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拉伯的深秋》茉禾888

92、第九十二章

　　现在是凌晨四点，“我们要再等等吗？”侦查员向前询问。巴德尔面向周围的士兵，随即挺立身躯抬起右手掌置脑侧，将士们也纷纷朝他敬军礼。
　　“为明天的大反攻赢得更多先机，我现在决定提前行动！待会如若你们看到任何人倒下，不要哀悼！不要停止冲锋！追随着我紧握机枪，挥舞刀剑，誓死方休！”巴德尔一一望向在场的人，这一路他们同生死共命运。
　　此时这群士兵每个人都目光如炬眼神坚毅，“也许我们会全部牺牲，你们怕死吗？”
　　“不怕死！”“不怕死！”“只要和平！和平！”大家满腔热血，阿曼已经打了十年的内战，这十年，每一日都是煎熬！
　　巴德尔感受到了众人的决心，“即使死去，请记住，我们永远有真主赋予阿曼的光明世界！”（阿曼阿拉伯语里有和平宁静之意）
　　“真主至上！真主永存！”两千多人异口同声呐喊！众将士挺直腰杆，正视前方，他们步伐一匹一致，雄赳赳气昂昂朝黑暗中走去，只为完成这最后一战！
　　叶，你希望看到的光明世界，唯有和平降临才是真正光明，而和平往往需要经过战争的洗礼！
　　温馨的帐篷内，伊斯玛仍熟睡着，法莱克紧盯他的睡颜，这两天他总睡得那么沉那么晚。约定好今天要去集市，可他到现在还在睡着。
　　法莱克耳边隐约传来枪响，她选择性忽略，声音很快又消失了。或许是错觉，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已经习惯这声响。
　　伊斯玛睁开眼，法莱克已经梳妆完毕。“待会去给你买件白袍！”她回去坐到他旁边。
　　“不，得留给你买东西。”伊斯玛自然而然要吻上她的额头。“嘣——”巨大的震动声传来，如此清晰真实，伊斯玛应激反应般转过身，双唇最终没能吻到她。
　　“……”法莱克看着他的背影满是忧愁，想开口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伊斯玛蓦地绷直身躯，只是脚却移不开步来。“轰——”又一爆炸传来，声音山间回来震动，久久未平息。
　　“你——”法莱克打破了沉默，“想去…就…去…”
　　伊斯玛转身回去拿起绿衣军装，迅速换好了衣服，抬头看了眼法莱克。她眼里尽是不舍，可他还是往帐篷外走去。
　　看到帆布被掀起，法莱克不自觉伸出了手想要挽留。伊斯玛的手突然停顿住，过了一会又转过身面对他的妻子。
　　法莱克双手置于两旁，抬头望向丈夫，眼里写满了坚定，“我等着你回来！”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自由故，两者皆可抛！
　　伊斯玛叹了口气，“等我十天，最多十天，我保证会回来！”
　　“我相信你，你答应我过我的事，从来都会做到。”法莱克抑制住胸口的颤抖，平静道。
　　“嗒嗒嗒嗒……”帐外号角声频频，像在催促两人，又似乎在诉说战事的艰难。伊斯玛按耐住心中所有的不舍，转身跑了出去，法莱克的泪水在顷刻间肆无忌惮地滑落……
　　兵贵神速，狭路相逢勇者胜！ 号手吹起冲锋号，巴德尔下令所有武器一齐开火，霎时间枪炮声，喊杀声，震动山谷、惊天动地！“轰——轰——”一颗颗炸弹在旁边炸开，他们冒着枪林弹雨奋不顾身、勇往直前。
　　四周炮火轰鸣，硝烟弥漫，伊斯玛顶着枪林弹雨冲在前方，战士们一个倒下了，另一个便替补上去……旁边的树枝突然挂上了肢体，模糊得早已辨认不出，是谁的躯体，是哪个部位。
　　此刻枪炮声、呼喊声四起，太阳被乌云遮蔽。炸弹在最前头的战士旁炸裂开，土壤似乎成了红褐色。鲜血无法凝固，血腥味升腾到上空形成挥之不去的阴霾……厮杀从天明到天黑，天黑再到天明，伊斯玛心中始终回响着对法莱克的承诺……
　　这是一个静止的世界！残阳将要西落，无力地留下余晖，暗淡了的天地尽是昏灰色。满地狼藉和残渣，耳边传来几声寒鸦的啼叫，凛冽的寒风卷着剩余的物体，到处风沙弥漫……
　　巴德尔动了动四肢，来不及拍去身上的灰尘，站起身转了两圈竟不知身在何方。
　　一个人影朝他走来，巴德尔立刻警惕地握紧拳头，当看清他跟自己穿同样的衣服时，他这才放下沾满鲜血的手。
　　“团长，我们赢了！”小兵满脸都是灰，脸上却露出久违的笑意。
　　巴德尔的四肢蓦地传来巨痛，原来身上的血，是自己的！“赢了…吗…”
　　“大反攻胜利，已经肃清叛军最后的根据地！”小兵满脸兴奋，巴德尔听到这句话却满脸惊惧，快速跑向敌营……
　　第一天，第二天，第三天……转眼已经到了第十天的黎明，法莱克起身点燃马灯。借助微弱的光亮，她挽起满头长发一遍又一遍梳理，随后穿上那件鲜红的衣裙。
　　散发凉意的山头，凉风徐徐而来，凌乱了她秀发，红色的衣袂随之飘扬飞舞。法莱克在必经的山道上等待，他说了最多十天就会回来，他肯定会信守承诺！
　　清晨，天地被白雾笼罩，近处的花草，远处的山峦，前方的路，在浓雾中时隐时现。
　　突然，远处传来一声嘶鸣，法莱克瞬间抬起眼眸直直盯向前方。那是属于他们两个人的骆驼——法拉玛，背上似乎坐着那个她满心期盼的身影，是伊斯玛回来了！
　　寒风阵阵吹来，浓雾渐渐散去，赫然看见一只骆驼渐渐走来——上面空无一人！泣血的骆驼，所到之处全粘染上了血腥。
　　手中的马灯骤然掉落，骆驼坚定又疲惫地走向那个苦等的人，只见它嘴里竟叼着她送他的戒指！
　　一瞬间，红旗降下，信仰倒塌，五星陨落，苏维埃主义下落不明……
　　法莱克明白，伊斯玛已经去世了！两行热泪瞬间滑过她的脸颊，解开衣带，鲜红嫁衣被风吹落，露出早已备好的黑袍，法拉玛在她面前缓缓蹲下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