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拉伯的深秋》茉禾888

93、第九十三章

　　——————（伊斯玛内心独白）————————
　　我，伊斯玛自愿加入□□，服从党的一切决议，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为革命事业奋斗终身！
　　二十岁那年我头戴军帽，左手持镰刀，右手握铁锤，庄重宣誓！
　　我的国家，封闭保守，贫穷落后，民众生活苦不堪言。外有英国殖民者的压迫剥削，内有统治阶级不思进取因循守旧，常年分裂割据混战。
　　我每日冥思苦想，是在这乱世里残喘偷安？还是站起身反抗？我要怎样才能改变这一切呢？这个国家还有救吗？！
　　直到有一天来到苏联，我终于看到了希望，整个国家和民族的希望！
　　返回祖国，我把我的思想传播出去。背负反叛者的骂名，被逐出部落被通缉追杀，每日奔波劳碌辛苦恣睢，命如蝼蚁未忘初衷，哪怕无人知我！
　　我独自一人，在泥泞的道路与黑暗的社会中摸索，坚信苏维埃主义必不负人民！薪火点点相传，终有一天红旗将插满整个国家，为了这个信仰，我随时做好了粉身碎骨的准备！
　　躯体死去了，精神却让人铭记！流尽最后一滴鲜血，只为了给这片土地带来过焕然一新的面貌。
　　对不起，法莱克，终于到了分离的时刻！
　　血肉之躯已献革命，再难护卿！
　　深情唯有负你，请你珍重珍重再珍重！
　　———————— （伊斯玛内心独白）——————
　　巴德尔看着一具具尸体，凌乱地躺在地上。“你受了重伤要——”小兵跟在他身旁。耳边仿佛响起人们被夺去生命时的哀号，他的世界不由得天旋地转。杀戮呐喊声再次响起，阴风开始怒嚎，似乎要唤醒死去的灵魂……
　　再往前跑几步，只一眼巴德尔便看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似乎心里还抱着一丝幻想，巴德尔像乌龟般缓缓靠近。他没了右手，可左手却依然抓着枪，身躯也仍在风中挺立，即使生命的尽头，他仍睁着眼睛怒视前方，战斗至最后一刻！
　　巴德尔不再抱任何幻想，踏过几具尸体，向前欲擦去他身上沾染的灰尘。
　　“你别碰他！”一个声音嗬住了巴德尔，他的手止不住颤起来。只见法莱克迎面冲过了来，“你不配！你不配！”
　　巴德尔只觉得眼前瞬间漆黑下来，他的确不配！是他害死他的！他不配靠近他！
　　法莱克来到伊斯玛的尸体旁蹲下身，没一会巨大的躯体完全压到她身上。她面目通红紧咬牙关，背着他缓缓往前走去……
　　渐渐地只见法莱克气喘吁吁，额头凸起青筋，蓦地，娇小的身躯一个踉跄，两人都重重摔落在地。
　　巴德尔靠近一步迅速伸出手，可他距离他们却是那么遥远。他像冻住一般，紧盯前方，保持着伸手的姿势许久许久……
　　法莱克赶紧起身，像把他弄痛了，她略带歉意轻轻抚摸他安慰他。随后深呼一口气，法莱克蹲下双手紧紧抓住伊斯玛，他随着她的身体上升，缓缓被抬起，直至她完全的站直身子。
　　眼眶再也承受不住泪水，巴德尔抬起头，把脑袋抬得高高的，可液体还是控制不住如注般滑落，他的世界下了场雨。
　　一步，两步，三步……法莱克和伊斯玛渐渐消失在眼前。巴德尔再也挺立不住一个踉跄，脚却踩到了□□，他赶紧又抬起脚。
　　可再踩下去又感觉触碰到了污血肉浆，他躬着半身一瘸一拐走着，四周没有一点光，他独自迷失在黑暗的世界里，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彻底倒下……
　　法莱克将伊斯玛的尸体放到法拉玛身上，骆驼似乎比人类更懂得感情。它缓缓行走在山路上，时不时发出的悲鸣在山谷间回荡。
　　年少时，伊斯玛曾偷偷带着她跑出来骑骆驼，那时候他把她护在怀里，生怕她受伤。如今仿佛回到了那个童年，只是换她把他护在怀里。
　　前面出现一栋房屋，法莱克眼前一亮下了骆驼便去敲门，“开门啊，开门啊，快开门……”手拍了许久可里面还是毫无动静，“呜呜呜……”她承受不住摊坐了下来，手还是继续拍打着。
　　许久里面的人这才打开了门，“你…是有…什么…事…”一少年走了出来。
　　“我……”法莱克哽咽不已，“我的…丈夫去世了……要举行葬礼（木思林葬礼需要教长举行殡礼）。”她一边哭一边喊，“求求你们帮帮我吧！帮帮我吧！”
　　少年被这凄惨的哀嚎动吓到了，“我爸爸去世了，我去叫叔叔来。”他说着跑到隔壁的房屋，没多久他便带着一中年男人走了过来。
　　男人看到骆驼上的尸体直皱眉，“你丈夫是佐阵叛军！？”
　　“他…他…已经去世了，求求你们让他尽快入土为安吧！”法莱克上前苦苦哀求道，他的尸体已经停放了两天！
　　“他们是叛军！”男人迅速拉起少年的手，“你快走吧，不然政府会找我们麻烦。”他像躲瘟神般拉着男孩进屋。
　　“可是——”法莱克还想再跟上去，门重重地在她面前关上，仿佛狠狠扇了她一记耳光，响亮痛彻。
　　法莱克不由得抹了两下眼角的泪水，她不能哭，不能倒下，她要安葬好她的丈夫！
　　法莱克又来到另一户人家前。“你快走，别来我们村，我的儿子被打死了，都是你们害的。”一村民将她撵了出去。
　　“他已经去世了，你们就让他入土为安吧”。法莱克见到一个人便恳求。
　　“他背叛了真主，就该受到这惩罚！”
　　……
　　法莱克求了一个又一个，最后绝望地一步一步走进黑暗里，冷风阵阵袭来，脸上满是湿凉，她这才发觉自己又掉眼泪了！
　　不知道走了多久，法莱克突然摊倒在地，一种说不出的绝望侵入全身，让她五脏六腑都在痛。蓦地她拼命往后仰，用头部一下一下直撞地面，许久，后脑勺上的疼痛才让她清醒了几分。
　　她要撑下去啊，绝对不能倒下！站起身，法莱克又跌跌撞撞往前走去……
　　“咩——”旁边的法拉玛仰天长啸，只见前面出现一个坑，不远处刚好有条小溪，看着眼前的一切法莱克似乎明白了什么。
　　水没有形状，和顺温柔，为万物荡涤污垢。法莱克一点点擦拭去血污，伊斯玛俊美的面容干净的身躯再次呈现。
　　她轻轻拨下他的眼皮，再把他的下巴托起合上嘴，最后用红旗把尸体盖上。
　　一抔一抔泥土被撒进坑里，伊斯玛，让镰刀锤子旗包裹着你，然后腐烂在这片你热爱的土地中，这样的葬礼是你最希望看到的吧！
　　法拉玛也用前蹄将泥土往伊斯玛的身体蹭去，它眼眸久久地凝视着坟墓。硕大的眼泪一滴滴流出，如此真挚没有任何瑕疵，依稀浮现它们朝夕共处的快乐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