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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而且我还好男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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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名山不知道后来母亲是如何想的,又是如何把他的心思说给父亲和阿姐听的。总之他被放出来了,母亲也不再提邀请谢骁来府上的事情了。
蒋名山本打算进宫去见阿姐一面,当日就想要把他和谢骁的婚事定下来。但刚走出府门,他就改了主意——他得先去世子府上看看谢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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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骁正看着面前一堆请柬犯了愁。他知道京都人是很爱热闹的,但没想到会到这种程度——他来京都不过一个月,收到的请柬已经堆了有半人高。有的是直接送到世子府上,有的是通过洛凌云的手给送了过来,有的干脆在街上拦住他将请柬塞了过来。
说起在街上拦人这回事,谢骁想到自己与蒋府那位已经大半个月没见过面,心里只当是因为他没去宴会,拂了蒋名山的面子,所以那位才不愿意搭理自己。
可没成想,他心里刚想起那个人,那个人就已经到了世子府门前。
谢骁自己还因为前些天的缺席心里难受得不行,忙不迭地收拾收拾了头发就在府门前好好迎着那位。
蒋名山平日里是很冷淡的性子,但看着谢骁穿着一身京都人的衣服,头发在身后松松垮垮地用束发带绑起来,笑着迎接他的样子,心里还是忍不住狠狠颤了一下。
谢骁这边可全然不知道蒋名山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看着在府门前站着不动的蒋名山,只当是他抹不开面子,三步并两步地走上前,哥俩好地勾住了蒋名山的胳膊。
蒋名山的眼睛盯着谢骁软软的、搭在自己胳膊上的手,只觉得眼前这人几天不见,又是烫得吓人,那股子热气堪堪要把自己彻彻底底地勾过去。
蒋名山已全然将谢骁看做了自己未过门的媳妇,他平日是性子冷了些,但骨子里早就被刻进了士族那套克己守礼的规矩,他只当是谢骁从西北来,不懂得两人成亲前要避嫌的道理。
他微抿着嘴,冲着谢骁扯了扯嘴角,又缓缓地把谢骁的手拿了下来,凑近谢骁耳边小小地说了一声:“再忍忍,现在还不行。”
再忍忍?现在还不行?
谢骁彻底没搞懂蒋名山这人脑子里在想些什么,先是前几日在街上把自己拦下,用手勾自己的披风,送自己贴身的耳坠子,还说要给自己打耳洞。
现在他都把蒋名山当成自己好兄弟了,准备哥俩好称霸京都的时候,这人又推开自己的手,要让自己忍忍。
“京都人都这么拧巴吗。”谢骁想。
谢骁抬头看了眼低头冲着他抿嘴笑的蒋名山,还是扯了个笑,两只手也不知道该放在哪里合适,只当是蒋名山还在因为前些天的事情生气,只冲着蒋名山做了个请的手势把人领进了府。
蒋名山看着眼前双手捧了杯热茶的谢骁,扯出了个不太熟练的笑容,声音坚定地说道:“殿下,我今日来是想问问你的心意,就是你和...”
“蒋兄!”谢骁把茶杯拍在了桌子上,“我错了,我是真对不住你,其实我不是故意爽约的,我家那个老头子不让我去,我也没办法啊。”
蒋名山听见这话松了口气,又继续说道:“我没把这事放在心上,我是来问...”
他话还没说完,就又被谢骁忙着打断:“蒋兄,这事真的不行,先不说成亲两个人是要相互喜欢的,而且我在西北已经有了婚约了。”
“殿下在西北有了婚约?”蒋名山一下子愣住了,“那你...”。
谢骁看见眼前这人似乎还想把他和蒋名歌凑一对,又咬了咬牙继续说道:“而且我还好男风,真的,我打小便不喜欢女人,一门心思想要娶个男妻。蒋兄若是真为了蒋小姐和我着想,便再也不要提蒋小姐和我的婚约。”
谢骁只当蒋名山是来当蒋府的说客,一门心思想要推拒了自己和蒋名歌的婚约,先是搬出了桩根本不存在的婚约,又随便捏了个自己好男风的事情。
谢骁有些生疏地起身,胳膊跨过两人椅子间的小桌子拍了拍蒋名山的肩膀说道:“蒋兄,我知道你是极好的人。我来京都遇到的第一个真心实意对我好的人便是你,但我们两人不是一定要靠我和蒋小姐的婚约才能系在一处的。”
“不是,我今日来不是为了殿下和名歌的婚事,”蒋名山这会听见谢骁在西北有了婚约,难得露出几分慌忙的神色,握住了谢骁拍上他肩膀的那只温热的手。
谢骁的手被蒋名山抓住,他只感觉眼前这人面冷心冷,连带着手都冷了起来,被修剪得极为整齐的指甲在冬日里透出淡淡的粉色,他听见这人说:“我今日来,是为了殿下和我的婚事。我心悦殿下,但害怕贸然请阿姐赐婚会让殿下感到不舒服,所以提前过来问问。”
?
殿下和我?
谢骁只当蒋母是想要他与蒋名歌成亲,哪里想得到蒋名山这次来是为了他和自己的婚事。他从前在西北瞧见过不少契兄弟,后来来了京都也听过不少人在府里养了男妾。谢骁看着眼前比自己高了快一个头的蒋名山,心里莫名有些发毛。
直到谢骁慢慢反应过来蒋名山说的是什么意思,才匆忙将手抽了出来。
谢骁这几日一直担心着他和蒋名歌之间的婚约,更让他担心的是拒绝了这一个还有下一个。他本来和蒋家人的关系不错,如果他执意要推拒婚约,即使是他与蒋名歌两人再不相配,说到底也是拂了蒋家人的面子,此后蒋家人定不会再像之前一样和他那么亲近。
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
在没见蒋名山的这几日里他一直在京都那群世家公子小姐之间,暗戳戳地同别人暗示自己好男风这件事,在街上遇到姑娘抛过来的香囊从来不接,看见身材修长的公子便故意多看两眼,再时不时地跟别人说起自己在西北的那个不存在的男性相好...
他还在想这样一来,京都里便不会有人愿意把姑娘嫁到世子府来,再加上士族之间并不兴男男结婚,皇帝也不会给他和一个男人赐婚。
可现在,就是有那么一个男人,有那么一个顶尖的士族公子,在他面前,说心悦他,说要同他结亲。
谢骁还站着,低头看向蒋名山。蒋名山这时正抬头冲他笑着,原本是个桀骜不驯的人,这时候却莫名有种温顺的感觉。
谢骁心里清楚京都年轻一辈里或许有爱玩的,但大多把婚姻之事看得极重,绝不会拿婚约之事同别人开玩笑。
他一时想不通这是蒋名山自己的意思,还是蒋家人听到自己好男风的传闻后的意思。他总归是被蒋名山突如其来的心意弄慌了。
他没办法像拒绝蒋名歌一样直接拒绝蒋名山。
他与前面那位小姐只有一面之缘,更谈不上心意相通,更甚者,蒋名歌自己也是这桩婚约的受害者。
但眼前的蒋名山不一样,这个人是谢骁来京都的第一个朋友,前些日子还给了自己贴身的耳坠子,更重要的是,他说他心悦谢骁。
无论这份心悦掺杂了几分真情几分利益,谢骁都不忍心去直接拒绝。
他向来是一个不擅长处理感情之事的人。
谢骁拿起桌子上的茶杯匆忙喝了一口,才说道:“蒋兄,你还真是直白。”
“但这门亲事真的不行,”谢骁瞧着眼前端坐着的蒋名山,默默移开了眼睛,“我并不是不喜欢蒋兄,我心里把你当做我来京都的第一个朋友,也明白你是很好的人。但正因为这样,我们才不能在一起。我日后是要回西北的,蒋兄你的一身抱负和才华,注定是要留在京都大展身手的,如果我今天因为一时的冲动就贸然地答应你,这对你我来说都不公平。”
谢骁余光中看见旁边这人又高兴起来,嘴角虽然强绷着,笑意却是从眼角跑了出来,止都止不住。
“没事,这个我已经考虑过...”蒋名山话还没说完,谢骁就又开了口,“我只是把蒋兄当作亲密的朋友,无关风月。加上我在西北已有婚约,当初与他告别只身来到京都已是负了他,万不能再做出让他伤心的事情。”
蒋名山刚刚还笑着的脸立刻僵住了,嘴角的笑还没来得及收回来。他本想张嘴说些什么,可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他害怕谢骁说起他在西北时同那个相好的甜蜜故事,又或者是他已经承受不了更加直白的拒绝。
谢骁半天没听见蒋名山的回应,他也没忍心再转头去看,他只觉得这一切都来得太快了,快到让他没有反应的时间。
过了半刻,蒋名山站起来了,一步一步走向门口,但他没打算和谢骁告别,他本想着今日来同谢骁说起前几天同母亲坦白后他都想了些什么,他要给谢骁什么样的生活,两人成亲后他不会阻挠谢骁想做的事情,可现在,一切都没必要了。
他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谢骁本就是那样善良温润的一个人,路上看见惊了马素不相识的姑娘会奋不顾身地去救,会笑嘻嘻地接下每个人的请柬,甚至对珠宝店的小厮才从来不会吝啬笑容,他对每个人都是那么好,自己从来不是特殊的那个。
蒋名山刚准备迈出前厅的门,一只小猫从旁边蹭了过来,它用小脑袋不停地蹭着蒋名山的靴子。
蒋名山这才愣愣地站住,眼睛里带着点不知所措和迷茫,扭头去看还坐在椅子上的谢骁。
谢骁正盯着蒋名山的背影,心里泛起酸涩,他自认为自己是个善良的人,从来不舍得别人因为自己伤心和难过,也因此更加认真地对待别人的心意,可眼前这个人,他是不一样的。他有特殊的身份地位,他有特殊的真心。谢骁第一次觉得被爱是一件让他承受不来的事情。
突然对上蒋名山的目光,他才急匆匆地走上前,弯下腰把那只猫抱在怀里,他不敢抬头,他感觉到蒋名山正在注视着他。
谢骁单手抱着猫,另一只手在口袋里摸索,掏出那对红玛瑙耳坠子来递到蒋名山的面前,“既然知道了蒋兄的心意,那我就不能再像从前一样毫无负担地收着它了。蒋兄还是收回去,以后再遇到喜欢的、真正合适的人再送出去吧。”
蒋名山还是固执地盯着谢骁,过了好一会,才开口说道:“不必。”
那只猫还卧在谢骁的臂弯里,喵喵叫地伸出爪子要去够谢骁放在另一只手里的红玛瑙坠子。谢骁胳膊颠了颠小猫,又冲着它小声说道:“这个不行的,这是哥哥很重要的东西,只是暂时放在我这里。”
蒋名山顿了顿,看着低头哄着猫的谢骁:“不必担心我母亲那边,我知道殿下初来京都,不比在西北那边,如果有什么要帮忙的,不用因为我的原因避嫌,尽管来蒋府便是。”
然后转身离开了。他知道谢骁在背后看着自己,连着走路都有些不自在。他从没觉得世子府的路这样长,长到走完的时候,自己的心已经全都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