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年》许栀怜

1、秋序

　　“哎哎哎，你数学那部分写完了吗！快快快！江湖救急啊！”
　　“……给，恭喜你成为第13个抄我数学作业的啊。”
　　“谢谢姐！以后有体力活交给我哈！我先抄去了！”
　　“行行行。”
　　九月一，育才校内的梧桐已经开始泛黄，风一吹，树枝连着的叶柄开始上下摆动，延迟的叶片开始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育才一中的学生大部分都是从初中部直升高中部的，明明可以放肆的玩一个暑假，却偏偏今年多了个奇葩规定：管你是不是直升上来的，是不是这个学校的，初三假期作业必须交上来。
　　这个消息是连同分班情况一起放出的，红纸黑字就贴在公告栏上。不少人欣喜地看完分班情况之后无意中暼到那张红纸大骂脏话。
　　但是收上去的作业无非是同一种结局，随便装进麻袋或者尿素袋子里，看都不看，抬上三轮车，送进废品站。
　　很多同学知道“不看”这点之后，跟范进中了举一样高兴，差点送进医院。
　　转眼看到已经捡起知识补了不少的作业后，突然觉得心血笔墨白费，还不如进医院。
　　一波三折。
　　“暮迟？你也在这班？”
　　被叫的女孩手里拿着个保温杯，正盯着有些破的桌子出神，杯子没盖盖，热水冒着不明显的热气。
　　不知道她在看什么，好像有延迟一般，两三秒之后才抬起头。
　　“何年？”暮迟定睛一看，反应过来是谁，“好久不见啊，有何贵干？”
　　此时距离第一节课开始剩下大概四五分钟。按照育才每年的惯例，开学的第一个早上老师们要提前开会清点事项还有准备发书，一来二去就没有时间上早读自习，直接上第一节课。
　　“还能有啥事，这题我不会做，给我讲讲呗。”
　　“开学第一天你就做题啊，哪题？”暮迟接过何年的书，翻回到封面，没了声音。
　　《中学生暑假生活》。
　　两人相对一眼，何年有些尴尬地笑笑，暮迟开始看题。
　　周边的人亦或是说说笑笑，要么是补作业，还有一部分人在结交朋友。
　　甚至社交厉害一点的，已经离开了教室，去别的班介绍自己。
　　哄闹着，“砰”的一声，门被推开了。门外一人正在靠着门框喘气，额头上滴着汗珠，他后面和他模样七八分相似的女生瞥了他一眼，走进教室。
　　“江桥！”
　　几个男生喊着，把靠着门框的人吓了一激灵。
　　“……啊。”江桥简单应了一句，跟着进去。
　　他环顾了四周一下，看到大部分是熟悉的人，熟悉的身影，以及小部分熟悉的抄作业，就知道了。
　　大部分又是他们。
　　而下一秒，他看到了暮迟旁边的座位上放着一个书包，忙着小跑到她旁边的空位，把上面的包拿下来暂时放到桌面上，自己的包随便放到桌子下面，等着暮迟给何年讲完题。
　　“对，是这样。”暮迟拍了拍他的肩。
　　“好嘞谢谢姐！”何年道谢，转身看见侧身把胳膊搭在椅背上的江桥，“江大爷来了？没再遛个弯然后蹦跶蹦跶错过第一节课后来？”
　　江桥向他招招手，示意他靠近点，何年心知没有好事，转头就跑回座位。
　　暮迟把包从江桥桌面上拿下，把作业从包里拿出来归到桌洞里，也不关心有没有落灰，干净不干净。
　　一系列动作结束之后，她抬起头，正好对上江桥的目光。只一瞬，江桥便移开眼。
　　“头还疼吗？”暮迟拧开水杯，吹了一吹，抿了一下确定温度合适，仰头灌了一口。
　　江桥叹了口气：“还好。”
　　他向来是个守时的人，从小学开始，除非家里有事儿根本不会来晚。
　　昨天晚上突然下起雨来，他正在外面买书。出门才发觉下雨，来的突然手边没有伞，一路飞奔回家。
　　夏最末尾的雨，多少来的猛烈，到家时浑身都是湿透的，却把书护在怀里仅仅湿了一点。
　　本想着凭着自己的身体素质良好，应该没有什么，晚上口渴起来喝水发现头有些昏昏沉沉，一测体温竟然发烧了。
　　“应该没什么大事了，他可是天天锻炼，身体素质可棒了，对吧哥。”刚才那模样与他七八分相似的女生发话，轻飘飘的，坐在何年旁边。
　　“那就好。”暮迟还把手放到他额头上贴了贴，确定不烫了才放下。
　　何年推了推女生：“江溯，你哥昨晚生病了？”
　　江溯点头：“是。”
　　暮迟刚把手收回来，四周突然静了。
　　上课铃打响，老师还没来。
　　教室里剩下的几个空位在楼道里急促的脚步声停歇之后被占满。
　　暮迟感到有几道视线盯着她。
　　“哎同学，他俩关系很好吗？”有个男生推推旁边的人小声问。
　　那人点点头，附近的女生接下话说：“当然了！初中我就知道他们了。他俩是小学就认识了，关系一看就很好，长得也好，很多人都磕他们呢……育才有个论坛，是学生开的，里边有不少往届学长学姐的同人创作，他俩的，也有！”
　　话毕，女生偷偷摸出违禁品手机，兴致勃勃点开论坛给他看。
　　“江桥。”暮迟看向他，江桥正在往太阳穴抹清凉油。
　　“嗯？”江桥停了动作，转头看向她。
　　“是不是有人在看我们？”暮迟自然地拿过他桌上的小红饼，扣开盖子也抹了一点。
　　江桥嘴角有些上扬，打趣道：“不知道，你长得好看吧。”
　　暮迟没接话。
　　两三分钟后，走廊里传来脚步声，门应声而开。
　　偷摸玩手机的人们一个激灵，手机与桌洞亲密接触，“咣”的发出声响。
　　“李柠。”女老师在黑板上写下板书，看着下面正襟危坐的人们有些想笑，“不用这么紧张，我就一新来的老师，说起来比你们大几届。”
　　有人接话：“那能叫你学姐咯，老师？”
　　李柠笑笑：“叫什么我不管，只要你们能学好我的课。对了，我带数学。相信a班的同学们肯定不在话下。”
　　暮迟一听，瞬间泄了气。
　　她最不擅长的就是数学。
　　见暮迟的反应，江桥用手挡住嘴：“这老师一看就好说话，怕什么？”
　　“这么好的老师教数学？数学太难了，学不会。”
　　江桥侧头看着苦恼的她，下意识有些想去顺她的头发，伸出手却顿住又收回。
　　“怕什么。”
　　简单的自我介绍了一轮之后，李柠说再过一会开学典礼，回来之后发练习册。
　　说到底暑假作业是不多的，大部分学校只有刚才何年手里那本，写或不写都在学生。如果不是这个通知，一半人应该也想不起来。作业不多，在拿通知书的那天已经拿到了衔接的课本用来预习，于是要发的书只剩下省市里的练习册云云。
　　育才一中的典礼，年年都一样。听说培梁二中的会有迎新节目看，年年羡煞旁人。
　　奈何两个学校是对家，每年都争升学率暗中较量，因此育才也不愿意去学习培梁。
　　典礼结束后，任谁都不想去回忆这个漫长的典礼。
　　讲了一些学校的好，讲了一些学校的社团，讲了一些对学生的期望。这个领导那个领导的讲话。
　　然后就十点多了，回到教室要发军训服。
　　虽说是夏末秋初，但一点秋意都没有的北方还是大太阳顶在天上，好像只有植物感知到了秋天。
　　军训服还是长袖，拿到手之后有人就开始上身试，比如江桥。
　　“好热啊。”江桥刚套上外套就感到闷了。
　　暮迟看着他套外套的背影有些发愣。
　　回过神来，她才套上自己的试了一下，然后便感到闷热，立马脱下来随便的搭话：“忍忍吧，就七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