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想》小羊啾啾

3、暮想

　　冬春交际，夜里突然降温，谢暮不幸中招，只能戴上帽子口罩去上课。
　　大概是帅哥讲师的吸引力太大，谢暮提前十分钟到教室，前排就已经坐满了人，她也无所谓，在后排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就坐下玩手机，荷川大学的公共课大多都是为了培养学生的审美素养和素质修养，没有考试，只有平时作业。
　　她之前被分到的课是电影鉴赏，宋炀也在，所以即使是有帅哥讲师，祝窈也要跟她换课。
　　当老师走进来的时候，全场都安静下来，谢暮吃了感冒药没什么精神，没像其他人一样抬头看着他。
　　“大家好。”
　　男人温润低沉的声音从嗓子里发出，台下好多女孩子已经开始蠢蠢欲动暗呼好帅。
　　“我是你们这学期摄影鉴赏课的主讲老师，江淮。”
　　如果说熟悉的声音已经消了几分谢暮的倦意，“江淮”二字，直接让她清醒过来。
　　她抬头看着他，即使他的目光没落在她身上，她却觉得眼睛好涩，整整五年日思夜想的人，现在站在离医学院最远的美院的摄影鉴赏课堂上。
　　这个从来只会出现在她梦里的人，回来了。
　　她一节课什么内容都没听进去。
　　临近下课，江淮提前两分钟结束了课堂内容，然后放下手中的多媒体智能笔，双手撑着讲桌，扫视了教室四周，最后笑着说：“很荣幸为大家上课，但希望同学们可以配合我不要将我在这儿上课的消息透露出去。”
　　“十分感谢。”
　　然后站直身子缓缓地给学生们鞠了个躬。
　　谢暮停住了去摸手机的手，江淮…是不打算让大家知道他回来了吗？
　　文学院离美院很近，她和阮许约好了要一起去吃火锅看电影。
　　阮许前段时间谈恋爱几乎所有空余时间都被男朋友占满，分手以后又遇上最后一学期的毕业论文，她们已经很长时间没一起玩。
　　两个人都各怀心事，也没人注意到对方的心不在焉。
　　直到走进电影院，坐在影厅里时，她俩才有点回过神来。
　　她们去看的电影，是《三颗月亮》，名字有些奇怪，听起来像天文科幻电影。
　　电影还没开始，谢暮前面的女孩兴奋地和旁边的男孩说着话，男孩明显不太喜欢说话，但还是耐心地听着她讲话。
　　应该是对情侣，不太确定，再看看。
　　等到电影后半段女主笑着说出那句台词时，前面那个女孩突然呜哇一声哭出来，男孩轻轻拍着她的肩膀安慰她，她慢慢转为低声抽噎。
　　电影的结局是BE，男主和女主没有在一起。
　　电影结束，男孩收拾好东西起身，却被女孩攥住衣角。
　　女孩的脸上还挂着泪痕，他转身蹲下来，抽出纸巾给她擦脸。
　　女孩却哭得更厉害了。
　　“我..我本来准备给你表白来着...”
　　“可是，这个电影好虐呜呜呜...”
　　女孩抽泣了一声，“我现在一点也不好看了。”
　　男孩始终对她保持着耐心，擦掉她的眼泪。
　　“不用表白。”
　　“我也喜欢你。”
　　女孩最后扑到他的怀里，他轻轻抚着她的后背安慰她。
　　谢暮有些恍了神，阮许看了看前面的两人，默默收拾好垃圾背上包拉着她离开。
　　谢暮回到寝室已经十一点了，荷川大学向来奉行自觉自律的校风，门禁时间是夜里十二点。
　　她住的是双人寝，唯一的室友祝窈正躺在床上玩手机，也不需要顾忌回来晚了影响室友休息。
　　等她洗完澡出来，拿着毛巾坐椅子上擦头发的时候，祝窈才跟她搭话。
　　“宝儿，我听他们说摄影课可以逃，老师不查人。”
　　“你不是最近忙着学高数吗？不用去帮我上课的。”
　　“我们系好多男生都逃了。”
　　谢暮点点头没说话，祝窈也不在意这点事儿，两个人都不是计较的人。
　　白驹过隙之间，窗外的树叶从嫩绿转为青绿，学校里静远湖也迎回了候鸟。
　　作为毕业生的阮许顺利完成了自己的毕业答辩，谢暮还有一个月才放假。
　　这几个月里，谢暮戴着口罩和帽子，怕暴露，她还戴了副没度数的眼镜，去上了江淮的每一节课。
　　也许在偌大的教室里，这样一个角落里的打扮很另类，但江淮从来没有问过，偶尔眼神交汇时，他只是淡淡地微笑。
　　下课以后，谢暮打了个车回医学院，刚下车就在校门口看见谢朝，他手指夹着没点燃的烟，站在那儿接电话，眉头皱着，颇显不耐烦的意味。
　　等谢暮走近，他抬眸看了眼她，“行了行了，接到人了。”不等对方说话就挂断了电话。
　　“你这是什么打扮？行了，带你去个地方。”
　　谢朝说着就往前走，谢暮拽住他，“我先回寝室拿东西。”
　　怕谢朝不等，又急忙补充：“给小姨的毕业礼物。”
　　谢朝揉了揉眉头，挥手让她去，“那你正好换身衣服，太丑了。”
　　谢暮回来的时候，远远地就看见车上的谢朝在抽烟，烟雾绕着他，落寞又惆怅。
　　见她走过来，他就把烟灭了。
　　谢朝说带她去的地方，是他的清吧。
　　本来就冷清的地方，今天没营业更安静了，谢暮觉得自己说话都有回音。
　　等走到里面时，看见那些熟悉的脸，以及，那个刚刚在荷川美院上课的人。
　　谢朝一扫之前的忧愁，和朋友嬉笑着玩闹。
　　江淮看着面前的谢暮。
　　谢暮也看着江淮。
　　一阵无言，也没有靠近。
　　最后还是江淮没忍住先开了口，他嘴角上扬，一双桃花眼好似泛起清波，“幺幺，好久不见啊。”
　　谢暮突然觉得想哭，咬住下唇，眼睛却渐渐泛红。
　　他伸出双手，“要抱抱吗？爱哭鬼。”
　　她放下手中的东西，就朝他扑过去，不顾一切地哭着，像是要把这五年的所有情绪全都揉进她的哭声里，传递给面前的这个男人。
　　男人抱着她轻轻安抚着她的情绪，一如既往。
　　谢暮十岁的时候和谢朝出去学骑自行车，没留意从山坡上摔下去，车压着腿，膝盖也磕破了。
　　谢朝手脚无措地哄了她好久也没哄好，江淮去看她，拿纸巾用矿泉水打湿了给她清理伤口，她也是像这样扑进他的怀里。
　　起初他愣了一下，随后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抚着她。
　　没一会儿就好了，谢朝看着这“兄妹和睦”的画面气得发笑，“谢幺幺，你干脆改叫江幺幺行了吧。”
　　谢暮趴在江淮的背上，冲谢朝扮了个鬼脸，毫不愧疚地说好啊。
　　后来每当谢暮闹脾气不讲道理的时候，谢朝总会把她扔给江淮，还说什么江淮管管你家江幺幺。
　　再后来，身边的人都这么喊她，连江淮也是。
　　周围人都被她的哭声吸引过来，等她整理好情绪离开江淮的怀抱时，就看见谢朝无语地盯着她，随后冷笑了声，“谢暮，你江淮哥又不是死了，哭这么晦气。”
　　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江淮揉揉她的脑袋就和谢朝走开了，不知道谁带来的麻将，几个男人坐在一起打牌。
　　她把礼物拿给阮许，两个人在吧台找了个位置坐下，正好能看见打牌那几个人。
　　其实不用仔细看，谢朝和江淮朋友很多，但会邀请来和她们一起聚会的，无非就那几个人。
　　打牌的是江淮，谢朝，江行和周知衍。
　　谢暮一边和阮许聊着天，一边偶尔瞥两眼江淮。
　　说笑着的脸突然就僵住了。
　　阮许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
　　一个漂亮的女人穿着红色衬衫裙，左手端着一杯红色的酒，右手搭在江淮肩上，只是简单的打扮，连妆也很淡，却掩藏不住一颦一笑的风情万种。
　　阮许对她有点印象。
　　几个月前的电影院里。
　　《三颗月亮》的女主虞晚。
　　叫什么名字来着？
　　大概是两个人的眼神太过炽热，女人抬头看向她们，笑了一下，没带着恶意，也没不好意思。
　　谢暮低头拿微博搜索《三颗月亮》女主，在演员表里找到了她的名字——林绾。
　　她点进她的个人主页，第一条微博，是一月的时候她的红毯照片，男伴是江淮。
　　评论区里有人在说他们般配，也有人嗑她新电影里的CP，也有人只是夸姐姐好美。
　　她说不清楚自己的感受，只是熄了屏。
　　几个男人还在打牌，谢暮给他们打了招呼准备要走，江淮起身说要送她，她摇摇手，勉强扯出一个笑容。
　　“不用了哥哥，你喝了酒。”
　　“小姨开了车，她送我。”
　　江淮扭头看了一眼阮许，阮许在低头看手机，但手上的挎包已经看得出是收拾好了要走。
　　他点点头，伸出手想揉谢暮的头发，却被她退后一步躲开。
　　江淮愣住一下，收回了手，还是温柔地嘱咐她注意安全。
　　谢暮没什么心情，转身的时候却瞥见林绾在椅子上坐着看着她，带着玩味的笑容，却不似在挑衅。
　　更像是，看懂了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夜色已经太浓，稀稀疏疏的星星偷懒似的，街上不太亮，昏黄的路灯落下树叶的影子，夏天的风带着夜的雾气，吹着竟有些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