像，都是二十左右的年纪，方脸，大眼，只是赶车的田武黑些、胖些。在马车的后面跟着匹枣红马，马上端坐一个又黑又瘦的中年汉子，一身黑色镶蓝色缎边护卫打扮，黝黑的皮肤，浓密的络腮胡须，腰侧一把巴掌大的月牙弯刀。

　　翌日，秋高气爽。马车上的百萧鸿思虑着接下来的事情，不知不觉已到正午时分。虽说秋高气爽，天气不会过于燥热，可接近正午偏偏秋老虎发威，骄阳似火，几人连日赶路，又正值午饭时分，腹中难免饥饿。
　　赶车的田武忍不住回身看看身后垂下的车帘，左右见路上并无行人经过。
　　“王爷，晌午了，可在前面的酒肆歇息片刻？”
　　“嗯”百萧鸿的语气听不出喜怒。
　　田武赶车向酒肆方向靠近。
　　“......”百萧鸿撩起车厢一侧窗帘，左右看了看，目光停在后方半晌，似乎在欣赏沿路风景。实际上，羊肠小道，路两边不过是树木秋草，偶见乡间农夫赶着耕牛劳作。
　　“王爷”车后的无忧见王爷似乎看景色看得出神，不知是否有什么吩咐，在马上颔首施礼。
　　百萧鸿看了看满脸胡须的无忧，眉头微锁，目光不明，放下了帘布。
　　......
　　田武把马车停在树荫下，正好可以看见酒肆门前热闹的景象。这条小路是通往漠北各地必经之地，方圆几十里路仅此一家酒肆，生意自然红火，往来过客几乎都在此落脚歇息，用些吃食。
　　百萧鸿并没下车。
　　“无忧”
　　“属下在”无忧站在车旁，躬身行礼。
　　“情况如何？”
　　“王爷，一路我们共遇到大小车辆9个，路遇武功尚可的2人。酒肆四周并无埋伏，西边有条小溪，水质无毒，酒肆里人多杂乱，现共有男男女女31人，其中会武功的7人，武功尚可的2人，就是我们路遇的两人，带兵器的13人，现只有靠东北角落有两张空桌，无窗，虽无大隐患，可酒肆人多杂乱，空气污浊，属下还是去买些吃食，王爷可在车中用饭。”
　　“啊？你......你什么时候去酒馆了?怎么什么都知道？”马上的田刚惊得差点从马上掉下来，他正准备下马，进去酒馆看看情况呢！
　　正在拴马的田武回头惊讶地看着武夫打扮的无忧，心想，王爷以前出行，影卫也跟在身边保护，可不见谁速度这么快啊！自己武功也是可以的，怎么都没发觉他什么时候离开，又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好像一点儿动静都没听到！记得好像刚刚还瞥见他骑在马上跟在车后呢？
　　“田武，去买些吃食。”百萧鸿静静撩起布帘看着无忧，话是对田武说的。
　　其实如果不是百萧鸿忍不住，时不时撩起帘布佯装欣赏沿途风景，实则是想看看车后的无忧，谁都没发现无忧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过一会儿。影卫探路之前一定确保王爷安全才可行动，刚刚无忧确定王爷身边没有安全隐患，才消失一会儿去探路，没想到被王爷发现了。
　　“......”无忧被百萧鸿看得有点不好意思，又有点不明所以。
　　“王爷？”无忧疑惑王爷怎么一直盯着他。
　　“你这易容换一个！”百萧鸿有点生气，可自己都不明白气从何来？他不明白这小小影卫有何不同，为什么那日会让自己心中暖流荡漾，那感觉......很微妙、很难忘......很好，22岁的百萧鸿从未有过那种感觉，很想知道原因，想再看一眼那个小影卫，看看还有那种感觉吗？可看着眼前这个黝黑面容，难免心中火起。
　　“属下明日就换一个样子......”无忧隐隐觉得听王爷说话的口气好像不太高兴，连眼神都透着嫌弃，难道是自己这个面容惹恼了王爷？明日换个什么样的面容好呢？

　　潺潺溪水，蜿蜒清澈，遥望青山连绵，岸边秋草片片。
　　田刚将溪边的茅草凉亭收拾干净，百萧鸿端坐其中。

　　田武将买的吃食一一用银针试了毒。
　　远离了锦衣玉食的王府，普通的小酒肆，并没什么山珍海味，只有大块的酱牛肉、简单的炒青菜、白米饭，热腾腾的大包子，自家酿的桂花酒，是这酒肆最好的吃食了。不过，百萧鸿并不在意，自小的武功师父是京郊大营的何将军，学习武艺时，何将军经常带他去京郊大营和将士们同吃同住，那里的吃食更是粗糙、简单、普通，因此今天的吃食他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好。
　　酱牛肉和炒青菜自然是给王爷食用的，见王爷开始用饭，田家兄弟各拿着几个大包子，出了草亭，他们面朝不同方向，看似漫不经心地大口吃着包子，实则眼睛时不时警觉地观察着四周的动静。

　　无忧隐在亭前的大树上，慢慢咀嚼着随身带着的干粮。影卫的饭量不大，而且，出任务时，不得饮酒、不得吃气味明显的食物、不得吃得过饱，不得喝太多水......以免影响隐蔽。今天的包子是羊肉陷的，腥膻的羊肉味正是影卫忌口的食物。
　　干粮干涩难以下咽，无忧喝了口随身带着的水，擦了擦嘴角，继续警觉地观察四周的动静，竖起耳朵过滤着来自四面八方的声音。影卫随身携带的干粮是特殊制作的，吃下一点就会有饱腹感，吃几口干粮就可以一天不用再吃饭，一块干粮往往可以供一个影卫食用3天，所以，每个影卫出任务时，除了一壶水外，都会带上两三块这样的干粮以备不时之需。
　　湛蓝色的天空万里无云，偶有飞鸟掠过。溪边，拉车的马儿贪婪地啃食着溪边的嫩草，连日赶路，天气燥热，马儿难得吃上一顿这么水嫩的草，高兴得直甩尾巴。
　　初秋树木仍然枝繁叶茂，刺眼的阳光照在浓密的树叶上反着无数金色光芒，有些刺眼，微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
　　没人知道这棵高高的大树上，有一抹黑影瞪着一双狼一样的眼睛隐藏其中。

　　暮色中，百萧鸿一行人住进了客栈。这是一个两层楼的小镇客栈，一层是价钱便宜的普通客房，狭小些，简单陈旧些；二层则是雅间，陈设很新，宽敞些，安静些，更方便影卫在屋顶或房梁隐蔽。
　　夜凉如水，顶着黝黑皮肤、络腮胡的无忧坐在客栈屋顶，正一边观察周遭动静，一边思虑今日王爷好像很厌恶自己这幅模样，明日换个什么样的样貌王爷才会满意呢？却意外收到王爷赏赐的饭菜和汤羹，更让无忧意外的是，饭菜都是出任务的影卫可以食用的。
　　“无忧大人，王爷说这些食物大人务必都要吃完，我一会儿过来收拾碗筷。”田刚压低了嗓音对屋顶的无忧说。
　　影卫在王府的地位很特殊，虽然没什么具体官职，但以他们对王爷绝对的忠诚、超凡的武功......在王府是特殊的存在，备受王府上下的尊重，即使是王爷的贴身侍卫也要礼让三分。
　　“......请代属下多谢王爷！”无忧心中奇怪，王爷怎么会知道出任务的影卫能吃这些吃食，是巧合吗？或者王爷知道影卫吃食的禁忌？
　　暗夜星子，明月当空，冷硬屋顶，一抹暗影，孤单桀骜，衣带飘飘。
　　无忧看着食盒里的可口吃食，怔了一会儿。
　　思来想去，无忧断定，日理万机的王爷心思缜密，博学多才，关心下属，连影卫的吃食都会了解一二，出任务的影卫王爷有空都会考虑他们的饮食，只是在路上没办法而已。
　　想想齐王府影卫的待遇真是没的说，银两赏赐丰厚，如果侥幸不死，到了30岁，就可以摘下黑纱在王府任职，直到终老；如果齐王成了皇上，他们这些影卫如果还侥幸没死，就可以摘下黑纱封官外放边关为将，为大轩、为皇上征战杀场，驻守边疆。
　　到那时，自己就不是一把杀人的刀，将是一个为国，为大轩国征战杀场的将军，将是一个为大轩国国泰民安而浴血厮杀、血染疆场的热血儿郎，大将军......
　　“齐王殿下一定能成为皇帝，只是不知道那时自己还活着吗？”无忧望着漆黑夜空中闪烁星斗，眼中星光依稀，些许期盼、些许憧憬......点点星光，夜风微凉，无忧有些许伤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