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迷》汐恬

4、辅导

　　风和日丽，清扬无风，一夜雨过后，天气格外晴朗，升温后的天，被雨水冲刷后潮湿清爽，带着几丝冷意。
　　鹿枝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上的导航。
　　碧湖花园，是一对一辅导的地方。
　　如果算是家教，应该是教师来学生家，但是早上林雅媚说那位老师情况比较特殊，就特地让鹿枝去他家，说是一定会有很好的环境款待。
　　鹿枝从林雅媚那里了解过，是一个大户人家，很有钱，家境很好，也有佣人和管家。
　　毕竟姑娘家去一个陌生人家里，多少会有点危险，所以就让鹿枝随时保持电话通畅，有问题及时给她打电话。
　　走到槐阳路岔路口，这个地方最好打车。
　　看到一辆出租车渐趋渐近，鹿枝招招手示意，便看到出租车渐渐放缓速度，直至在她面前停下来。
　　她走到副驾的位置，看着车窗渐渐下落。
　　她躬身问道：“叔叔，碧海花园走吗？”
　　开车的是一个中年大叔，朝着鹿枝微微一笑：“走的，小姑娘，快上车吧。”
　　鹿枝点点头，打开后驾驶的车门坐了进去。
　　车子缓缓开始驶动。
　　鹿枝望着窗外渐渐一步的风景，看到街边的店铺和珠宝店，心里不由得想起，林雅媚的生日快到了。
　　她一直觉得自己应该买点什么，报答一下她。
　　近几年为家里操劳的很多，也一下子苍老了不少。
　　过了个红绿灯，又拐了弯进入翠阳街之后，驶行不到几公里就到了碧海花园。
　　这里锦绣十里，到处栽满了花树，金碧辉煌。
　　并且每栋楼上都装上了霓虹灯，她不敢想象，晚上的时候会有多么美。
　　她付了车钱，道了声谢，便下车。
　　受林雅媚的嘱托，她出发之前还在槐阳街找了家超市买了箱特仑苏。
　　她确认了一下单元号。
　　就在她要进去的时候，不经意地往旁边一瞥，顿住。
　　就在单元楼不远处，聚着一群人。
　　一群人聚在一起，有几个男生女生坐在旁边的石阶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旁边停着一辆黑色机车，男生懒散的靠在上面，正在低头看手机。
　　机车对面几个坐在石阶上的女生正抬着头热情的和他聊天，时不时笑一下。
　　男生连头也不抬，爱搭不理的。
　　身旁几个男生不知道朝着几个女生调侃了什么，惹的一群人哄堂大笑。
　　隔着距离鹿枝似乎都能听到女生恼羞成怒的声音。
　　“安思川，你胡说八道什么！”
　　随后是旁边男生的声音：“哟，不好意思了娇娇姐。”
　　鹿枝看了会，认出那群人。
　　那辆机车刻骨铭心，而靠在上面的，便是程延。
　　调侃女生的那几个男生在网吧和包间里都见过，多少带点印象。
　　她收回目光，径直朝电梯走去。
　　家教在七楼，她摁好楼层，就挨着壁面站着，看到电梯门缓缓关闭，恐惧感油然而生。
　　这种高级小区竟没有楼梯。
　　自从刚上初中那会在电梯里出现事故，和哥哥被困在里面一晚上后，就对电梯有了心理阴影。
　　每次坐电梯都有一种与世隔绝的感觉，尤其是一个人的时候。
　　现在是白天，还稍微好点。
　　她看着稍上方的屏幕，正播放着推销广告。
　　她呼吸加重，甚至都能感觉到心脏剧烈的跳动。
　　等到达六楼时，伴随着电梯门缓缓打开时发出的声响，鹿枝拾起掉落在地上的那箱牛奶，踩着中间的位置，出了电梯。
　　被恐惧感吞没的大脑逐渐清醒，她观望着四周，默默的平复了一下心情。
　　可不能让那家人看到她这副鬼样子。
　　她走到1220门前，抬手叩了叩门。
　　伴随着一下一下的敲门声，小姑娘隐约听到门的那边传来声音。
　　“咔哒”一声，门开了。
　　门缝渐渐拉大，开门的是一个漂亮阿姨。
　　看起来和林雅媚差不多年纪，但是保养的很好，皮肤还是如年轻般细腻。
　　鹿枝能闻到她身上那股贵重的香水味。
　　看到小姑娘后，沈婉淑微微一笑：“枝枝是吧，快进来吧。”
　　鹿枝点点头，礼貌的喊了声：“阿姨好。”
　　女人领着鹿枝走进客厅。
　　女孩笑了笑，朝着身旁的女人说：“阿姨，这是我妈妈让我买的牛奶，一点小礼，不成敬意。”
　　女人答谢道：“你妈妈有心了。”
　　客厅上的沙发，坐着一位文质彬彬的男人，看起来二十出头，很有气质，眉眼温和，乍一看就是读书人。
　　看到鹿枝，男人起身，笑意盈盈的和她打招呼：“你好，我就是你请的辅导师。”
　　“我因为一些原因，还得请你到我家来，实在是抱歉。”
　　鹿枝在和鹿鸣闹惯了，很少接触这种温柔的男生，有一点不知道怎么回应。
　　她笑笑，脸色变得柔和：“没有，不麻烦。”
　　他站起身朝这边走来。
　　程铭看着她开口：“我们去书房吧，那里安静，环境好，去那里辅导。”
　　两人坐在书桌旁，男人有井有条的说着：“补习数学，首先我先要测试你的水平。”
　　随后便从旁边的抽屉抽出了两张试卷，又抽出几张草稿纸。
　　“顺便也能掌握你哪些题型薄弱，哪些知识点不会应用，找好病症，才能更好的对症下药，从而得到更好的提升效果。”
　　鹿枝点点头，程铭将两张试卷按照页码排好，随后放置在桌面上，道了句：“开始吧，计时两小时。”
　　随后拿起桌边的闹钟。
　　鹿枝扫了一眼试卷，是一套题，虽然只有两张，但是几乎涵盖了所有的知识点和题型。
　　质量很高，也有一定的难度。
　　程铭了解过女孩的情况，学习很拔尖，数理化只有数学拖后腿。
　　随着程铭计时的完成，倒计时开始。
　　为了避免旁人的打扰，程铭将闹钟定好时放在桌面上，就离开了书房。
　　鹿枝将几乎全部注意力都聚集在所做的试卷上，时间消逝的很快。
　　等解完最后一题，她抬眼看了一眼闹钟，还有十六分钟。
　　除了倒数第二道大题第二问不会，还有两个选择题因为难没解。
　　这道题他做的还是比较吃力的
　　她又尝试着去解那套选择题。
　　等闹闹钟响后，还是没解出来。
　　她将笔冒扣好，放在桌面上。
　　她起身，原本想去找程铭，但是等从座位上出来时，看到书房的门突然被打开。
　　程铭缓缓地走进来，开口询问：“题答完了吗。”
　　鹿枝点点头：“答完了。”
　　没答完的就是不会的了。
　　男人点点头随后走到鹿枝旁边到座位：“过来坐。”
　　等到他坐下后，鹿枝才缓缓入座。
　　男人从笔筒中抽出一只红笔，给她批改试卷。
　　她在旁边静静的看着。
　　就在这时，书房门被打开。
　　渐渐从门口传来一阵女声：“枝枝，要不要吃水果，阿姨给你切了点。”
　　鹿枝笑笑：“不用了，谢谢阿姨。”
　　男人在旁边出声：“没关系，你吃就行，我现在给你批改试卷，等我批改完了我再给你讲。”
　　鹿枝看出来了，他们是将她看成了客人。
　　富贵人家的待客之道，也更懂得给人长台阶下。
　　虽然现在不是很口渴，但是主人已经这样说了，如果再拒绝，就显得有点不给面了。
　　接收到准许，沈婉淑端着水果盘走进来。
　　她将水果盘放在两人旁的桌子上，平易近人的笑笑：“对呀，劳逸结合，学习效率才更高嘛。”
　　鹿枝颔首：“谢谢阿姨。”
　　“好，那你们好好学习，我走了。”
　　鹿枝目送女人离开。
　　回过头端坐好，过了会，拿起盘中的塑料叉子，叉了一快西瓜，含在嘴里。
　　随着果汁溅在嘴里，甜味在嘴里蔓延。
　　大概批改了近半个小时，程铭批改完毕。
　　开始给她讲解。
　　讲到几道带有难度的题目时，她会跟着在草稿纸上勾勾画画再做一遍，以提高学习效率。
　　一套试卷很快讲解完，程铭给她勾了几道需要额外的整理在错题本上的题。
　　她一一应答。
　　眼看着上午的辅导到时间了，两人一起出了书房。
　　就在此时，从门口进来了一个男生。
　　他今天身着白领的坎肩衬衫，前怀中间是蓝色的图案，淡蓝色阔腿裤，被他穿的骨感流畅，极具少年感。
　　他和鹿枝刚好撞上目光。
　　似是错愕家里多了一个人，表情变了变，但是很快移开眼。
　　似是察觉到了男生的疑惑，程铭看了鹿枝一眼，介绍道：“这是我家教的学生。”
　　男生似有若无的答了声，随后往厨房里瞥了一眼，不经意问：“伯母呢？”
　　“不清楚，可能去超市买菜了。”
　　程铭从程延身上收回目光，再次看向鹿枝，说话时脸往程延方向偏了一下：“我堂弟，程延。”
　　鹿枝点点头。
　　她不由得想到最后一次见面的那天晚上。
　　并不是很愉快的一次搭讪。
　　鹿枝抿抿嘴，看向程铭：“今天的辅导谢谢你了，任务我会完成的。”
　　程铭点点头：好，下午见。”
　　“下午见。”
　　随后她便渐渐往门口走去。
　　身后传来程铭的声音：“阿延，你去送送她。”
　　鹿枝脚步顿住。
　　沉默了一会，身后渐渐传来脚步声。
　　随后是一道清冷的男声：“走。”
　　鹿枝脸稍微朝少年那边偏了偏，等到他到她身旁站定，缓缓迈出脚步。
　　男生跟在她身后出去。
　　两人一路走到电梯门前。
　　鹿枝试探性的看了男生一眼，开口：“抱歉。”
　　也许是在电梯门前的胆怯，她把声音压的很低。
　　男生含糊地没听清：“什么。”
　　鹿枝抬首摁好楼层的按钮：“那天晚上，惹你麻烦，抱歉。”
　　他开机车把小姑娘吓了一顿，小姑娘还平平淡淡的跟他道歉。
　　似是思索什么，一会儿后，程延出声：“什么麻烦，忘了。”
　　鹿枝没说话，听他的语气好像也对她复述“麻烦没兴趣，也没兴趣听她道歉。
　　只是随口一说。
　　等到电梯门打开，鹿枝进入电梯。
　　程延在她身后进入。
　　不知道为什么，和他待在一起，她好像也没那么惧怕待在电梯里。
　　可能是注意力有所转移。
　　平常洒脱惯了，她很少揣测一个人的想法，更何况眼前的这个男生，看起来心思也不是那么细腻。
　　等到电梯门再次打开的时候，鹿枝再次开口：“程延。”
　　程延眉眼间带着点悠闲，与那晚不同，没有什么不耐烦。
　　鹿枝和他四目相对，出声：“我想再问一次，能交个朋友吗？”
　　程延没立刻给答复。
　　鹿枝觉得，这次还是没戏。
　　每一秒都格外漫长。
　　而此刻的电梯门，已经快关闭了。
　　程延缓缓走近，踩在电梯门中间：“该走了。”
　　她愣在原地。
　　后来过了好多年，想到今天的对话，鹿枝还是会心起波澜。
　　他看来除了不对她感兴趣，还多了一种可能。
　　有点讨厌。
　　但对于鹿枝来说，十七年，也算是铁树开花了。
　　两人出了电梯门，走到单元楼前，鹿枝回过头：“送到这里吧。”
　　“程延，下次见。”
　　男生没应，转身离开。
　　微风拂起，吹在少女松软的发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