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7、好朋友 ...
-
建安高中没有强制要求上早晚自习,全凭学生的自觉。周一早上最早进班的就是周助,他正在讲台擦黑板,很热情地跟袁明清打招呼。
“周助这么早啊!”
“我住在学校,当然方便一点。”周助有些手足无措地说道,“你也很早啊!”
“我突然记起来今天是我值日,就赶过来了。”袁明清原本以为自己值日够积极的,看着拖的光亮的地面和清空的垃圾桶,突然有些不好意思。“那还有什么没有做的么?”
“我都打扫完了。”
“这怎么行,秦晋和李真也没来,这样吧,以后早上来得晚没值日的,放学后留下来打扫,今天放学你不用打扫了,我和他们两个留下来。”
“其实不用分得那么清楚,我打扫也没关系的,反正我住校比你们都要方便。”
“不是方不方便的问题。”袁明清认真地说道:“这是集体劳动,又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情,你这样是剥夺其他人劳动的义务,我不会感激你的,所以就这么说定了。”
周助挠了挠脑袋,最后点头同意了这样的分配。
上早自习的没几个人,大多数人都是在上第一节课的前二十分钟内赶过来的。
“明清,要来上八点钟的课真有点不习惯啊,生物钟还是停留在暑假,人都变懒了,我还带了一盒清凉油过来提神醒脑。你需不需要?”黎晓春问道。
“正好,我肚子有点不舒服,估计是昨天吃了冰的,晚上又对着空调吹,有点着凉了。”
“给你,在肚子上抹点吧,你别不好意思啊,秦晋还没来,我坐在你身边帮你挡着。”
黎晓春已经站到袁明清前面了。
袁明清瞅着她的背影说道:“好啊,希望有用。”
“你今天来这么早干嘛?”
“值日啊!张述安排我,秦晋,李真还有周助四个人。”
“头一天就安排了你,真可怜。”
黎晓春心里还有点惋惜,早知道李真被安排了值日,她其实也可以留下的,反正值完日再回家并不耽误什么。她的脑子迅速转了转,琢磨自己现在是不是还有机可乘,她不太好意思直接跟袁明清说替她值日,她不想表现得太明显。此外,作为女生,黎晓春的第六感告诉她,李真比较愿意亲近袁明清这样的女孩子,更直白一点,似乎对袁明清是有些好感的,虽然不明显,她总觉得是这样。女生心里眼里只有一个人的时候,总能很敏锐地发现旁人看不出来的细节。可是,袁明清是她开学就认定了的好朋友,她们之间完全不存在敌意。所以,她还是放弃了。
“不好安排,张述说,班上四十个人里只有十一个人住在学校,就先从座位离得比较近的我们几个开始了。”
袁明清并没有发现黎晓春走神了,把张述的逻辑原原本本地转述给了黎晓春。她虽然觉得黎晓春藏了点心事,但是人家没有告诉她的话,她也不愿意多追问。
黎晓春拍了拍李真的空桌子,“话说,李真也住在学校,怎么也这么晚到,难道睡过头了?”
说话间,李真大汗淋漓地走进了教室,非但没有睡过头,而且全身每个细胞都被启动了似的。
其实黎晓春不太了解李真,他是个生活很规律的人,喜欢运动,喜欢流汗。他每天都会早起晨跑几圈,数年如一日。他的优点有很多,他讲信用,从不无故爽约,在江海亭遇到他的那天,他跟唐颂是约好时间的,唐颂也没有迟到,但是,他习惯了比别人早到。
黎晓春愣愣地看着他一屁股坐在桌子上,身上散发着荷尔蒙的气息。袁明清递过一包纸巾,笑道:“去晨练了?您真会养生啊!”
李真咧嘴一笑,露出一排洁白整齐的牙齿,边擦了擦额头上汗珠,边说道:“谢谢,我早上想多睡一会儿也睡不着,昨天晚上熬夜玩了一宿游戏,知道第二天要上课,怕没有精神,所以早上跑完步之后又去篮球场打了会儿球。欸,闻到一股子清凉油的味道了。”李真猛地嗅了嗅,他朝袁明清和黎晓春的方向努力凑近了些,袁明清把座位往后面移了移,毫不客气地表示出了她对他的荷尔蒙的排斥。李真终于发现黎晓春手上握着的贴有民国女子头像的“古董”,大笑道:“现在居然还有这种包装的清凉油,真稀罕,待会儿上课要睡觉的时候也给我抹点。”
黎晓春学着袁明清也露出一脸嫌弃的样子:“真要睡的时候,你抹一盒清凉油都没用,只要别闭着眼睛,老师就不会发现。”
袁明清和李真一齐看向黎晓春,忽然认识到黎晓春是惯犯。
李真有点天真地问道:“谁会睁着眼睛睡觉啊?这不是很吓人么。”
“这也是一种境界。我跟你说,用书挡着是最低级的招数了,现在的老师可精明了,桌上不要放太多书,要不然老师不是以为你在搞小动作,就是在看小说或者低头睡觉。”
“看样子,你是轻车熟路了,以前没少做这种事。”李真显然有点懵懂无知,不太理解这些路数,“我以前的初中,班上同学想睡觉就直接趴在桌上睡,只要考试不拖后腿,老师都不会管的,唐颂都睡了一学期的语文课、英语课,嗯,还有数学课、地理课、思修课、生物课……”
“天哪,那唐颂去学校干嘛去了?几乎每门学科都在睡觉?!”黎晓春有些不敢相信,她只要一门课有两节课没听就觉得自己比别人落下一截,要是一个学期没有听数学课,考试绝对是死定了。她大考之前是一定要临时抱佛脚的,借好学生的课堂笔记和错题集,她回想起那几年煎熬的时光,每当要在先苦后甜和先甜后苦中做选择,她总是错误地选择了后者……
很快,她意识到了另一个问题,“慢着,你刚才是说唐颂跟你是初中同学?”
她看过一次李真和唐颂打球,但是由于唐颂跟李真都没几句话好说,打球全程都是李真在叫“好球”,唐颂不愿意搭理他,也没有打球只是为了玩玩的意思。她总觉得是李真在巴结唐颂,他们两个人不是太熟的样子。
“是啊。”李真从桌上一个旋转跳,潇洒地坐到了座椅上,“我是唐颂的好朋友,初中经常在一起打篮球,今天早上本来想叫他一起的,他要睡觉,我们约好下午去打。”
“请问唐颂为什么会跟你玩到一起?”黎晓春翻了个白眼。她没有要贬低李真的意思,只是纯粹地好奇,她对能跟唐颂玩到一起的任何人都会产生好奇,丝毫没有注意到这句话可能会伤了李真的自尊心。
可是,李真也是个性格爽朗的人,他托着下巴,做深思状,说道:“因为我可能是唐颂认可的人。”
说完,他又呲牙笑了笑。
袁明清摇了摇头,提醒他:“记得放学后要留下来值日。”
“啊!”李真从座位上跳了起来,朝袁明清作揖,“我忘了,对不起,对不起,真是忘了,昨天回家前张述还跟我说了的。 ”
“没事,早上周助一个人打扫了,下午放学后别忘了就行。”
上午前两节课是严复的物理课。
“严复不是教历史的嘛?”李真小声问道。
“……”袁明清不想纠正。
黎晓春坐不住了,充满鄙视地说道:“别以为历史上的严复写了本《海国图志》,所有同名的就都是历史学家,no,no,此严复非彼严复。”
袁明清的尴尬症都要犯了,颇有些无奈地说道:“前面两位,我实在不忍心纠正你们,《海国图志》是魏源写的,还有,严复不是历史学家,是翻译家和教育家,不要乱贴标签,张冠李戴,别以为人家是古人,就一定是历史学家。”
“噗哧”一声,黎晓春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旁边的李真隐忍着笑意,双肩都在轻微地抖动。
“嗨。”
秦晋从后门走进来,有丝疲倦,“差点就要迟到了。”他刚把书包塞进抽屉,严复就踩着铃声进了教室。
物理课有些漫长。
“嗒嗒嗒”墙壁上钟摆的秒针转了一圈又一圈,远没到下课铃响的时候,教室里太过安静了。
李真抹了黎晓春的清凉油,时不时地转过头去瞅后面墙壁上挂的钟,他一转过头总能看到袁明清的脸,他瞥见她用唰唰地在白纸上写写画画,上面都是他看不太懂的符号。袁明清头也没抬,低声说道:“别看了,该下课的话铃声就会响。”李真还真被说服了,索性趴在桌子上。
严复板书工整,手里的教材很旧,基本上都散页了,不知被翻阅了多少遍。他为人一板一眼,有独属于他这个年纪的沉静内敛,眼神沉寂,又有些虚无,大有参透时间的意味,谁让他带过的学生太多了,见过的世面也不是比他年轻资历也浅的沈樾可以相比的,所以在建安他可以很从容,他宛如一尊卧佛,安心地等待退休,教改的风浪怎么样也不会拍打到他身上,就算拍打到了,他也会纹丝不动。他有他的一套教法,不管是先进还是落后,他还是相信经验的重要性。此时,他只专注于讲自己要讲的内容,没有太在意学生的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