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岸》ragged

15、养生菌汤

　　火锅店在夜晚生意火爆，这家店的口碑好，饭店的面积大，就这外面的桌子还都坐满了。

　　进了火锅店冷气直扑，叶陌穿了个外套并不觉得怎么冷，穿短袖的温落却被冻的打了个激灵。

　　“温落，这里！”路弦坐在一楼最靠里的位置向温落和叶陌招手，旁边坐着师溶，师溶手里似乎拿着……一本英语词典。
　　还挺厚。

　　“这么刻苦呢，溶溶。”温落走过去坐她们对面，把外面的位置留给叶陌。
　　师溶合上词典，浅浅笑了下：“等你们，顺便复习。”

　　因为叶陌胃病的缘故，点的是火锅店最养生的菌汤，没麻辣的过瘾，却也还好。
　　在两人来之前，路弦已经把菜下了，现在差不多熟了。

　　温落边把菜捞出来边笑着说：“又没有考试你复习什么。”
　　路弦坐在对面意外深长地说：“你没有，溶溶有。”
　　温落：“？”

　　“你居然不知道她参加了市里的英语竞赛？”路弦惊讶的声音响起，她是真的惊到了。

　　温落挑挑眉，往叶陌碗里夹菜，很快，叶陌碗里的菜堆成了小山。

　　她又给自己夹了一筷子青菜，想了半天，还是什么印象都没有。

　　师溶笑笑说：“我妈报的，一个小规模比赛，不重要。”
　　“啊！我知道了，”温落一拍脑门，问道：“是不是七月的时候开始进行初试的那个英语竞赛？”
　　路弦一脸的“你终于想起来了”的表情，说道：“就是这个，你怎么了，这种事情你都忘了？”
　　“忘了忘了，最近忙忘了。”温落摆摆手说。
　　路弦毫不犹豫损她：“你个学生你忙什么。”

　　温落没说话，一旁的叶陌举起白开水，冲师溶说：“考试加油。”

　　火锅店嘈杂，伴随着开瓶的啤酒声音，服务生点单的声音，不断在火锅店跑来跑去的小男孩被父母苛责的声音，她们四个人喝着养生的菌汤，不曾大声说话。
　　和傍晚的火锅店截然不同的安宁。

　　-

　　叶陌这天没有再回家，简单给苏泊兰发了消息就和温落一起去了她家。

　　温落家里没人，温母公司忙，很晚才下班，温父在外地出差，常年不回家，家里老人也远在M国。

　　叶陌洗了个澡换了她的睡衣，以前叶陌小，叶家生意忙离不开夫妻两人，叶家的两位老人到了岁数突然想要环游世界，苏瑜也是在寄宿学校上学，根本没有人能照顾她。
　　苏泊兰请了阿姨给她做饭，当时她四岁，没有亲人在身边，沉默寡言一句话不说，阿姨每次都是做了饭就走，叶陌坐在无人的客厅，饭桌上的家常菜逐渐冷却，最后都喂给了垃圾桶。

　　那年春节，八岁的苏瑜躲在自己房间里玩着他偷偷买的游戏机，阿姨也回家过年，客厅寂静无声。

　　大年三十，B市街道上满是大雪，叶陌的衣服很久没添了，穿的是初冬时买的毛衣，鞋子也不加棉不妨水，踩在厚厚的雪里冰冷刺骨。

　　雪不断地下。
　　就是在这个雪夜。
　　她倒在了万家灯火的璀璨中。

　　庆幸的是，她倒下的地方就在温家老宅，温暖的灯光透过门的缝隙打在面前的雪地上。
　　温落牵着时致的手出来想要透口气，在院子里跑了一身的汗。

　　时致推了工作回来，见到自己闺女满心欢喜，笑着看着她在院子堆雪球。
　　温落笑着推着雪球，越滚越大，突然一个不小心跌倒，碰到了一只冰冷的手。

　　叶陌发了高烧，迷迷糊糊地听到十二点的钟声，全城欢呼雀跃，烟花漫了天际。

　　医院雪白的墙面她到现在都记的清清楚楚，时致给父母打了好几通电话都没有人接。
　　电话的嘟声再次响起，叶陌撑起沉重的眼皮，声音弱的在安静的病房里几乎快要听不见。
　　她说：“别打了，妈妈在忙。”

　　那场大雪过后，叶陌落下严重的胃病，整个新年她都是在温家过的。
　　很温暖。

　　其实，在她选择跑出家门的那一刻，她已经长大了。
　　再也不可能依靠父母了。

　　叶陌用吹风机吹干了头发，和温落凑在一个被窝里追剧，温落嗑CP嗑的面色潮红，想笑却不敢笑的太放肆，憋得异常的辛苦。
　　叶陌过来的时候差点以为她是在看小黄片。

　　-

　　第二天早晨六点叶陌起床刷牙，出来的时候正巧碰见时致在玄关换鞋，餐桌上饭已经做好，还冒着热气。

　　时致见了她倒不显惊讶，叶陌打了声招呼，她匆匆打开大门对叶陌说：“早餐做好了在桌子上放着，牛奶热好了在微波炉，吃完饭再去上学啊，直接打出租就好。”
　　叶陌点点头，见时致挺急的就说道：“您路上小心点。”

　　大门被关上，叶陌转身回到卧室，温落这家伙熬夜追剧现在还在睡懒觉，叶陌把窗帘拉开，温落被太阳光刺醒，叶陌晃晃她的身子，叫她起床。

　　温落被她浑浑噩噩地拉起来，牙刷和水都给她准备好了，温落靠在她身上，一手松松地拿着牙刷刷牙，含糊不清地说：“我谢谢你。”
　　叶陌笑了声，后退一步离开卫生间。
　　温落没了依靠差点倒下去，幸好关键时刻扶住了门框。

　　她讶异地张开嘴看向叶陌，嘴里的牙膏沫都快溢出来，她转身吐进洗手池，漱了口水，边洗脸边大声说道：“陌陌我和你有仇是吗？”
　　叶陌染着笑意的声音传过来，伴随着开门声：“快点下来吃饭。”

　　-

　　清晨的公交车驶来，上面拉满了穿着不同学校校服的学生，叶陌上车站在后门拉着塑料拉环，温落匆匆忙忙从前面上车。
　　公交车驶行。

　　温落挤过人群来到叶陌身旁，小声问道：“我妈不是说让我们打出租吗？”
　　叶陌挑起一边眉，语气明显透出戏谑：“原来你听见了啊。”
　　温落不说话了。

　　早课时间很快过去，班里的同学罕见地没有闹成一堆一堆的，都在认认真真地小声背书。
　　偶尔有几个人起身上厕所或是接水，椅子在地面上拖动的声音就是班里的最高音量。

　　祁晏早读没来，进了教室见这么安静一时有些不适应，退回门口看了眼班级，嘴里确认道：“六班啊，没错啊，这么安静？”
　　言竹坐在靠门的第三排，听到祁晏的声音抬起头，面如死灰。

　　“我去。”祁晏走回座位上，惊讶地晃了晃一旁趴着的辞燕，小声道：“这是发生什么了，能让老言这么生无可恋。”
　　辞燕被晃的有些烦躁，皱着眉抬手拂开祁晏的手，语气不耐烦中略微透着哑，和深深的疲惫。

　　“你大早上精气神怎么这么好？”
　　祁晏莫名其妙道：“睡饱了当然好了。”
　　辞燕没理他，趴下继续睡。

　　祁晏见他实在困的不行，拍了拍前桌的肩，小声问他：“诶，这怎么了？这么安静。”
　　前桌将课本挡在脸前，靠后用气音小心翼翼地告诉他：“刚刚语文早课，贺老师下课前把我们批了一顿。”
　　说完抬眼瞄了下门口，看到贺佳岳吓的缩回身子，把头埋在书堆中小声背书。

　　贺佳岳的声音突然从前门传过来，她清亮的嗓音中透着危险的气息：“祁晏，早读没来，现在有心思和前桌说悄悄话？”
　　前桌的头埋的更低了点，就差把脸怼在课桌桌面上。

　　祁晏自然地笑笑，贺佳岳也笑着说：“提着课本来办公室见我。”
　　班里同学都显得有些僵硬，他们知道，贺佳岳生气的时候很可怕。

　　祁晏甚至想要应一声“好嘞”，见班里严肃的气氛下意识噤声，拿着课本站起来。
　　“叫一下辞燕，叶陌也来。”

　　虽然不知情况，但是贺佳岳走后班里明显松了口气，至少没有像刚刚紧绷的气氛，背书的声音都自然了点。
　　不过多数学生都停止了背书，频频转头看向后面的叶陌和辞燕。
　　祁晏挥了挥课本，这动作就像是在寻找存在感。

　　温落见贺佳岳走了，紧张地往叶陌那边靠：“怎么办怎么办，贺老师估计是知道了你们俩昨天迟到，别人都说她骂人特别狠，罚的也厉害……怎么办怎么办啊。”
　　叶陌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在班里同学的注视中走出教室。

　　祁晏正要喊自己好兄弟起来受罚，手还没拍下去他就自己站了起来，跟着叶陌走出了教室后门。

　　祁晏讪讪收回没拍下去的手，跟着去了办公室。

　　办公室里的老师没几个，有些都陆陆续续去教室上课，一两个老师坐在位置上备课，办公室很安静。

　　贺佳岳见先进来的是叶陌辞燕两人，让他们先靠边站，见祁晏进来便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手上拿出手机解锁，捣鼓了一阵抬头看他。
　　祁晏被她看的心里发毛，正要为自己早读迟到辩解，眼前措不及防出现手机屏幕，上面是一个播放的视频。
　　视频被贺佳岳静音了，但是光看动态祁晏冷汗就刷地下来了。

　　“怎么了，怎么不说话了？”贺佳岳看起来没有多生气，只有祁晏知道她到底多生气。
　　祁晏低着头，半晌才说：“我不会再这样了，对不起贺老师。”

　　辞燕看着他鞠躬道歉，即使没看到那个视频他也知道他为什么道歉。
　　余光瞥见叶陌一脸不在意地靠着墙，甚至懒懒地打了哈欠。

　　贺佳岳没有就着视频的事说，眼圈也有些红，她拿出摆放在左手抽屉里的粉色书皮的十厘米厚书，语气淡淡地说道：“回去吧，顺便把这本阅读理解做了，后天给我。”
　　祁晏抿唇接过，自知写阅读理解这个惩罚已经算是轻的，却还是有些委屈，看了眼贺佳岳。
　　贺佳岳被他这一看给看恼了。

　　“你看什么看？不知道那有多严重吗？还是和社会上的人打，你怎么就不想想如果那天辞燕没过去，俞殊没过去，林逾没报警你怎么办！你想过自己吗？想过家人吗？不知道自己做的有多严重？就知道打架，他们招你惹你了就和人打架，你只是一个学生！”
　　贺佳岳声音因为气愤渐渐减弱，转变成气音，声音的颤抖显而易见。

　　办公室里的老师默默地拿上课本离开，办公室里除了他们四个再无其他人。

　　叶陌残存的困意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下意识站直了。

　　贺佳岳颤抖着手抽出纸巾擦了擦眼泪，声音中满是哽咽。
　　她说：“保护好自己，别再让自己受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