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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抑梦剂 ...

  •   抑梦剂
      伊未晞醒来时刚过八点。她感受着阳光温柔的抚摸,在意识混沌中多闭了会儿眼。
      床铺上干净的气息仿若杜鹤然就在她身边。当她意识到杜鹤然彻夜未归时,她突然失去了小憩的兴致。
      她洗漱完,处理了工作上的电话,才化上妆,走下楼。
      杜翛正在喝早茶。
      “杜叔叔早。”伊未晞走到长辈跟前坐下。
      “早啊未晞。”杜翛道安后,让阿姨开始准备早餐。
      “昨天杜鹤然一晚上没回啊?”伊未晞确认道。
      杜翛拿起手机,“很正常,她有时候一晚上都在实验室,我打电话问问。”他拨通女儿的电话,打开免提。
      “爸,早。”杜鹤然的声音听上去有些疲惫。
      “你啥时候回来?未晞在我们家呢。”
      电话那头沉默了良久,才回复:“我十一点半到家。”
      “你俩年轻人今天找地方玩玩吧,别成天闷屋子里。”
      “好。”
      造梦师狂欢节将在两个月后来临。它是造梦师官方部门为庆祝猎人产业倒台而规定的节日,为庆祝造梦师真正出现在公众视野中。
      杜鹤然在造梦师事务大楼听完五星级造梦师何智兴的演讲后,坐出租车回了家。
      他们特别强调了严家与伊家给予造梦师的庇护,痛斥程慷的罪行,甚至将伊少嵘曾经给全聘造梦师制作的金质徽章展览在事务大楼的入口处。
      “造梦师将为自己身边的人鞠躬尽瘁,创造永无噩梦的美丽仙境,他们将严格遵守造梦师守则,履行自己的义务,尊重非造梦师的权利......”
      杜鹤然听这话时面无表情。
      她看向车窗外晴朗的天空,心中涌起深深的无奈。最近有关于造梦的新闻层出不穷,有人竟然因为父母更偏爱会造梦的姐姐而痛下杀手。
      一切都在分裂。不平衡总算降临了。
      公园占地很大,娱乐设施和休闲设施应有尽有,周围放风筝的人在空旷草坪上欢声笑语。伊未晞陪杜鹤然坐在人工湖边,观察游泳的鸭子。
      “你的造梦能力,在我身上用过吗?”杜鹤然突然转向伊未晞问道。
      伊未晞抓过杜鹤然的一只手握住,诚实地回答:“用过啊,但奇怪的是不管我怎么细致,你的梦境都不稳定。”
      杜鹤然无声地转回脑袋。
      伊未晞补充道:“可不是因为我能力的问题,傅老师说有的做梦人确实会有审查过严的现象。”
      “你很喜欢你的造梦能力吗?”
      “喜欢啊,你不喜欢你的吗?”伊未晞奇怪地看向杜鹤然。
      杜鹤然不言。
      “那是因为你没有被培养过,不知道这其中的妙处,我很少做噩梦,还能知道别人梦见了什么。”伊未晞温柔地解释。
      杜鹤然摇头,“我不喜欢是因为造梦能力又做了区分。”
      “这不挺好的,你不喜欢变得特别吗?”
      “不喜欢。”
      “但你已经很特别了,”伊未晞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对方的耳垂,“我就是因为你特别所以才想了解你啊,如果一个人没什么自己特殊的地方,又怎么会有吸引力呢?”
      “你想了解我什么?”
      杜鹤然的目光与伊未晞的目光相撞。
      “这么说吧,”伊未晞又凑近了一些,“你有点像一栋荒废的大房子,可能刚认识你的人会觉得你这个人很古怪,但是房子里却有很多惊喜。我认识的人都是急于表现的,有的人也许看上去会比较内敛,但是到最后他们都有很多话要说,无一例外。”
      “我不明白。”杜鹤然的目光有些呆滞。
      “简单来说,你看上去有点危险,但其实你是个很可爱的人,我很喜欢这种感觉,想要探索更多。”
      “你喜欢看似有害实则无害的事物?”
      伊未晞思考片刻,“好像是这个意思。”
      “也就是说,如果你发现我其实如表面那样有害,你就不会想了解我了,是这样吗?”杜鹤然进一步问道。
      伊未晞微微皱眉,“可你并不是这样的,我不喜欢设想没有发生的事。”
      “那你现在不妨开始设想,对照四种不同的我,你最不理想的是哪一个我?”杜鹤然对这个问题不依不饶起来,让伊未晞有些担心,只得依了对方的思路。
      “当然是从外至内都看上去......有害啦。”
      “嗯。”杜鹤然没什么大反应地应了一声。
      “还‘对照四个不同的你’呢,”伊未晞忍不住笑了出来,“那你呢,喜欢我什么?”
      杜鹤然不作声。
      “漂亮?”伊未晞自顾自地猜了起来。
      “我早就说过,因为你愿意了解我,即便我说的话你不爱听。”
      “还不如漂亮呢。”
      杜鹤然意识到这是段不该开始的恋情。她们对彼此的感觉建立在一个谎言之上。伊未晞因为杜鹤然“无害”的内核而愿意了解对方,杜鹤然因为伊未晞的了解而尝试。
      这意味着,她们关系本身的性质也就是谎言。
      “你的新鲜感一般会维持多久?”杜鹤然埋头问道。
      “为什么这么问?”
      “你几乎每一年更换一次手机,所以应该是一年,对不对?”杜鹤然越过了伊未晞的问题。
      伊未晞仍然不解,“我猜是这样。”
      “明年二月十四号过后我们分手吧。”
      “为什么?”伊未晞意识到对方有些不对劲,松开了手。
      “我不是你认为的那种人,没办法成为一个合格的恋爱对象。”
      “你只是对自己太苛刻了,我了解你。”伊未晞松了一口气,轻拍对方的肩,注意到对方侧脖颈摔伤留下的疤痕,心里有些难受。
      伊未晞见四下无人,到了远处才有垂钓的旅客,她放心地凑近杜鹤然,在对方耳下一吻。
      杜鹤然不自然地抽出手,鬓边紧张地冒汗,心如雷鼓。
      “你放心好了,我不会始乱终弃的,不要那么没有安全感。”伊未晞身上的香水混杂着木质香,有些许安神的效果。
      杜鹤然刚准备回应,伊未晞的手机铃声不合时宜地作响。听接电话的称呼和语气,杜鹤然知道是工作上的事。
      被电话铃声打断的情况后来又出现很多次。在第四次的时候,杜鹤然心中已经有怒火。
      “最近工作太多了。”伊未晞挂了电话,歉疚地看向杜鹤然。
      杜鹤然没有作声,只是点头。她很不喜欢伊未晞的饮食品味,总是份量少得可怜,价格贵得惊人,依照她从小对营养价值的需求,这些餐厅根本无法满足她。
      再加上伊未晞频繁地忙于工作电话,一会儿又拿着手机找资料。两人的氛围时常被打断。
      “要甜品吗?”伊未晞见杜鹤然已经吃完盘子里的羊排,体贴地问道。
      “不用,快点吃了回家吧。”
      “不去看看湖边夜景了?”
      “不了。”
      伊未晞拿起刀叉,继续享用美食,有些低落地说:“我知道这样我们俩都不会满意,不然我们现在就回家,你陪我处理点公司的事情吧。”
      “好。”
      尽管伊未晞这样说,杜鹤然并没有因此而平和。最近发生了太多她意料之外的事,一切都在朝着更坏的方向发展。她感觉到前所未有的疲惫。
      回到家,杜翛跟杜盛麟两人坐在沙发上翻相册。见两人进门便抬手招呼,“快来看我们仨小时候的照片。”
      杜鹤然走了过去,伊未晞拒绝道:“杜叔叔,我有事要忙,先上楼了。”
      “未晞越来越有她爸年轻时候的样子了。”杜翛感慨道。
      “确实。”杜鹤然看向相册上的老照片,母亲与她的两个孩子,坐在地毯上玩积木。
      魏清涟与白露坐在花园的合照就在右边。
      魏清涟没有白露那样漂亮盈润,看上去清瘦更多,神情也更忧郁。但是她看向自己的孩子时,脸上是难以言喻的温柔欣喜。
      “妈妈好像更喜欢姐姐。”杜盛麟笑着抬头看向站在身后的杜鹤然。
      “你妈对你们俩是没区别的,”杜翛翻过相册,“你姐是女孩,跟你比起来又没什么活力,她害怕有什么毛病,就更关注一些。”
      “那她真的有什么毛病吗?”杜盛麟好奇道。
      “没有,你姐比你还聪明些呢,说话走路都是她先学会的,当时你妈妈教你们认字,鹤然很听话,你就知道满屋子乱跑。”杜翛慈祥地笑道。
      杜盛麟轻松地摆手,“我是男孩子嘛,皮一点笨一点都很正常。”
      “要说起调皮,其实你还好,要不是鹤然那时候比较黏母亲,她调皮起来没人管得了。”
      杜盛麟故意抬头挑衅,“听到没有,你比我难管。”
      “你很骄傲啊。”杜鹤然推了推杜盛麟的后脑勺。
      三人愉快地聊天过程中,杜盛麟突然皱着眉问:“姐,寄养家庭的人欺负过你吗?”
      杜鹤然倒了杯水,在一旁的沙发坐下,想起过去的事,让她身上的肌肉突然一阵紧绷。他们小时候没有几件衣服。只有应季的黑色套装,背面印有“HUNTER”的标识。
      负责培养她的老猎人,是一位高大壮硕,脾性残忍的男人。他寡言少语,神情狠戾,很少有笑容。但凡杜鹤然当天的训练有一点不合他的意,他就会通过双人格斗的方式惩罚她。
      培养小猎人的前辈享有入股猎人产业的特权,这意味着他们可以延长自己的自然寿命。他们一生都是学生的父亲和导师,死后,股份由够资格的学生继承。
      猎人产业的女性总数较男性少,基本上都负责文职工作,杜鹤然同辈的小猎人中,女性占总人数的21%。针对女性的训练也更加严苛,她们往往需要比男性猎人具有更强的耐力,也更容易具备敏捷的行动速度,更广阔的活动空间。
      在猎人训练场上,没有性别之分,只有强弱之别。
      竞争是人与人之间唯一的联结。
      杜鹤然小时候在身体对抗中经常落败。她为了赢,牺牲了自己在冥想室的时间,训练身体素质。
      后来她掌握了技巧,从不落败。但她始终会输给导师。
      她的导师代号“荒原”,这位性格中只留下残忍的男人对她说:“没有关系,你不需要比我强,你有无数种其他的方式置我于死地,前提是我还没有想杀死你的企图。”
      杜鹤然思考杜盛麟的话,半晌后回答:“没有,他们对我不错。”
      “幸好你回来了。”杜盛麟能够解读姐姐的表情。他在那张脸上没看到幸福的童年,这么多年来第一次,他对过去的事心生难言的痛苦。
      他想起自己偷偷流过的两次眼泪。也许在那个时候,姐姐也同样难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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