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怂[电竞]》甜沐

37、第 37 章

　　小镇上有个说法，红包压岁钱，能辟邪。尤其是走夜路在墓地的时候，这样小孩子，从心理上不会害怕;而且也不用害怕，因为红包能驱赶污秽的脏东西。

　　远处山脚下的集镇，万家灯火星星点点地亮起，噼里啪啦，依稀传来鞭炮声和烟花响，点燃一望无际的黑沉天幕。

　　夜风很冷，冻得姜栀手指麻木，几乎没有知觉。

　　红包封皮也吹得冰冷，捏在手里，沉甸甸的，跟块雪地里的冰砖似的。

　　可它并非冰雪白的冷色调，是镌刻着金色的红，流淌着鲜活血气。

　　从姜栀记事起，对收红包的印象很浅淡。

　　还是很小的时候，过年走亲戚串门，父母还有他们的血亲，会给自己红包。

　　那时候太小，姜栀没什么记忆点，模糊得如同被雨水打湿的油彩画，糊成一团团看不清的色团。

　　再后来记事起，红包主要来自于一个母亲给的，一个是外婆。在洲安过年没有回老家，亲戚间走动少，关系逐渐淡化。

　　偶尔回去，也会收到他们的红包。

　　再后来，她们两离开人世，这几年去小表妹家吃团圆饭，小表妹的父母，会给每个前来聚会的孩子们一个红包。

　　微信里，朋友们会互相发红包，抢来抢去渲染节日的热闹气氛。

　　而现在手里，是段知序给的红包。

　　是新年里的第一个红包，也是他第一次收到份量这么大、包装贵重的红包。

　　按照当地习俗，年满十八岁，而且开始工作有薪水，就不是小孩子了，应该给其他小朋友准备红包。

　　晚上吃团圆饭不止小表妹一家人，虽然姜栀跟那些家没有联系，但现在挣钱了有工资，而且满了十八岁，按习俗是轮到他给到场的小朋友们发红包。

　　原本打算离开墓陵以后，找家银行取现金，回去把在洲安买的过年礼品还有红包封皮，一并提着去小表妹家分发。

　　然而根本没有料想到，自己还能收到一个红包。

　　从出生那刻起，每一年的压岁钱祝福没有断开，今年依旧延续。

　　坟墓前亮着微弱祭拜灯光，姜栀注视着手心里的红包，卷翘长睫轻轻地眨动。

　　寒风呼啸，穿过山林，寂静的墓陵沙沙作响。

　　似乎冻得没有直觉，姜栀依旧保持着白天的姿势，沉默地坐在青石砖面，几乎快要融进黑暗夜色。

　　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是小表妹打来催促吃晚饭的电话。

　　清瘦身形在暗夜里恍若鬼魅，缓慢地动了一下，回到人间微弱灯光照亮的人间。

　　冻僵苍白的手指，小心谨慎地，重新将红包，装进拉链口袋里封闭，生怕弄坏了。

　　姜栀拎着TKG的背包，慢慢地站起身。

　　从前年幼，他很喜欢堆雪人，每当天气升温、积雪融化的时候，他特别伤心，哭得好像失去了生命中，什么重要的东西东西。

　　就着坟墓前的微光，姜栀在外婆和母亲的墓碑处，用冻僵的手指，堆了两个小小的雪人，放在照片前。

　　昏黄光线映照得遗像，眼神柔和，她们注视着姜栀，一步一步，重新朝着山下的人间烟火，缓慢走去。

　　—

　　小表妹家在县城主街上的小区里，姜栀提着礼品，还有一个装红包的简易布袋，去吃团圆饭。

　　叮咚门铃响，小表妹欢欢喜喜地给他开门。

　　客厅里热闹喧嚣，小孩子们嬉戏打闹，一时间没人注意到门口。

　　“诶，怎么说，我新发你的那篇文，你看了吗？”小表妹压低嗓音，冲他挤眉弄眼。

　　“你的标红批注，说要详细描写，我就把超话里有篇网盘资源给弄过来了。”小表妹一脸得意，求夸夸表扬：“专门给你弄成图片版，方便阅读，你把图片翻转一下，因为不翻转容易被微信官方和谐掉，就能看了。”

　　“怎么样，机智吧？”小表妹豪爽地拍了怕他的肩膀：“不客气，都姐妹，好东西当然要一起分享~”

　　姜栀：……

　　“那个，我还要训练，没时间再研究这些。”预防小表妹给他再发一堆奇奇怪怪的东西，姜栀找了个借口。

　　“你这几天不训练吧，大过年的，TKG这么严格吗？”小表妹奇怪，半信半疑。

　　姜栀点头，面不改色地撒谎：“那当然，我准备去网吧打rank，收假俱乐部会检查战绩，达不到要扣工资的。”

　　小表妹若有所思地哦了声，啧啧道：“段知序可真不做人啊。”

　　姜栀：“……啊？”

　　“没事，我懂，你们都是听命于他，没办法。”小表妹振振有词，感慨说：“段总不愧是资本家，充分压榨员工的剩余价值。”

　　接着摇摇头道：“太惨了。”

　　姜栀有些心虚：“呃……”

　　“饿了是吧，来来，准备开饭。”小表妹吆喝他进屋。

　　将礼品还有红包递给小表妹，姜栀来到客厅，同她父亲打招呼。

　　“姑父，新年好。”姜栀礼貌笑笑。

　　姑父回笑，说：“新年好小栀，染的新发色不错啊。”

　　姜栀道了声谢，转身先去厨房，同姑姑问好，再回到客厅。

　　一时间，客厅里的人群纷纷看过来，闲聊声小了下去，电视里的欢声笑语清晰起来。

　　三十多号人挤满了三室两厅，没有多余坐的地方，马上要吃饭，姜栀就站在一旁。还有小孩子推着玩具车跑来跑去，停在原地，好奇地打量着粉头发的哥哥。

　　毕竟，姜栀是人群里，唯一染染着亮色。

　　“哥哥，你好漂亮。”一个三岁的小妹妹，骑着玩具小木马，仰起头，眨巴眨巴眼睛，冲他咧嘴笑笑。

　　姜栀被她盯得有些不好意思，从单肩背着的帆布袋里，翻找东西。

　　布包上面印有TKG的logo，也是从洲安基地里带回来的。

　　“小可爱，新年快乐。”姜栀蹲下身，摸了摸她的羊角辫，递给她一个红包。

　　其他的小朋友围过来，姜栀一一给他们发红包。

　　有上学的大孩子，不好意思过来，正是小大人的年纪，戴着眼镜在一旁玩手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

　　姜栀走过去，递给男生和女生，一人一个红包：“新年快乐，学业有成。”

　　隐约听说过姜栀家里的事情，没想到他不仅没有颓废下去，至少外表上看着清清爽爽，漂漂亮亮。

　　发红包出手阔绰，掂量在手就知道份量不少，比同龄辍学在外打工的孩子，争气多了。

　　“哎哟，你们两也真是的，还不谢谢哥哥。”旁边的大人见自己的孩子愣在原地，着急地戳戳他们：“怎么这么没礼貌。”

　　“妈，你别推我……”女孩制止母亲的动作，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人。

　　男孩也是，叫他爹别拍他了。

　　“我没认错吧……你是，breakfast！”女孩眨眨眼，怕自己看错了，赶紧问身边的男生。

　　“我靠，应该没看错。”说着扶正厚厚的近视眼镜，手里的游戏不打了，赶忙打开微博，照着图片对比确认。

　　“天啦，姜栀，真的是你！”男孩激动地跳起来，把红包塞进柔软白嫩的手心：“我不要红包，你给我签个名吧！”

　　女孩也跟着凑过来，把红包揣给他空着的手掌，兴奋道：“我也不要红包，breakfast，能跟你合个影吗？”

　　众人：……

　　“傻孩子说什么呢，你们两干嘛？”
　　“连名带姓喊人家，你最基本的礼貌呢？”
　　家长们上了年纪，干的都是传统行业，在一旁不明所以，呵斥他两的行为。

　　“妈，这是……哎呀我跟你说不清楚，跟大明星一样。”男生类比解释，其他人一知半解，只觉得姜栀这张脸的确跟明星差不多。

　　县城内染发的不少，但没见过染这种鲜亮的桃粉，看着很新奇。

　　可没有见他拍过戏、唱过歌、或者跳过舞啊……

　　有几个人觉得染这种颜色的小男生，肯定不是什么正经职业，含沙射影地开口：“年轻的确是资本，吃的就是青春饭，可这几年挣钱多，后面老了怎么办？”

　　“就是，还是要注意身体啊，小栀这瘦的，感觉风一吹就倒，太操劳了。”另一个中年男人笑着，意有所指：“有时间，还是争取找份正儿八经的工作，在外面要是不好找，回来我可以帮你，薪水不多，但稳定啊。”

　　三三两两的附和，讨论某某在大城市如何过得不好，打肿脸充胖子，现在想回来年龄大了，也不容易。

　　男生对此很是无语，继续同他们争辩：“姜栀……栀哥他是电竞选手，在一家王牌俱乐部，跟你们说的大公司一样好。”

　　女生言语更直接，生气地不服道：“对，姜栀哥哥非常厉害！”

　　小表妹在厨房帮忙，这会儿出来招呼大家吃饭，听到他们的对话，很是骄傲地扬起下巴：“现在站在你们眼前的，就是世界冠军！”

　　“电竞就是打游戏嘛，你们还小，还是要好好学习，天天打游戏没什么前途的。”
　　“什么冠军？世界冠军都来了！”长辈们乐了，丝毫没把他两的话当真。

　　“好了，年轻人未来可期，都说不好以后是什么样。”姑父出来打圆场：“说不定就是世界冠军，不过世界冠军也得吃饭，大家一起过来晚餐吧。”

　　姜栀把红包给他们，依言该签名的签名，该合照的合照，想要个微信好友位，他也给了。

　　室内人多，团圆饭分成餐厅和客厅两桌。

　　本来是大人小孩平均分布在两桌，姜栀今年回来吃团圆饭，没有跟之前那样一个人缩在一旁不说话，跟大家都打了招呼，小朋友们觉得发红包的大哥哥长得漂亮，说话也柔和，要挨着他一块儿坐。

　　尤其是知道，姜栀是TKG的辅助，少年学生们格外要跟他坐一桌，吃饭的时候，崇拜地扯着他问东问西。

　　姜栀一一同他们解答，他是辅助位，很自然地，会问道跟段知序打下路组，是什么体验。

　　“嗯……他很厉害吧。”姜栀思考，给出客观评价。

　　“rule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不一样的地方？”男孩儿边吃饭边问。

　　“可能是，特别厉害？”姜栀想了想道。

　　“啊，breakfast，你好敷衍。”女孩儿撇撇嘴：“想听点别的答案。”

　　“那，你想听些什么？”姜栀耐着性子说。

　　同他聊了会儿天，发现姜栀并不像赛场上打的风格那么凶狠，就跟他接受采访时一样腼腆柔和，距离感一下子拉近了不少。

　　“就是，嗯……”谈及此，女生压低嗓音，小声问：“段神是不是你男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