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芽》TLucky

4、同伴

　　“滴滴！滴滴！......”床头的闹钟第三次响起。

　　“程念！起床了吗？要迟到了！”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从楼下传来。

　　女孩猛地睁开了双眼，耀眼的阳光从窗帘边照进来，将窗台上的植物影子映在雪白的天花板上。

　　房间温暖干净，不似梦里的湿热压抑。女孩揩去头上的汗，回了句：来了。

　　房间的穿衣镜前映出女孩的模样：黑亮的长发规规矩矩地束在脑后，一双杏眼充满灵气，只是纯黑的虹膜之下藏着一团不被轻易发觉的阴霾。

　　她本名林北鸥，现在被收养的人家，更名为：程念。

　　程念穿好校服，拿起书包下了楼。养父程夏在餐桌边看早上新到的报纸，一身棕黄色的格子衫衬得他比较成熟，尽管单看面容会觉得这是一个三十多一点的男人，实际上身为工程师的他已经在奔五的路上了，难得的那一头茂密的头发还好好的在头上呆着。

　　养母姜星若正从厨房端来早餐。天蓝色围裙边露出里面的亚麻连衣裙，白净的脖颈上，一条银色的项链带着一颗四叶草形的淡紫色宝石安安静静地躺在锁骨上方，一双清澈的眼眸满含笑意，一看就知道这是一位端庄优雅的女人。

　　“快吃早餐，等会儿你的朋友就要来找你一块上学了。”姜太太温和的说。

　　“嗯！谢谢姜阿姨。”程念回以微笑，礼貌地答道。

　　已经在这个家庭里生活了好些年头，但程念总觉得叫程夏夫妇俩爸妈很别扭，尽管他们待程念如亲生女儿一般。好在夫妇俩并没有太在意称呼上的问题，也没有把邻居们有些异样的眼神放在心上。

　　程念知道，程夏夫妇俩以前是有过一个孩子的，是个很可爱的男孩子，叫程风。只是可惜那男孩在四岁的时候出了场事故，程先生为了保护他受了重伤，两人在医院的不同楼层住着院。本来肇事的司机已经归案，两人的伤也在慢慢的痊愈，就在所有人以为这场事故就要过去的时候，孩子从医院里不见了，监控最后记录到的，是男孩进入楼梯道的背影。

　　这么多年来，夫妇俩始终没有放弃找他。程先生工作之余，全力开发着一款关于寻亲的软件，用户数量已经上千万，找孩子的，找亲生父母的，找走失的老人的......大家惺惺相惜，互帮互助，每年也有不少团圆的例子。所有的用户，包括已经找到家人的，都始终自发地点燃一束光，连成一片网，护送流浪的萤火回到故乡。

　　姜太太在孩子不见后，一度抑郁成疾。她是个喜欢孩子的人，只是天生身体较弱，生下第一胎后，就已经不能再承受第二胎的出世了。魂不守舍地度过了几年，在亲戚们的劝说下，姜太太同程先生拜访了市里的一家福利院。

　　只是第一眼见到小时候的程念，姜太太就被她眼底不易看穿的伤刺的心脏生疼。那时的程念，相当的瘦小，福利院的院服穿在身上松松垮垮的，头发因为有点营养不良而发黄毛糙，一根根的支棱在头顶上。可是就是这样一副流浪模样的女娃娃，有着一双格外亮的眼睛，乍一看似一只草原上警惕的小鹿。

　　姜太太想到了自己的儿子，因为自己的身体原因，孩子出生就是一副营养不良的模样，难得一双眉眼生的格外好看。好不容易把孩子调养过来了，却失踪在了医院里。

　　本已干涸的眼里再一次充满了泪水，姜太太一把抓住程念小小的手，紧紧地搂在怀里，哭得不能自已。吓得程念也跟着哭，身后的几个小朋友以为是坏人来了，着急地掰着姜太太的手，哭着让她放开程念。院里一时间哭声一片，员工们忙着哄被吓着的小一点的孩子，程先生也不知所措，不知道该哄谁，怎么哄。

　　姜太太想收养这个孩子，可是程念怎么也不愿意跟她走，有几个孩子也拉着程念的手，红着眼圈愤愤地对姜太太说：“我们几个，要走一起走！”整的在场的几位大人都哭笑不得。奈何收养这么多孩子不现实，夫妇俩隔三差五地带点零食和衣服来分给院里的孩子们，还给他们讲故事，哄他们睡觉。混了两个多月，在众人的见证下，姜太太和这群小朋友签了一份所谓的合约，还有模有样的按了指纹，这才让他们松口，带走了程念。

　　回到家，夫妇俩本想顺着院里孩子们的叫法，喊女孩北鸥，但女孩却不愿意，说这不是她在这里的名字，这才起名程念，希望她常想念着这个家，能真正认可这个家，成为这个家的一份子。

　　......

　　“程念——！”屋外传来了一个女孩的呼喊声。

　　“你朋友们来了哦！吃饱了吗？”姜太太笑着说。

　　“嗯！吃饱了！那我去上学了。”程念一面笑着回应，一面收拾好自己的碗筷。

　　“路上注意安全！高中第一天，早点交到更多的好朋友啊！”程先生也笑着说。

　　“嗯！”程念笑着回应，拿起书包跑到门边。

　　推开门，清晨的风迎面而来，熟悉的面孔出现在眼前。

　　沈钰盺一下冲上来抱住了程念，笑着把程念的脑袋往怀里按，那两颗虎牙暴露无遗。

　　“姐——，北鸥要被你按闷过去了！”沈韶楠在后面担心地说道。

　　“快走啦！我高三可没你们新高一这么轻松。”蒋卿走了几步，回头催道。

　　双胞胎江允和江梨先后说了句早，江允便快步跟上了蒋卿，而江梨不忘拉上好兄弟沈韶楠一起。

　　十年过去了，大家还在一起。十年前那场雨夜后相遇的羁绊还在书写，那场梦魇里最后出现的稚嫩的脸，都已然成为如今这俊朗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