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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电脑发出的强光有些刺眼,黎狸闭了闭眼,脑海中不由自主浮现出一张久违的面孔。

      午后的风吹起少年干净的白校服和额前细碎短发,耳边各塞着一只白色耳机,姿态散漫地斜靠在墙上闭目休憩。

      黎狸定定看着这一幕。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面前这位就是每周一早上开晨会代表学生发言,附中无人不识的高一学神陈逾白,各科老师主任口中的优秀榜样。

      可此时此处,这个地方,是学校明令禁止学生踏足的天台。

      噢?原来好学生也会偷偷的叛逆呀!
      黎狸觉得自己掌握了一个惊天大秘密。

      溜课基地被占领,黎狸抱着一堆零食没了落脚点。
      正准备悄无声息地遁走时,陈逾白却忽然睁开眼,侧眸看了过来。

      少年漆黑的眼瞳透着冷澈,眉目在一瞬间压低,像是在怪罪这个闯入自己秘密基地的不速之客。

      黎狸长睫一抖,有点儿被他的目光慑住。
      顿时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要万一这位优秀根苗反手给她一将,先举报她用来撇清自己可怎么办?
      到时候一去办公室对峙,主任肯定更信好学生的话不信她这个“刺头”呀。

      黎狸当即决定这事不能硬来,得装傻。

      她把怀里满当当的薯片袋子往身后一藏,软着嗓音开口:“那个……同学,其实我是个近视眼,走错路了不知道这是哪儿,更看不清你的脸。”

      她斩钉截铁道:“我真不知道你是谁!!”

      陈逾白:“……”

      -

      电话那头,沈弥静还在絮絮叨叨的说着她们高中时期发生的趣事。
      黎狸却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此刻脑海中升起唯一的一个念头就是。
      这份工作她大概不能再继续做下去了。

      可是一转眸,她又看到了桌上那份已经签字画押的合同。
      黎狸为难地皱起眉。

      咚咚——
      房内忽然响起敲门声。

      黎狸回头看了眼,拿起手机说:“静静,我这边有点事,先挂了。”

      “哎好,那你自己多注意,有事要打我电话。”

      “嗯,好。”

      黎狸推动椅子起身,揉了揉自己略显僵硬的脸,调整表情后才将门打开。

      “黎小姐,没吵醒你吧?”温珺站在门外,真丝睡裙上披着一件男士的灰色长衬衣外套。

      黎狸摇摇头:“没有,我还没睡,温老师是有什么事要交代我吗?”

      “没什么,就是刚才忘记把这个给你了。”
      温珺把一张银行卡放到了黎狸手上。

      “这是你的工资卡,以后每个月我会固定往里面汇款,里面我已经存了三万块,是你第一个月的工资。”

      黎狸一顿,有些意外:“可是我才做了两天,您现在就给我发一个月的工资……”
      她立刻将银行卡推回去,“我不能收。”

      “没事的。”
      温珺轻声说:“我听说你家里有些困难,别担心,以后有什么难处尽可以跟我说,你的年纪跟我儿子一样大,在我眼里就跟我那些学生是一样的。”

      黎狸满脸为难:“可是……”

      温珺笑着:“这本来就是你应得的,不过是时间早晚而已,没区别的,收下吧。”

      见温珺坚持,黎狸只好停下了推辞的动作。

      “温老师,谢谢您。”
      黎狸受宠若惊,郑重地朝她道了谢。

      温珺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语气依旧如沐春风:“别客气,你快早点休息吧。”

      “嗯……”

      温珺回了三楼,进了主卧。

      沙发上的陈庭抬头,把她抱到腿上坐,摘下悬在鼻梁上的银边眼镜问她:“怎么样?”

      “收下了,”温珺想起黎狸刚才那副眼眶红红强忍着的模样,她感慨道:“那孩子挺不容易的。”

      -

      走廊上的感应灯亮了又灭。
      黎狸独自在门外站了许久。

      对面就是陈逾白的房间。
      房门紧闭,房间主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回来。

      黎狸垂下眼眸,暗暗握紧手里的银行卡。

      温珺说得不错。
      她的确急需要钱。

      以她的学历和专业,在外面至多找个四五千一个月的工作,时间上还没有太多的自由。

      可是在陈家,她只需要陪着老太太,哄她开心,就能获得一个月三万的报酬,并且还能有时间支配的自由。

      怎么算都是眼下这份工作更能解她的困境。

      可是陈逾白……
      陈逾白要是回来了该怎么办。

      当年他们闹得那样不愉快。
      他是不会愿意看到她再出现在他面前的。

      -

      意料之外的一夜无眠。
      黎狸面容稍显憔悴,只好比平时早起半个钟,收拾了一下妆面才从卧房里出来。

      陈庭已经去公司了,温珺还在。
      两人一起陪着老太太用了早餐。

      黄梅戏在客厅唱开,黎狸陪老太太一起听,心绪却不如往常专注,甚至有些莫名的不宁。

      玻璃窗外依旧是连绵不绝的春雨,视线被浓重雨雾阻挡,更觉压抑。
      黎狸垂落眉眼。

      时间在雨声中慢慢流逝。

      须臾,别墅花园外面那扇铁艺感应大门向两边延展打开。
      一辆漆黑色轿车缓缓驶入庭院中央。

      车子停稳后,司机从驾驶位下来,撑开手中的长伞,将后座的车门打开,站在一旁等待。

      下一刻,坐在里头的男人弯腰下了车,伸手接过司机手中的黑色长柄伞,迈步往花园中央的白色别墅走去。

      劲风夹着雨水迎面袭来,陈逾白的步伐始终不疾不徐,手中的伞也未偏移半分。

      迈步走上最后一阶台阶,恰好与正要出门的温珺碰上。

      陈逾白:“妈。”

      温珺抬头一看,很是意外:“哟,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说还要几天吗?”

      “项目提前结束,就先回来了。”

      温珺笑着:“也好。”

      风雨中夹杂着几声黄梅戏的婉转曲调,陈逾白抬眸往门里看了眼,因有屏风遮挡,视线被阻隔着。

      他问:“奶奶起来了?”

      “很早就起了。”温珺说。
      以往这个时间点,老太太都是恹恹地躺在卧房里。
      别说听黄梅戏了,连早餐都不愿吃。

      “对了,扮演你小姑姑那女孩子也在呢。”
      温珺满口赞许,“那小姑娘脾气特别好,也挺有耐心的。”

      温珺抬手看了眼腕表,“一会儿你们自己去认识认识吧,不说了,我得去上课了。”

      陈逾白:“我送您去。”

      “不用不用,让司机送我就行,”温珺笑着说:“你都好久没回来了,去陪陪老太太吧。”

      “知道了。”
      陈逾白打开雨伞把温珺送上车。

      雨伞挂在廊下的伞架上,雨滴从光滑的伞面成串无声坠落。

      陈逾白抬脚往里走,玄关镂空的漏光映照在他的侧脸上。
      一明一暗交错变换。

      突如其来的脚步声传入客厅,黎狸下意识抬头。
      只这一眼,她猛地一怔。

      深色的高定西服,一丝不苟的领带,肩宽背薄,身形颀长。
      高中的时候她要踮起脚才能勾得着的肩,现在估计是更加不能了。

      曾经清风朗朗的少年已经变成西装革履,矜贵成熟的男人。

      陈逾白盯着沙发上那眉目纯然的女孩,眼底浮现诧异,探究意味十足。
      隐隐透出的压迫感好似开了锋的利刃。

      黎狸垂下眼睫,状似坦然地收回视线,暗自握紧的手心却在发颤。

      陈逾白。
      竟然真的是他。

      其实从昨晚到今天早上,黎狸的心里都在抱着一丝侥幸。
      也许只是同名同姓的巧合而已。

      直到此刻,那一点点的侥幸已被彻底捏碎。

      ——陈逾白,我们以后都不会再见面了。愿你从此青云直上,天高海阔,顺心顺遂。

      这是六年前分开时,她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之后两人没再见过一面。

      此时此刻,黎狸觉得自己像个狼狈的背信者。

      “逾白回来了,快过来,见过你小姑姑。”
      陈老太太看见亲孙很是高兴,笑着朝他招手。

      陈逾白收敛情绪,迈步走过去,往老太太跟前站定,温声喊人:“奶奶。”

      随后眼眸微眯看向黎狸,薄唇不急不缓地吐出三个字:“小、姑、姑……?”

      他并非在喊人,反而带着一丝玩味的反问。
      老太太没听出来,黎狸却听得真切。

      黎狸眉心微抖了一下。

      谁能想到,一别多年,她再次出现在陈逾白面前就算了,竟然还成了他的‘长辈’。

      这是什么诡异的场面。

      黎狸低着头没敢应声,直到老太太目光疑惑的看过来时,她才飞快地从喉间淡“嗯”了声应付。

      “……”

      “这孩子好久都没回来了,午饭让王姨好好准备。”
      老太太对黎狸说:“婉儿,你昨天不是说想吃藕尖炒牛肉吗,一会儿就让王姨给你做。”

      藕尖炒牛肉是陈婉最喜欢的一道菜。

      但黎狸昨天并没有开口提过想吃,看来老太太记忆又错乱了。

      “好呀。”
      她乖巧应着。

      老太太今儿起得早,这么一会儿又困觉了,黎狸扶她回了房间。

      一时间空荡荡的客厅就剩下她一个人。

      黎狸抬起头,沿着旋转楼梯往二楼的方向看。
      陈逾白从外市回来,风尘仆仆,现下回他自己房间洗澡去了。

      -

      外面的雨还在下,滴滴答答拍打着玻璃窗,吵得人有点心烦浮躁。

      黎狸握着手心在走廊来回转了好多圈。

      正踌躇着到底该怎么将事情给解释清楚时,那扇快要被她盯出一个窟窿的卧房门忽然被打开了。

      陈逾白穿着一身白色浴袍止步在门口,碎发微湿,衣领随意微敞,劲瘦的锁骨上面还沾着些许水珠。

      黎狸抬睫往他身上看,呆滞一秒,立刻慌慌张张地转过身去。

      陈逾白:“……”
      他大概也没想到一开门,门外会站着个人。

      原本,他是打算去对面的书房拿自己上次落在里面的吹风机。

      黎狸拿手挡着额头,一副非礼勿视的慌张小模样。

      陈逾白盯着眼前那颗毛茸茸的后脑勺看了几秒。
      抱着双臂懒散斜靠在门框边。

      既然这么不敢看,为什么还不走?
      他扯着薄唇轻嗤了声。

      黎狸耳尖抖了抖,听出了他语气里的不耐烦。
      她连忙道:“那个,我有话想跟你说。”

      身后寂静无声。

      黎狸心里有点儿没底,咬了下唇想要继续说时——

      “跟人说话拿背对着?”
      陈逾白的语调不紧不慢,听不出太多情绪,但肯定不是很友善就对了。

      “……”
      磨蹭片刻,黎狸只好重新转过身来面对着他。

      陈逾白侧站着,这个角度看过去,他浴袍的衣领似乎敞得更开。

      黎狸迅速移开视线,静待了两秒后组织起语言:“我想说的是,在签合同之前,我不知道陈老太太是你的奶奶。”

      “合同签完之后,陈先生才给的我家里所有人的资料。”
      她由衷地道:“如果一开始我就知道这里是你家,那我肯定不会接这份工作的,真的。”

      黎狸态度诚恳,宛如在进行一场毕业答辩。

      陈逾白始终不发一语。

      黎狸虽然没跟他对视,但她能感觉到有道强烈的视线正往自己脑袋上戳。

      半晌,陈逾白开腔:“所以?”
      大少爷惜字如金。

      “所以很抱歉我没有信守承诺,就这样贸然闯入了你的生活。”

      “但——”黎狸抬起头,明亮的眼睛里藏着恳求:“我真的很需要这份工作。”
      一番话说完,黎狸又垂眸等着审判。

      走廊安静的只剩下雨声。
      就像一根无声无息的弦,一点点被拉至最紧绷的状态。

      “什么承诺?”
      陈逾白语调平平,不带一丝波澜。

      听起来像是随口一句的反问,并无其他特别的意义。
      黎狸却是一滞,她动了动唇,喉咙哽住:“我……”

      “黎狸。”
      陈逾白的目光依旧看向她,没有偏移半分,深沉的眼里藏着隐晦。
      “你想清楚再说。”

      下一刻,笼罩在她面前的高大身影忽然后撤。
      陈逾白大抵是耐心耗尽,转头回了自己的房间。

      咣的一声,房门被关上。
      声音不算太响,余音却在黎狸的心头震了又震。

      她呆呆站在门口,盯着面前紧闭的房门,恍然回忆起了高三最后一个学期,和陈逾白闹掰后的一个下午。

      她和发小章跃抱着从老师办公室拿回来的作业本。

      章跃从兜里甩出几颗糖丢到她抱着的一摞作业本的上面。
      “喏,你最爱吃的话梅味的。”

      黎狸却提不起兴趣,整个人蔫儿吧唧的。

      章跃回了自己班里,走廊只剩黎狸一个人。

      经过一处拐弯时,陈逾白忽然出现,不仅拦住她的去路,还强硬地扣着她的手腕,将她拽进了一间无人的空教室。

      门一关,作业本连同那几颗糖洒了一地。

      少年压着薄怒将她抵在门板背后,嗓音喑哑发出质问:“那个是你的新目标?”
      他用力扣着她下巴,强迫她那双又漂亮又会骗人的眼睛看向自己,“你就是耍着我玩对吗?”

      黎狸的皮肤本就嫩,下巴很快被他掐出红印,她眼尾泛红,咬紧唇关说着违心的话:“不然呢……”

      滚烫泪珠坠落,烫到了他的手心。
      陈逾白怔然,最后看她一眼,轻扯薄唇:“黎狸,你最好别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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