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忧伤问路》烟胧晓

1、楔子：寂静的雪

　　杨晓攸还记得十年前那个下着雪的夜晚。
　　雪下得很轻很薄，细细地铺在青石板上，在寂静的月光下透着清冷的寂寞。白色掩盖了瑕疵一切看似平静。也就是在那个雪夜，晓攸看到了人心里藏有的枯井，当枯井中的蒿草长出井外时，其滋生的罪恶远比死亡更可怕。
　　秦敏华依旧是那一脸娴静的微笑，温柔如水。她静静地端坐在书桌前抚摸杨涵逸的照片。笑意从嘴角荡漾开来，却分明有一滴清泪从眼角滑落，滴在杨涵逸那张英气逼人的脸上。
　　晓攸一怔，轻声唤道:“妈。”
　　敏华转身合上相册，旋即笑道：“许是灰尘迷住了眼睛，看来这个书房该打扫打扫了。”
　　晓攸向前拥住敏华“妈，我怕。”
　　“傻孩子，怕什么？”
　　“就是怕，也不知为什么。”
　　敏华拍拍晓攸的头说道：“别胡思乱想了，去睡吧。”
　　晓攸点点头回到卧室，她望向窗外那泛着清冷光芒的满月，突然感到一阵莫名的寒意。她睁着清亮的眼睛，一种失落和害怕潮水般席卷而来。
　　夜，已沉沉睡去。晓攸躺在床上辗转难眠，于是她抱起枕头向秦敏华的房间走去。空旷的大房子里安静无声，只有晓攸的拖鞋的踢踏声在屋内形成回音。门开着，屋内的台灯静静地亮着。晓攸突然间感到脚下有一些滑腻，她俯身时赫然看见那流了一地的鲜红的血液，鬼魅一般地闪着恶毒的光芒……从那以后，晓攸总是做着同一个梦，梦里到处都是玻璃的碎片和撕毁的相片。敏华绝望地躺在床上，没有一点声息。这么多年来晓攸总是被这个梦境缠绕着。
　　痊愈后的敏华变得愈加沉默。她时常望着窗外梧桐树上那些偶落枝头的鸟儿，轻轻吟诵：问尔及之，是否如是，蕙兰芫荽 ，郁郁香芷。彼方淑女，伊人曾在，与我相知……
　　伊人曾在，只是君亦非当年之君了。

　　杨晓攸见过那个女人。当她还是孩子的时候，她随母亲敏华去探望在医院工作的父亲。在杨涵逸的办公室里，她见到了那个女人。高高绾起的发髻，略施粉黛的脸庞还有那明媚的笑容，让晓攸对她有一种莫名的好感。她的笑容好明媚啊，生生跌进人的心里陡然升起一股暖意。她叫叶婉心，是杨涵逸在而立之年爱上的女人。
　　叶婉心来看望出院的敏华，她坐在秦敏华的面前，晓攸怯生生地躲在楼梯口望着那个美丽的女人。
　　“为何要干傻事呢。”
　　“请回吧。我和你没有什么好谈的。”
　　“怎么没看到晓攸，她还好吧。我可真喜欢她，和你一样漂亮。”
　　“如果没有什么事就请回吧。”
　　“涵逸想见见晓攸。正好也让晓攸见见晓童。”
　　“没有这个必要。”敏华漠然道。
　　“问问晓攸的意见再做决定好吗？”
　　“如果他要见孩子让他自己来。”秦敏华怒极反笑。
　　叶婉欣深吸了一口凉气，缓缓说道，“我知道你恨我。但我和涵逸是真心相爱的，你也爱过，不是吗?爱是没有理由的。现在晓童都大了，她需要一个合法父亲”
　　“叶小姐，在我没离婚之前，我还是他的合法妻子。”秦敏华抬眼望着叶婉心，嘴角微翘笑道。
　　叶婉心无奈地摇摇头，叹息一声起身离开了。
　　秦敏华呆呆地坐在窗边，回忆如潮水般席卷而来。这个世界上剪不断，理还乱的无非是情。秦敏华和杨涵逸的相识相恋是上天安排的偶然宿命。漂亮的公主和英俊的王子在众人的嗟叹的错觉中误认为他们是彼此相照一生的人，发誓说今生今世永不分离。承诺如同眼泪，风干后只留下了若隐若现的痕迹。出生于书香门第受过良好教育的敏华是养在深闺不谙世事的花朵，她单纯的以为只要杨涵逸在她的世界就足够了，她可以靠在他宽阔的胸膛就此幸福一生。人生若只如初见，他们还会燃烧彼此，相依相守肝肠寸断吗？
　　泪水终于从敏华那倔强的脸上无声地滑落下来。晓攸从楼梯后走到她的身边伸出手揩去她的眼泪说：“妈妈，你还有我呢。”敏华点点头抱住晓攸渐渐哭出声来……
　　爱又如何，不爱又如何。“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杨涵逸曾经把炽烈的爱给了她，到头来他还是爱上了另外一个女人。而她自己疯狂抓住的无非是一纸代表不了任何感情的婚书。一段感情走到尽头，原来最难挽回的却是尊严。于是秦敏华带着杨晓攸离开了杨涵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