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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第 30 章 ...

  •   120、
      要偷就偷笔大的,几百块钱是远远不够的。要想回家,起码也要一千以上。
      冰凉的空气流淌,时不时有风。我光是揣手蹲着,四肢冻僵了。思索钱财之类的俗事,就足够使我站不起身了。
      不知过了多久。边度出现在客厅,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我背后。他不轻不重地搡了我一把,“大半夜的蹲在这干吗?”说着,他的手越过我的头,去拿放在茶几上的钱包。“没钱了?”钞票被摩擦抽出的声音,他再次越过我,放好钱包,将抽出的钱压在钱包下。“钱脏,你明天起床再拿。以后没钱用了就直说,我又不是不会给你。”
      要我说,我最讨厌他这副冠冕堂皇的样。
      我十六岁打后,就一直受他的害,他怎么还好意思在我面前装作高高在上、施舍怜悯。我不信,更不可能任他蛊惑。
      有时候是这样的,除了活着,没有别的办法。没有办法摆脱,也没有办法释然。
      他在勾引我,像站在高层,所有人都在引诱我跳下去一样。他在利用他所有的资源勾引我,诱导我,——好像喜欢上他,放弃恨他,就会脱离痛苦。
      “什么时候回香山?”我问他。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你想回去?又没有人想你回去,我们就留在这里。”看上去他对那个地方没有一点感情。他没有什么表情,见我望他,即刻作出了委屈的神情。
      “你也知道,我爸早在外面有家了,我妈对我好,那都是为了抢我爸的钱。他们没有一个是真心爱我的,我为什么要回去?你不也是么?”
      “我跟你不一样。”
      “你不想老闷在这,那等你放假我们就去旅游吧。”
      “我跟你不一样!你少他妈在这里装好人,如果不是你……”我忽然有点喘不上气,“你跟你鄙视的那些人有什么区别……你讨厌你爸妈,认为他们不爱你,实际上,你有哪一点值得人爱?”
      他狠狠地瞪着我,“如果不是我?如果不是我,你奋斗十年都过不上这种好生活!那么有志气,你就一分钱都别要我的,那么有骨气,你就退学去打工。”
      ”实际上,我们都一样。其实我们同病相怜,不是么?”他上前来顺我的背,软了脸色。我推开他,将钱塞进睡裤的口袋里。
      “我本来自己一个人就好好的。你明明知道不是我的错,硬要泼我脏水的不是吗?”
      我锁上浴室的门,抱着脑袋,闭上眼睛却是想起母亲。她说过的话,她总是无数次爱提起边度的悲惨遭遇。那种谈话里不仅仅是对边度的怜爱,往往夹杂着自我安慰。只是这样而已,自从何仲平入狱,她也再没有对边度有任何形式上的优待。
      边度在读高二那年,参加了一场很有价值的击剑比赛。姑姑给很多人准备了入场劵,而在比赛那一天,去到现场的却只我和他的同学。
      我想我比谁都知道他爹不疼娘不爱,但我也是唯一一个不能理解他的人。
      他在外面砰砰敲着门,我在里面希望他早日暴毙身亡
      121、
      这一天,我听到了鸟叫。
      屋外有一棵树,鸟绕着树飞,落在树枝上鸣叫。我睁开眼醒过来,走下楼,走出大门去看。有一只流浪猫坐在树下,正昂着头看树上。
      我估计它是要抓那些鸟吃。它好似被我惊动,嗖一下就跑走了。
      我还困觉着,迷迷糊糊地回到室内。
      桌子上有三明治,还有我的MP3。我恍惚间想到什么,长按按钮将MP3开机。内存一并清空,里面的音乐全部被删除了。
      边度从厨房出来,“快吃,吃完我陪你去医院。”我不自觉捏紧手里的MP3,“之前不是去过了吗?”
      他放下水杯撇了我一眼,“你那药不是快吃完了吗?”
      “没有,我MP3里的歌都哪去了?”我问他。
      “你那破玩意里本来就没歌。”他如此说道,令我感到奇怪了。“等会儿你好好配合医生,别人问什么你就回答什么,别扯其他有的没的。”
      我没搭理他,回到房间里,捣鼓那个不剩一点信息的MP3。或许外面有店可以帮忙恢复数据,我想到。于是我拿出藏在床底地毯下的手机和证件,我打开手机,更奇怪的事情发生了。手机上所有可以交流的软件都被卸载了,我趁重新下载的功夫点开相册,备忘录。意料之中,所有记录都被清除。
      我不知道他要做什么,我不由得有点胆寒。在恐惧的指使下,我四肢发僵地换好衣服,把证件电子设备都揣好放在身上了。我打开房门,楼下有人在小声说着话。
      “…他前几天还把我当成那个假想出来的人…”
      “…我弟弟他确实…”“…他十几岁的时候被人性侵犯过…”
      我扣紧了栏杆,脑袋一胀一胀地发疼,像有个人在由内而外打击我的前额。我退后两步,却两眼昏昏,失去平衡力倒在地上。很多人哒哒哒地跑上楼梯,我看不清,几个模糊的人影在我眼前晃动。晃得我想呕,我侧开脸遵从生理反应地干哕了几下。
      胳膊针扎得一疼,我睡了过去。
      再醒来,我躺在病床上。边度坐在一旁无所事事,他按下护士铃,拎上包站起来,说了一句“好好配合医生”就离开了病房。
      后来我做了一堆测试。
      那位女心理医师问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产生幻觉的。我说,大概是在三十岁前后。
      她不相信我,她相信那些被造假的聊天记录和照片,她说从这些“证据”看,可能从一开始,唐思源就是被我想象出来的人。被侵犯之后,应激假想出来了一个全心全意保护我的人。
      我反驳她,既然是我想象出来的,那么他怎么会死掉。
      她用笔轻敲桌面,又紧接着问,“何先生,我可以问一下你,在你二十二岁那年发生了什么吗?”
      我皱起眉头,“不是的,真的有思源这个人,你可以上网查啊。”
      “…我的意思是,现实存在的唐思源可能跟你记忆中的唐思源完全不同。”
      “什么意思?”
      “何先生,你放心,我们已经和你的监护人选好了治疗方案,你只需要配合医生就好了。”
      122、
      挚爱的思源:
      展信安康。
      月光浅浅,夜色深深。
      临近生日,感触良多。我的朋友、兄弟、爱人,日子越发远去了。
      我们初识,便已像知己一般相知相惜,回想起来,仍是庆幸。
      123、
      赶到思源学校时,已经是晚上七点。他靠在刻着学院名称的石碑旁等我,路灯很暗,我只看得清他裸露在外的小臂,光洁一片的脸颊。细小的绒毛贴在他的脸上,我奔过去,他却红了脸。
      “坐了很久的车吗?走吧,我们吃什么?”他十分自然地搭上我的肩,脑袋贴着我的脑袋。我感觉我们像一对连体婴一样,默契地像是分享同一具身体。
      他连连提了好几个建议,自己又一一否决了。最终决定去吃火锅,医学院附近有间学生自己开的火锅店,他说听同学推荐了好几次,一直没有空去试试。
      我们来到店门口,听见里头纷纷杂杂的说话声,热闹非凡。我看着他他看着我,我们的呼吸打到一起,我感觉脑袋像醉了。
      我们紧挨着坐,面前端来了一锅番茄汤,思源吃不了辣。电话响个不停,我索性关了机。
      思源笑嘻嘻的,嘴角大大地咧高。时而看看锅,时而望望我。
      “早就想跟你一起吃顿火锅了。”
      我说:“我也是,我想跟你做很多事的。”我沉了沉嗓子,“想跟你一起看周迅的电影,想跟你一起去水库烧烤,想跟你一起跨年,什么都想。”
      他眯了眯眼睛,凑近了,很小声地问“那你想跟我睡觉吗?”他攀住我的手臂,“我们晚上在外面住吧,好不好?”
      我松开握住手机的手,回答他:“好。”
      他脸颊的两坨肉笑得隆起,被热气熏得粉润了,很好看也很可爱。“我们可以一人一次。”
      他翻开钱包,抽出一张合影,折起来的合影。我们高考前拍的,在拍大合照之前,我和思源和高一班主任的合影。我那个时候很讨厌拍照,现在也是。于是照片里,我的眼神飘忽不定,显得很没有精神。但是还好,还是有东西被留下来的。
      思源打开手机摄像头,说:“我们以后多拍一点照片吧,这样过几年再看多有意思。”然后我们又去了照相馆,把刚拍的照片洗了出来,一人一张。
      照片中的思源相比几年前要英气勃勃许多,我夸耀他,“长得越来越帅气了”。他对此丝毫不腼腆,夸张地假装谦虚道:“没有没有,勉强够得上我鹄哥。”
      我瘫在柔软的纯白色的大床上,仔仔细细地将那张照片看了一遍又一遍,看完后夹在了书包的夹层里。
      等待思源洗完澡出来,我遥控开电视机,央视六套在播《2012》这部电影。今年就是2012年,据说世界末日的这一年。
      我敲了敲洗手间的门。
      “思源,如果这天是世界末日,你会做什么?”水声太大,他没有听见。
      思源,如果这天是世界末日的话,我会把一切都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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