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宠》散散卿下

8、第 8 章

　　进了苏府后，他们一路弓着腰，战战兢兢，跟躲猫的耗子一样贼兮兮，比在王宫时，还要谨慎好几倍，好在，一路上都没有人发现他们。
　　直到来到苏锦柔的房门前，苏锦绣才长长呼出一口气，“呼，吓死我了，要是被咱爹发现，咱俩就惨了。”
　　因着今晚行动，苏锦柔一早就屏退了她房中下人。此刻，她的房中无人，她打开门，对着苏锦绣小声招手道：“快进来！”
　　苏锦绣连忙猫着步子，小跑进去。那模样，和他俊逸的脸，实在不配。好在，他这样子，除了苏锦柔，也没旁人瞧见过，不然，他在帝都众权贵小姐心中，定要跌了份儿。
　　苏锦绣把他放下：“呼，累死我了。看着挺瘦，背着居然这么沉。”
　　“是你平时太懒了。”她话刚落，就见楚墨的手动了动，她兴奋不已，“他醒……！”话还没说完，就见苏锦绣啪地一掌，又把他给拍晕了。
　　“你干什么！”她差点跳起来，看也没看哥哥一眼，连忙去查看楚墨情况。
　　探得他呼吸平稳，心跳有力，这才松一口气。她看向哥哥，满脸嗔怪，“你做什么！”
　　苏锦绣毫不在意地在一旁凳子上坐下，拿起桌上白瓷杯，又慢条斯理端起水壶，自顾自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我下手，你放心，他绝对没事。”
　　苏锦柔跟着坐下，顺手拿过他那杯倒好的水，“你打他干嘛？”
　　苏锦绣手中杯子落了个空，愣了愣，随后摇摇头，“唉，你能不能不欺负我。”，他一边这么说，一边拿起另一个杯子，继续给自己倒水。
　　“快回答我的话。”苏锦柔加重语气。
　　听她变了口气，苏锦绣倒好的水还没送到嘴边，就把杯子放到了桌子上，乖乖道，“他醒了把我们暴露了怎么办？这大半夜的，他要一醒就咋咋呼呼，把爹招来，我们俩都没好果子吃。”
　　“那捂上他的嘴就是了，犯不着打晕他啊。而且，我这儿离爹的宅院远着呢，怎么也招不来他。”苏锦柔扶额。
　　“我这不是害怕嘛，刚刚一看他要醒，我就吓得下手了。手快，手快。而且，我这招不是很好么，可以保证他绝对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绝对不会把爹吸引过来。”
　　苏锦柔重重“唉”了一声，见此，苏锦绣继续道，“心疼了？”
　　苏锦柔：“找打是吧。”她作势就要上手，苏锦绣连连求饶，“哎，别别别，我错了我错了。”
　　“哼。”她轻哼一声，继续喝水。
　　“你打算怎么处理他。”苏锦绣瞥了一旁的楚墨一眼，道。
　　处理？
　　能换个更好点的词吗？
　　“唉，我暂时也没想到呢。老皇帝死了，他十个哥哥也都死了，这事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楚炎烈现在又在到处搜捕抓他，他肯定是不能回皇宫的。别的地方，他也没处去，反正暂时，只能是我先收留他，其他的，只能再说了。”苏锦柔看着他同情道。
　　“真是个累赘。”苏锦绣不满道，“你看好他，可千万别让爹发现他了，连累咱俩。”
　　“放心吧。”苏锦柔回道，不过下一刻，她就发觉其中不对，“你怎么一点悲悯之心都没有？”
　　对于妹妹的指责，苏锦绣仿佛受到了天大的冤枉，手指着自己鼻子说，“可是我把他从那么危险的皇宫里背出来的！你竟然还说我，你有没有良心！”
　　苏锦柔被噎住了，好像，是这么回事。但是，但是，但是……好吧，她无言以对，就在这时，苏锦绣辩驳的声音又传了过来，“而且，他可是皇子，还是最受宠的那个，要啥有啥，他这出身，就已经足够羡煞整个天下的人了，哪里还需要别人怜悯。”
　　“他可是刚死了爹和兄长，又被夺位，现在还有被杀的危险，这出身给你你要吗？”苏锦柔忍不住回道。
　　然而，她话刚一落，苏锦绣就回道，“我要！”
　　“你……”苏锦柔无话可说，她觉得这个哥哥真是无药可救了，她气闷将杯子中的水一饮而尽，就在这时，苏锦绣有些羡慕的声音传了过来，“他可是过了十七年快活日子，老皇帝那么疼他。”
　　说到这，苏锦柔手中的动作一下停了，她轻轻又轻轻地把杯子放到桌子上。
　　“咚。”尽管她动作轻而又轻了，但杯子和桌面相接触的那一刹，还是发出了一声轻响。声音虽然很小，但还是仿佛如砸在她心上一般，让她心颤。
　　她不敢去看苏锦绣的表情。
　　房间安静了，安静得能听到他们三人彼此缓慢的呼吸声。三个人，谁都没有动。除了那个晕的，剩下两人都清楚地知道，他们谈到了一个，不太好的话题，一个，苏锦绣避之不及的话题。
　　“那个……”苏锦柔想要说点别的，然而哥哥的声音打断了她，“老皇帝那么宠他，他有什么好值得人怜悯的。若说他现在境遇悲惨，那也是因为他之前过得太好了。现在这些，不过是因果报应，若什么好事都让他一个人占了，那岂不是不公平？”
　　这一次，苏锦柔没有再反驳他，她心中叹一口气。
　　哥哥虽然顶着嫡长子的身份，但在父亲心中，却还没有他的那些庶子们重要，他在不被期望中出生。那时，父亲连年征战在外，许多年才回府一次，回来，也不过待个三两日，便又要出征。按着父亲那年回府的日子计算，哥哥本应在七月出生，但却硬生生地多拖了三个月才降生。
　　由此，父亲便疑心哥哥不是他的亲子，但又没有母亲与旁人私通的证据。于是，这么多年，虽认着他嫡长子的身份，却一直冷落着他。无论他做什么，都无法博得父亲欢心，母亲也因此十分不喜他。
　　作为父亲第一个儿子，他没有得到任何人的期待与祝福。因着父亲常年在外，所以他的子嗣多是他在外与旁的女人，甚至称不上妾室所生。真正有着正当名分的，只有我与哥哥。但在苏府，除却父亲外，众人尊的不是他，而是我。
　　今晚之事，若是被父亲知道，我是不会有什么大碍，但哥哥，肯定是要被狠狠惩罚一顿了。
　　“那个，今天晚上的事，是我一个人干的，跟你没关系。”苏锦柔有些别扭地开口。
　　然而听到她这话，苏锦绣不干了，“你居然想抹杀我的功劳？我怎会有你这样的妹妹，竟如此厚颜！”
　　“喂，你真是不识好人心，我帮你你居然还骂我？”苏锦柔气得不行。
　　“到底是谁帮谁，明明是我帮你的吧，那小子谁给你背出来的？”苏锦绣指着楚墨道。
　　“所以我这不是感恩戴德，打算把事情一个人扛了么？要是被发现，我一个人被罚，总比我们两个人被罚好吧。你真是，枉费我一番良苦用心！”
　　听到这话，苏锦绣笑了，“没想到，你还挺讲情义。”
　　“哼。”她不想理他。
　　“那就这么说好了，这是你一个人干的，跟我可没关系。”他乐开了花。
　　苏锦柔看着他这样，气不打一处来。明明事情就是大家一起做的，可到了该共患难的时候，他溜得倒是快，扔她一个人，扔得竟是这般毫不犹豫。
　　虽然主意是她提出来的，但还是，好生气！
　　他稍稍稍微跟她推脱一般，也好啊。就算不跟她推脱，也别笑得那么放肆，把丢她一个人扛的快乐，表现得那么明显啊。
　　唉，有点伤心，有点后悔。
　　苏锦绣脸上的笑，从刚刚就一直没停下过，仿佛笑容挂在了他脸上似的，他看着妹妹说道，“我走了，你看好他。要是被爹发现，你就惨了。”
　　苏锦柔朝着他连连摆手，催促他赶紧走。这个忘恩负义的哥哥，亏她以前对他那么好。
　　苏锦绣走后，她来到楚墨跟前，本来正犯愁该如何安置他，不过在看到他坐在地上，静静倚靠在桌子旁的样子后，忍不住心疼起来。
　　从前，哪有人这般对待过他。如今，他丧父丧兄，还被兄长追杀，就连本来该属于他的帝国，也被抢走了，甚至，他连家，都回不了。他原来，可是老皇帝最疼爱的十二皇子。
　　这么想着，她忍不住蹲下来，静静看着他，月光透过窗户，洒在他的脸上，他的皮肤，仿佛吹弹可破。
　　一个男子，怎能比女子还好看，她忍不住想。仿佛来自原始欲望的驱动，她伸出手……
　　然而，手伸到一半，他就醒了。她连忙收回手，心道他应该没看到什么吧，真是，怎的醒得这样早，绣绣刚刚怎么不打得重一点。
　　“你醒了？”她轻轻说道。
　　“锦柔！”他眼睛一亮，“唔……”苏锦柔连忙捂住他的嘴巴，“嘘，小声点。”
　　他点头，表示知道了。
　　她放开他。
　　“你没事，真是太好了！”他压低着声音，高兴地说道。
　　苏锦柔看着他满脸高兴的样子，纠结着，到底要不要把宫里发生的事情告诉他。这么想着的时候，他就发问了，“这里是你的房间，我怎么会在你这里？你出来了，那宫里的乱贼，是不是已经被抓住了！”他兴奋地看着她。
　　他的目光，盯得她难受，也盯得她心虚，她别过脸，“我不知道。”
　　“不知道？”他疑惑，抓住她的手，“你怎么会不知道呢，你不是都从宫里出来了，宫里怎样了你怎么会不知道呢？”
　　她将手抽出来，站起身，坐到桌边的凳子上。
　　见苏锦柔久久不答复，他从地上爬起来，来到她身前，再次抓住她的手，眼睛直视着她问道：“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宫里是不是发生了什么，父皇，父皇呢，父皇她怎么样了，锦柔你告诉我，父皇他怎么样了，你出来的时候，父皇他还好吗？”
　　苏锦柔错开与他相对的视线。她想骗他说皇帝很好，但她怎么都说不出口。违心的话她这么多年不知说了多少，这明明就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但这一刻她的嘴，好像被什么固定了，怎么也说不出“陛下很好”那四个字。
　　“锦柔！”他拔高音调，抓着苏锦柔的手，也紧了几分，他急得快哭了，“你快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