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冬》城南一只狗

1、夏

　　七月底的南城，像个大蒸笼似的，地面都像是冒着热气，任狗走在路上都嫌烫脚，得挑着阴凉处走。

　　路上也见不到几辆车，人都窝在室内吹空调的吹空调，吹风扇的吹风扇。

　　街道两旁的樟树上停满了知了，叫得甚是放肆，也叫得人心浮气躁。

　　像是濒死者抓住为数不多的时间向这个世界一再的去证明自己的存在。
　　存在于这个短暂却又漫长的夏天。

　　建郡一中对面的商铺街零零散散的只开着几家，倒不是因着放暑假的缘故。

　　以往，即便是暑假，也还是有高三和高二的学生在补课，为着赚钱，店铺自然也是不会关门的。
　　但这个暑假却是不一样的。

　　南城是个典型的南方小县城，人口却并不少，尤其随着城市化进程的加快，更是只多不少。

　　而建郡一中早在二十多年前便已经是县里头的重点高中，每年高考都会出几个庆大的学生，重本人数也一直为人所称道，本科率更是喜人。

　　但凡是家里头有孩子读书的，都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够考上一中。

　　对于这个小县城的人们来说，考上了一中，便意味着一只脚已经迈进了大学的门槛。

　　也因此，一中分外的受县城家长们的尊崇，甚至不惜花重金买进去，只为让自家孩子能博个好前程。

　　而一中这傲人成绩的背后，除了优质的教师资源外，与其几近全年无休的补课特色也是密不可分的。

　　但凡是本地人都知道，一中的高二高三是没有寒暑假和周末的，晚自习更是必备套餐。

　　只有每周的周六晚上是不用上晚自习的，一个月只有一天的月假。长一点的，寒假七天，暑假十天。

　　这都是公之于众的秘密，除了一些学生，没有人会觉得有任何的不合理之处。

　　对于这个小县城的人来说，高考是能改变自身命运的跳板。
　　几乎是没人愿意同自身的前途作对的。

　　往年的这个时候，一中并不是像这样冷清的，高二高三的学生都还是在教室里上着课。

　　从学校旁经过都能时不时的听见里头郎朗的读书声，或是语文课文，又或是英语阅读，让人听着并不会觉得吵闹，而是舒心。

　　今年却是格外的安静，校门也紧闭着。

　　以往停满学生自行车、电动车的人行街道，如今也只零星的停着几辆街道旁店铺老板的老旧电动车。

　　太阳越发的毒辣，店铺老板嘟囔着抱怨了几句，将堆放在店门口货物挪进了本就拥挤不堪的店里头，这个时候进来客人怕是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店铺门口，许灵泽撑着把黑色太阳伞，抱着她刚两岁的女儿木木在树荫底下等人。

　　小女孩胖乎乎的，奶白奶白，脑袋上扎着个可爱的小揪揪，眉眼像极了许灵泽，尤其是那双眼睛，大大的，黑白分明，里头像是盛满了星星。

　　许是等了较久，等的人一直没来，许灵泽有点抱不动手里头的小胖子了，跟小卖部的老板借了把小木凳就着树荫坐下，让小胖子坐在自己的腿上。

　　老板看着这对着实好看的母女，忍不住唠上几句：“这小女仔长得恁个好看嘞，多大了？”

　　说着还不忘朝着小木木“咯咯咯”的逗着她玩儿，跟逗小狗儿一样。

　　小木木也是不怕生，看见老板逗她玩，开心的晃着她的小胖胳膊小胖腿，咯咯咯的笑个不停。

　　这副可爱样简直击中了小卖部老板的心巴，任谁看见个这么可爱的奶娃娃都想上去rua一把，真是要人命！

　　许灵泽把快要挣得脱手的奶娃娃拢紧了些，抱着她坐正，笑着看向老板：“才满两岁，正是淘气的时候呢。”

　　“你这就不晓得啦”，老板一副过来人的样子，“这小孩子呀，就是这么些大的时候最好玩，又可爱。等到七八岁就不好玩啦，烦的哟。”一边说一边搭配着无可奈何的摇头。

　　看得出来真的是过来人。

　　许灵泽会心的笑了笑，抽出纸巾给小木木擦了擦脸上的汗。

　　等的人还没有来，许灵泽划开手机看了看时间，然后发了个消息。

　　老板眼尖，顺着问：“等孩子爸爸呢？”

　　许灵泽顿了顿，然后点了点头。
　　“等我爱人过来接我们。”

　　“孩子他爸也是不懂事，你说这么热的天，让老婆孩子在外面就这么干等着。”老板忿忿道。

　　许灵泽只是笑了笑，没有就着话题说下去。

　　许是天太热，一直又没有生意，实在是过于无聊，小卖部老板没话拣话聊：“这一中搬到河西去咯，以后生意不好做咯。”

　　“这换做是以往，寒暑假生意也好的不得了，现在是连只麻雀子都没得。”
　　……
　　“这以后初中部搬到这，都是些小娃仔，也买不了什么。”

　　说到这老板不免叹了口气，推开冰柜，扒拉了几下，拣了根便宜的绿豆冰糕撕开吃。

　　一边吃一边拿手晃着冰糕馋小胖子。

　　小胖子被馋得口水流了许灵泽一手，眼睛直愣愣的盯着那根冰糕。

　　见这情形，小卖部老板丝毫不收敛，甚至夸张的舔了舔，吸溜出声。

　　许灵泽：……

　　给小胖子擦了擦黏糊糊的口水，许灵泽从手提袋里取出了她的奶嘴头，怼进了小胖子嘴里。
　　啵的一声。

　　在没看到冰糕前，奶嘴头是小胖子最喜欢的，以往哭的时候吸一吸就不哭了。

　　可今天吸着嘴里的奶嘴头，小胖子怎么都觉得不开心，眼睛睁得溜圆看着小卖部老板手里的冰糕。

　　被小胖子的表现开心到，小卖部老板愈发开心，吸溜冰糕的声音更大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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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不知是分享欲使然还是怎么回事，小卖部老板突然就起了聊八卦的心思。

　　“姑娘也在一中读过书吧?”

　　许灵泽点了点头。

　　老板腾出右手冲着许灵泽竖了个大拇指：“那你读书肯定老厉害。”

　　“就一般。”许灵泽如实说到。

　　老板闻言嘿嘿两声，继续吧啦。
　　“感觉这一中比起早些年还是差点意思了。”

　　“以前是真辉煌啊。”

　　“早十年前?记不大清了，太久了。”

　　“那年是真风光啊，一下出了五个庆大的，文科还出了个省状元。”

　　老板说的眉飞色舞，就像是在叙说他自己的丰功伟绩。

　　“你应该有听说过吧，真是开天辟地头一回。”

　　“那大横幅挂的哟！校门都快遮住了。”说到此处，老板还生动的用手比划了一下。

　　“听说还奖了十万块钱每个人，啧啧，嘶~我要是有这么个崽，我做梦都要笑醒。”

　　“现在不得行，顶了头就前年出了三个庆大的，文科这些子年更是一个也没得。”

　　“那年那个文科状元叫什么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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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灵泽就这么一直听着老板在那边絮叨，时不时的附和两声。

　　即便，说的那些都曾是她切身经历知晓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