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机器人同居》沉默治愈系

3、只为她做饭

　　“对不起，找不到属于您的仿生人登记资料，按照仿生法规定，您无权购买仿生模块。”年轻男店员自电脑屏幕前抬起头，微笑着拒绝。

　　坐在他对面的管红缨瞬间升起火气，“你们这里不是百年老店吗？我昨天就是在这买的，你们老板呢？”
　　男店员慌忙安抚她，“请您再等等，或许是系统一时出错了，我马上再帮您核查一遍。”

　　管红缨见到店员好脾气的笑容，顿时沉着脸不再说话。
　　她这是迁怒了。
　　为着那样一对男女而迁怒他人，还真是羞耻。

　　管红缨站起身，吁出心中的烦躁，环顾四周，平复心情。

　　恍眼间，她觉着不对，“你们这家不是叫百年老店吗？怎么换招牌叫新生代了？”
　　说完她即刻醒起，新生代似乎也是家仿生人商店，可从她日常看到的广告得来的印像，这两家应该是竞争对手吧，为什么自己会进错店？明明昨天这里还是百年老店啊。

　　一下子被客人看破玄妙，男店员急忙抬头解释，“客人，是这样的，百年老店的老板已经把这家分店转给我们经营了，从今天开始，所有的客户将会由我们接手，如果您是原来的老客户，请不用担心后续服务问题，关于仿生人的一切业务已经做了平滑交接。我们双方也已经遵循仿生法进行了数据交接，这是由国家监控的，您的利益不会由此受到损害，请您不要担心。”

　　男店员一边说着，一边手忙脚乱地敲着屏幕察看，“啊，您是管小姐对吗？”他惊喜道，“先前大概是数据有延迟，我这找到您的资料了，您是昨天在这购买的产品对吗？”

　　现在的高科技公司换手得还真是快，不过整个仿生行业确实是受国家严格监控，她并不担心。
　　至于上一家为什么不再做了，管红缨也没心情问，于是只点点头。

　　资料确认无误。很快，男店员由他身旁的配货窗口拿出一个小盒子递给她，“管小姐，这是您需要的仿生模块。请问，还有其他需要吗？”

　　管红缨接过盒子放入手中的购物袋，摇摇头，转身走向店外。

　　灰蒙蒙的远空，雨丝绵绵密密。
　　路上的行人匆匆赶路。
　　有独身的，也有男女成双成对的。
　　她看着那些情侣亲密依偎在伞下的样子，想起下班的时候，那个年轻俏丽的女孩又挽着李云月的手刻意走到自己面前。
　　这一次却不是示威，而是恭喜，“听说你男友在家里等你回去，真是好福气呢。管大姐情有所归，我们俩也为你觉得高兴，月组长以后也不用内疚了，呵呵。”

　　原来上午偷听的那个人果然是她，也不知听到了多少，就把冷面当做自己的同居男人了。
　　管红缨静静走在雨中，觉着那女孩真是可悲，对自己抢到手的男人还不放心，还要用上这种贱招，何必呢……

　　她嘴角笑着，心却忍不住痛，即使自己的理智想要放弃那个男人，可是想起往日两人的亲密，想起现在是他和另一个女人做尽一切情侣间的亲昵之事，而自己却在为仿生人买东西，然后回到家，和一个没有灵魂的仿生人相对作伴，心里还忘不掉他……

　　悲哀的只怕是自己。

　　夜色清冷，管红缨低头打开房门。
　　黑暗中，灯光骤然一闪，霎时间满屋明亮。

　　一个男人在耀眼光芒中迎出来。
　　管红缨愕然抬头，望着他越走越近。
　　那清爽的眉毛，专注的黑眸，俊挺的脸部曲线，似淡漠又觉温柔的神情……
　　她一时只能呆呆看着。

　　直到风华淡雅的冷面在她身前停住，他皱着眉头伸出手，“主人？”
　　管红缨愣愣地自他凝注的目光望下去，才发现原来他是要接她手中沉重的购物袋，她慢慢将手中的重负递到他大张的手掌之中。

　　接过袋子，冷面淡淡看她一眼，转身走进厨房。
　　管红缨目送着他的身影，缓缓阖上眼，有这样一个人，即使他只知道搬搬抬抬，即使他只是仿生假人，看不懂她的心，可他会为她等门，会为她拎东西，以后也将继续在机器内核的命令下为她付出关心做尽一切事，这样，也可以算作是自己的男人吧。满足吧。
　　酸涩笑着，她推门进屋，转身，把大门关上。

　　缓缓转过身，管红缨再次惊讶。
　　一身俊挺西装的冷面举着一条毛巾，堵在身前，“主人你淋雨了，你是想洗热水澡，还是想擦头？”

　　眼眶猝然湿润，她颤抖着弯下腰，无声哭泣。
　　满身的风雨憔悴，终于有人发现，愿意爱护这个孤苦绝望的她。

　　“主人，是洗澡，还是擦头？”许久等不到她的答案，冷面弯了腰凑近，困惑地再次询问。

　　“冷面——”她哭着唤道，直唤出满心的彷徨与委屈。
　　“主人？”冷面越发困惑。

　　在他那一声回应中得到安慰，管红缨慢慢直起身，抽抽鼻子，笑着伸出手，“毛巾给我。我擦头。”
　　似乎渐渐习惯了她这个女主人的喜怒无常，冷面也不多问，只淡定地递出毛巾。

　　管红缨迅速干脆地擦几遍毛茸茸的湿发，把毛巾递还给他。
　　灯光下，冷面眉目清淡，静静地接过。

　　望着他泰然自若的模样，管红缨只觉心中安宁，她轻轻抬起右手，一点点凑近他的脸庞，想要触摸，想要再次感受他的温暖、柔润。

　　冷面双眼大张，盯着她越来越近的轻薄之手，忽然皱起眉头，“主人，如果你想要我笑的话，只要命令我就可以了，不用再戳我的脸皮。虽然我现在不想笑，可如果是你的命令，我会笑出来的。”

　　纤柔的手指霎时僵在仿生人的脸旁。
　　他是记住了昨日试货时她伸手扯他的脸让他强笑的行为模式吧，以为这又是一次她作为主人的霸道行为。
　　管红缨顿时只觉自己所有的哭泣、心思的百转千回，真地只是一场笑话。
　　先前的一切只不过是她一个人对着机器自编自演，自作多情地诠释着冷面的机器反应以此来感动迫切想要被感动的自己吧。

　　她猛地收回手，垂下眼帘，“对不起。”转身屈辱走开。

　　冷寂的阳台上，她静静躺在靠椅上，一个人隐身于黑暗之中，似睡非睡地仰望虚茫夜空。

　　咚咚敲门声，“主人，请问你吃晚餐吗？”
　　管红缨双目惺忪阖上眼帘，不愿理会。

　　“主人，已经晚上八点了，如果你还不吃晚餐，胃会不舒服的。”冷面的语调变得关切。
　　冷沉着脸的管红缨也不由轻笑出来，这个仿生人的反应总是让自己无法预料，她想了想，转头隔着房门吩咐道，“厨艺模块我放在购物袋里了，你自己输入吧。食材也在购物袋里面。你做好晚餐叫我吧。”

　　“主人想吃什么菜式呢？”门外那个仿生人不问清楚不肯罢休。
　　管红缨再无兴致思考这些，于是只叹一口气，“随便吧。”
　　“是，主人。”冷面应声离去。
　　幸好，他还懂得随便是什么意思，管红缨朦朦胧胧想着，微抿起嘴角，蜷紧微凉的手足，在躺椅中翻身阖上眼。

　　寂静中，忽然一声巨响。
　　管红缨恍然醒转，侧耳听了一会儿，她犹疑地扬声问道，“冷面？”

　　久久无人应声，管红缨皱起眉头，那声音似乎就在近处传来……

　　当啷又是一声响。
　　管红缨霍地站起身，推开门循声找过去。

　　虚掩的客房房门被她推开，仿生人面向门口垂首坐着，他身旁的地上乱七八糟倾倒着几样家俱、电器。
　　“冷面？”管红缨诧异地走近一些，这些东西是被他推在地上的么？

　　仿生人听到她的呼唤，抬起头，认出主人，瞬间反应过来，他扶着四围的家具，歪歪斜斜地想要站起身。
　　身子才起到一半，噗通，又颓然坐下，身旁的书架被他手臂扫到，轰然倒地。

　　看清他变作深红色的皮肤，颤抖的身体，管红缨大惊，她蹲下急问，“你怎么了？！”
　　“模块安装融合中……模块安装融合中……”仿生人原本人类的语音被拉长，变作单调干瘪的机械声。

　　不敢妄加干预，管红缨惊疑不定地蹲在他身前守候着。

　　漫长的几分钟过去，蓦然，冷面的脑袋一震陡然扬起立直，他失焦的瞳孔缓缓恢复神采。

　　活过来的他低头见到管红缨，立刻恢复淡定，“主人，厨艺模块安装完毕，我去做饭。”

　　管红缨偏头看着他褪作桃红的面色，迟疑问道，“你，没有事么？”
　　冷面看着她困惑地眨眨眼，重复说道，“主人，我现在去做饭。”

　　“哦，”感觉到他是在不耐烦或是在鄙视自己的大惊小怪，管红缨慌忙站起身，让开路，“你去吧。”
　　不知道仿生人安装模块的时候是不是都是这样难捱，她只是看着就觉得心慌，如果仿生人也有思想，那会觉得痛苦吧……

　　她正感叹着，忽然听见切菜声哚哚地由厨房传来。
　　管红缨顿时被诱惑着悄悄跟过去，然后倚在门边觑看着眼前那道忙碌的身影。
　　穿着西装下厨房的男人，别具一股魅力。
　　算起来，这一生，除了过世的父母外，再无一人为她下过厨。
　　其实柴米油盐、烟熏火燎的居家日子最温馨，如果这个男人真有灵魂，那该有多好……

　　二十分钟后，饭菜出炉。
　　“主人，请吃饭。”他为她拉开座椅。

　　眼前的饭桌上，只见几道红绿艳色的菜肴盛在白净瓷盘中，粒粒晶莹的米饭垒在小瓷碗里，一对竹筷摆在她面前，袅袅饭菜香散满全屋。

　　管红缨深吸一口香气，心满意足地坐下。
　　她双手捧着暖热的饭碗，也不动筷，只无言看着桌旁剩下几张空荡荡的椅子，忽然回头看向身后侍立的男人，微笑请求，“冷面，陪我吃饭。”

　　浑然不觉女主人难得的温柔，冷面昂首冷淡回答，“主人，我是仿生人，不用吃饭。”
　　再次见到他这副神情，管红缨终于可以确定，他，确实是在鄙视自己这个对仿生人一无所知的愚蠢主人。
　　只是他脸颊上犹自不褪的粉艳，像是两坨腮红，瞬间把他的高傲帅哥气质颠覆成滑稽可爱的小男孩傻态。
　　笑嘻嘻看着他，管红缨向他耍赖，“不用吃饭？就是说，是可以吃饭的咯？陪我吃饭嘛～～～～～”
　　仿生人是生物材料制成的，理论上是仿照人的身体机能设计出来的，如果她没记错的话，他们似乎是有自己独特的消化系统，应该是可以与人类一同进食。

　　冷面怔了怔，似乎是不适应她遽然改变的说话模式，瞬间他又恢复镇定，淡淡重复着，“仿生人不需要吃饭。”
　　管红缨偏头笑看他的腮红，跟着重复反问，“你可以吃饭对吧？”
　　“是，仿生人可以吃饭。”
　　“那，陪我吃饭。”管红缨拍拍她身旁的空位，有一种自己终于战胜了一块犟木头的成就感。

　　冷面瞟一眼她拍在桌上的纤手，随即昂首挺胸，严肃回答，“如果这是主人的命令的话，我可以坐下来陪主人吃饭。”

　　他的语调，太肃穆，太凝重。
　　管红缨不觉皱眉，收起笑容，“你不喜欢这样吗？”

　　冷面语调恭敬回答，“对于仿生人，没有喜欢或是不喜欢。如果这是主人的命令，我会坐下来陪主人吃饭。”
　　盯着他良久，管红缨怎么都辨识不出来，他对她的请求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是厌恶？无奈？还是根本无感觉，只是仿生人数字逻辑性的就事论事？

　　心中挫败着，她长吁一口气，低头拿起筷子，自己闷闷地吃了几口。
　　最终还是忍不住转头，第一次向他强硬地发号施令，“我命令你坐下来陪我吃饭。”
　　“是，主人。”冷面恭敬地点头，然后去厨房盛饭取筷，再回来拉开她身旁的椅子，顺从地坐下，举起筷子。

　　他吃饭、夹菜的模样，以及咀嚼的样子，都跟常人无异啊。
　　管红缨盯着他观察了一会，眨眨眼，终于放开心中的异样感觉。她环视满桌佳肴，顿时又有了食欲，于是快乐地伸出筷子，开始晚餐。

　　果然是仿生人做出来的饭菜，步骤精细受程序控制，所以成品不会太差。
　　更让她欣喜的是，他并没有照着常见菜谱书里的那种饭店做法，而是一般家庭里的实在家常味。

　　管红缨顿时觉得物有所值，不愧是她花大价钱买回来的温暖系家用帅哥。
　　品尝着口里的美味，她抬起头，笑着想要夸奖他几句。

　　眼前忽然朦胧起来。
　　仔细再看，原来是冷面，他身上正在冒烟！

　　仿生人此时已放下碗筷，直挺挺地坐在椅中，神情渐渐呆滞。
　　越来越浓的烟雾中，只见他脸颊那两片腮红渐渐变浓。

　　管红缨骇得慌忙走上前，不自觉伸手去探他的脸颊。
　　甫一碰上，冷面猛然张开眼皮，双目圆睁瞪她。

　　管红缨愣怔片刻，忽觉冷面脸上被她按住的那处皮肤正在疾速升温，不一会儿已变得火烫。
　　这时她才意识到自己举止不当，慌忙缩回手。

　　却已迟了，只听噗地一声，冷面口中喷出一团浓烟，上身痉挛着，仰天倒在椅中。
　　烟雾不断由他身上蒸腾。

　　管红缨眼睁睁看着，却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解救。

　　此时一道冰冷的电子录音忽然由他身上传来，“您所拥有的仿生人正进入03号危险状态，请拨打以下通讯号码求援：ＸＸＸ－ＸＸＸＸＸ……
　　请拨打以下通讯号码求援：ＸＸＸ－ＸＸＸＸＸ……
　　请拨打以下通讯号码求援：ＸＸＸ－ＸＸＸＸ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