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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chapter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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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中旬的时候，我得到了一份邀请函。
火漆漆印是凯斯家族的家徽，内容大致是说凯斯家主即将举行婚礼，邀请我前去参加。
这本身没什么好在意的，按照往常的做法，直接拒绝就是了。
但引起我注意的是，这场婚礼在海上的一座小岛上。
我没有出过海。
小时候，我那对名义上的父母从不允许我出门，一旦违逆他们，我就会被关在漆黑无光的地下室里，一直到我受不了昏过去了才会被放出来。
长大后，我又不愿意踏出这座如同牢笼一般的庄园。
我低头看了眼自己白皙得甚至能清楚看到青筋的手背，拨动了下左手大拇指上的碧绿色扳指。
一旁的佣人微微俯身，还在等候我的回复。
拒绝的话语在喉间滚了滚，我看见了洛狄忒好奇的眼神，于是我将邀请函递回给佣人，对她道：“回复凯斯家主，我会准时赴宴的。”
对着佣人难以掩饰的惊讶，我泰然自若地点头再次确认。
佣人走后，我对洛狄忒道：“到时候你陪我一起去吧，洛狄忒。”
出海的那日天气不错，阳光洒落在海面上，轻柔的海风掀起层层金色涟漪，仿佛俄耳甫斯正在拨动他那美丽精巧的金色竖琴。
我看着赤脚走在沙滩上的洛狄忒，他弯腰在海水中摸索，不一会儿手里便抓了一捧金黄的沙子。沙子从他的指缝滑落，露出里面雪白的贝壳。
他满脸惊喜地看着还沾染着泥沙的贝壳，兴奋地放到海水中冲洗干净，然后小心翼翼地将它收到怀里。
我定定地看着他，盯了他好一会。他毫无所觉，继续弯腰在海水中摸索他的“宝物”。
咸湿的海风迎面吹拂过他的黑发，他的头发微长，被随意拢到脑后扎了起来，两鬓的碎发轻轻拂过脸颊，仿佛情人的爱抚。
我看了眼远处还在忙着搬运东西的船手们，迈开步伐向洛狄忒走去。
“你在干什么？”
我对自己的语气感到心惊。
现在我的语气听起来就像亲眼目睹丈夫偷情的妻子一样不满，我保证。
“没、没什么，先生。”
洛狄忒看上去有些不好意思，阳光迎面照在他的脸上，不知是被晒红了还是什么别的原因，他的脸颊就像是摆在盘子里的红色浆果，可爱又诱人，让人恨不得立马咬一口。
我忍不住捏了捏自己的指尖，直至感受到了指尖传来的刺痛，才继续道：“船快启航了，上船吧。”
“好的先生，我这就来。”
余光中，我瞥见洛狄忒似乎微微松了一口气。他将背到身后紧握拳头的右手拿了出来，又匆忙将什么东西放到右边的口袋里，而后三步并作两步，小跑着跟了上来。
海上的航行一如想象中无趣，如果没有洛狄忒的陪伴，我一刻也不想再呆下去。
到达小岛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所有来客都被安排好了住所。但在分配房间时，有些小意外出现了。
被仆人急匆匆喊来的管家满头大汗，为难地对我道：“抱歉，艾尔先生，我们的房间已经满了。”
这个谎言简直比太阳自西方升起更可笑。
我盯着管家的脸，轻轻笑道：“没关系，是我带了太多仆从了。”
我挥挥手，示意身后一半的仆从撤回到船上，然后扭头露出苦恼的神色道：“洛狄忒，这段时间大概要由你打理我的起居了。”
“遵从您的吩咐，先生。”洛狄忒微微俯身道。
一夜无梦。
凯斯家的婚礼是露天举行的，我面带微笑坐在第一排观看了整场婚礼。
面容姣好的新娘挽着她的新郎，笑容甜蜜地走过柔软的红丝绒地毯，站在神色郑重的神父面前，共同在神父面前许下一生的誓言。
我随着人群一起鼓掌，听说这意味着对新人的祝福。但是祝福什么呢？祝福他们白头偕老，永浴爱河？——上个星期我才听说凯斯家主又惹了一屁股风流债的事情。
我不理解。但我不需要理解。
两个新人逐渐走远，我收起了笑容，舌尖抵了抵牙齿，稍微活动了下微僵的面部，对洛狄忒笑道：“走吧，洛狄忒，陪我去看看海边的晚霞。”
橘色霞光穿透了厚厚的云层，海面波光粼粼，水中倒影摇晃，映出我们的身影。海风拂面，霞光渐渐染上赤色，半边云彩都被烧得火红，像是一颗赤红的、鲜活跳动的心。
我走在洛狄忒前面，落日余晖倾洒在我们的身上，身前是我们的影子。
我一遍又一遍描绘洛狄忒的影子，带着我自己都看不懂的执拗，仿佛要透过那漆黑的影子看到洛狄忒的五官面容。
直到洛狄忒开口道：“先生，天黑了。”
我遗憾地看着晚霞带走了光影，也将我和洛狄忒的影子一同带走了。
“洛狄忒，你会离开我吗？”我下意识问道。
洛狄忒愣了愣，犹疑片刻，低首道：“先生，怎么了？”
我缓过神来，看着没有在第一时间回答我的洛狄忒，忽而弯了弯眼睛，轻轻笑道：“没事，只是忽然感觉已经出门太久了。”
久到精心饲养的金丝雀都开始留恋外面的世界了。
我看见洛狄忒为我的问题冥思苦想，憋红了耳根，心道：没关系，我不会让你离开我的，我的小金丝雀。
“先生！”我转身向前走去，而洛狄忒仿佛刚从梦里醒过来，三步并作两步跟了上来，大喊一声让我停住了步伐。
我笑吟吟地看着他。他支支吾吾半天，直至白皙的脖子都染上了薄红，才从口袋里掏出来一串手链，摊开手将它放在手心，不敢直视我，却仿佛演练了无数次般，吐字清晰道：“先生，这是我亲手做的手链……听说用贝壳做的手链能够保佑您的平安，请您收下它吧。”
纯白的贝壳大小近乎一模一样，都被穿孔连到一条拧成麻花状的细藤上，每个贝壳上都雕了精致的花纹，我一眼认出来那是艾尔家的家徽，于是不禁挑了挑眉。
“谢谢。”我伸手接过手链，并在洛狄忒手中放下另一条手链。
洛狄忒惊讶地看着我，我笑着解释道：“回礼。”
“凯斯家送的不值钱的小礼物，收着吧。”我接着道。
洛狄忒犹豫片刻，道了声谢，点点头将那串珍珠手链收入了口袋中。
这珍珠手链自然不可能是凯斯家送的礼物，而是我从小一直带在身边的手链，它见证了我的喜怒哀乐，与我相伴也有十九年了。
如今我将它送给洛狄忒，就好像我一直在他身边。哪怕他全然不知，我也要在我的小金丝雀身上染上独属于我的气息，让他再也飞不出我为他打造的专属牢笼。
纯白的贝壳与剔透的珍珠，合该是天生一对。
洛狄忒说，贝壳手链能够护佑平安。而我却听说，纯白的贝壳象征着纯纯的爱意，将纯白的贝壳送给心爱的人，也就是想要与他结下相守一生的誓言。
我的洛狄忒，我可是要当真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