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养》sryyy

31、第 31 章

　　124、
　　“关于唐思源的死，再详细一些。”
　　他在二十二岁的时候，大四毕业那年。他跟我说，想过两年再回来考研。于是他放弃了保研资格，毅然决然地去了乡村支教。
　　我也想跟他一起的。
　　恰逢七八月，南方多台风暴雨。也就在入乡的那几里路，山体滑坡。
　　我打不通他的电话，也再没打通过。
　　125、
　　准备一张火车票。
　　我从床上下来，从衣兜里翻出两百块。这是边度上次给的，一直存着没用。我感觉我快要崩溃，明明一切都在照常进行着，我应该要习惯了。
　　宾馆冰冷冷的灯光照射下来，思源侧躺着面向我，他放下手机，问我怎么了。我浑身颤动地朝他走去，他柔软的嘴唇一张一合，我一时间竟只听得见自己的喘息声。
　　我半跪在床前，“思源，你可以借我点钱吗？”说过，我就觉得草率了。他慢慢靠近，我瞧见他脸上新晒出的雀斑，他垂下眼睑，“你想要多少？”
　　“一百可以吗，我想回家一趟。”
　　“我看看。”他移下床，翻找书包。从被他遮挡的缝隙中，我看到他只翻出两张钞票来，一张红色一张绿色。他扭头过来，却将两张都递给我。
　　我不敢接了，“你还够钱吗？”他说：“够的，着急回去吗？”
　　我有点后悔了，他见我不拿，转而放进我衣服的口袋里。“发生什么事了吗？鹄哥。”
　　我要告诉他，我望着他脸上朦朦胧胧的雀斑，亮晶晶的眼睛。我总想告诉他，总想对他坦白，我快崩溃了。“思源，我不想读了，我交不起学费。”因此，我要日日陪我表哥睡觉，我好煎熬。
　　“怎么能就这么不读呢……”他握住我的两臂，“你先别哭。”我抱住他的腰，于是他便也顺势抱住我。“可不可以申请助学金？”
　　“我没有资格，思源。我也不敢参加什么评选，我害怕他们一查就知道我爸是□□犯，他们会歧视我吗？”思源只是叹气。我知道他帮不了我，他也还是个学生，跟我一样。我只是想发泄一下，哭完就作罢了。
　　我想我是太软弱了，但我不想再被针对个三四年。被人当□□犯，当苍蝇老鼠一样躲着的日子，有过那么五年就够了。
　　我无法再去想象。我紧紧地抱着他，焦干的嘴巴贴在他肩上。“思源，我明早回去。我回去打工赚钱，攒够了钱我再回来读书。你相信我吧？”
　　“鹄哥，读完这个学期吧。暑假我跟你一起回去，我也打工，我把打工的钱都给你。你不能读一半就回去啊，没事的，船到桥头自然直。”
　　我是抱着破罐子破摔的心理来见思源的，如果不回香山，边度会把我关起来打死的。
　　我没有再说话。
　　“好吗，鹄哥？”顺着他光滑的脊背一路往上，我用力攀住他的肩膀。我比谁都清楚，我终归是要放开这株救命稻草的。
　　“好。”
　　126、
　　“卑微者的生与死很难有机会被认真对待。”——《生死课》袁凌
　　127、
　　重遇思源的第五个月，边度认为我背叛了他。在这段乱了套的感情中，我不忠了。
　　他拽着我的头发叫我在客厅跪下，我不跪，他就死命地踢我膝盖。
　　“不知好歹！”他这么骂我。疼痛激出泪水，我用手垫住腿后被踢肿的皮肉。“你给我一五一十交代清楚了！昨晚去哪了？见了谁？做了什么？一件一件说！”
　　我不说话，他将我书包扯开，把里面的东西悉数倒在地上，没找到什么。他又转来搜我的身，搜出了那几张叠整齐的钞票和手机。
　　“你别以为我不会跟你动手啊，趁我还在好好跟你说话，你赶紧坦白了！”说这话时，他正面目狰狞地把钞票扔到我脸上。“你哪来那么多钱，我对你松了点，你就一针一线地给我藏起来了是不是？行，你以后都别想了。”
　　唉，我真该走掉啊，思源。
　　“我不读了。”我昂着头对他说的。“不要你的钱，我退学，我回香山。”
　　他冷笑，“想得真美，我之前给了你那么多钱又怎么算？你哪样不是用我的吃我的，学费一万二，生活费一月五百有多。我给你买的衣服一件多少钱你知道吗？是你说想走就能走？”
　　我费力站起来，“都还给你，你算好钱！我会还给你！”我走进房间，收拾我的东西，实际上，没有什么东西是属于我的。唯一属于我的身份证，我翻来翻去都没找到。我走出房间，冲他大吼道：“你把我的身份证还给我！”
　　他不知在和谁打电话，阴沉沉地撇我一眼。“你被他骗了，他现在跟我在一起，我们睡过的次数比你爸妈睡过的次数都多。”说完他挂断电话，狠力一摔手机。“怪不得硬气了，他能养你？”
　　他上前来，我先一步掐住了他的脖子。“你跟他说了什么？”
　　“你掐死我，我跟你说，你这辈子都不可能解脱的。”
　　在感到恐惧之前，我的眼泪还在掉。“你真该死，你怎么还不死？”
　　我什么都不拿了，就要夺门而出。他一巴掌将我扇倒在地，一举把大门反锁了。“你要出去，就杀了我，踩着我的命逃出去。然后被警察抓住，判个故意杀人罪，子承父业。跟你爸一样，处个死刑，我会在地底下等你。要么，你给我老老实实在这待着，安心读完你四年本科。”
　　“小惩大戒。你在外出轨，罚你休学三个月，我就不多追究你的错误了。”
　　“休你妈了个逼，你去死。”
　　我瞪着他，他反倒一副冷静下来的样子。“我原谅你，你也得好好反省反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