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相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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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平站到了之后，沈应时与我们分开，他一个人往城南方向走，说是投奔亲戚。
季未眠和秋红则准备租辆黄包车，找家旅馆歇息一晚，等一切安定下来以后再与季修远联系。
北平风大，又是四月，更是黄沙漫天。
她扶紧帽子，眯起了眼，正当她环顾四周，欲从拥挤的人潮中寻找空着座的黄包车时，一个着马褂长袍的中年男人朝她这个方向快步走来，随后，站到季未眠面前，俯身向她一揖。
“小姐可是从金陵来的五小姐？”
季未眠楞了一下之后，点了点头，刚想询问他是谁。
男人就忙道：“五小姐，我是小三爷专门派来接您回咱们季家的。”
小三爷，季修远？季未眠记得自己是在天津换站的时候给他打过一回电话。
不过，当时接电话的不是他本人。
当时她想着的是，不好意思麻烦季修远更多，所以让电话那头的人帮忙转告季修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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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她在北平安顿好了之后，再去亲自拜谢。
季未眠也不是扭捏之人，对于别人的好意当然会接受，何况是忙她脱离困境的季修远。
“有劳您了，您怎么称呼？”季未眠含笑问着男人。
他一边将皮箱放进汽车内一边回头对季未眠说：“五小姐莫要这么客气，跟着小三爷他们喊我福叔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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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平，东交民巷六国饭店里。
季修远已经失去了与对面假意周旋的耐心，他漫不经心地从腰间掏一把手枪,放到桌面上。
而后轻扯嘴角：“这把枪，松下先生应该不陌生。”
对面男人瞳孔紧缩，脸色一僵，张了张嘴却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季修远扣紧领子上的最后一颗扣子，起身。
经过面如土色的男人时，冷声道：“松下先生最不该的，就是忘了，这里是中国。季某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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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淮生正守在汽车旁边，看到季修远从六国饭店门口出来赶紧走过去：“三哥，事儿成了么？”
“嗯。”季修远回答。
然后又像是想到了什么问赵淮生：“那批军火现在存放在什么地方？”
“就放在城南的那个仓库里面，尹策群他们正守着呢，就等三哥您的安排了。”赵淮生答。
季修远按了按有些酸胀的太阳穴，然后淡声道：“既是从日本运来的，那就回到它该去的地方。
这次卖的钱去兑成些米面杂粮之类的，再运到河南，跟之前的那批一起，那边今年又饿死了不少人。”
然后又添一句：“这件事，你亲自盯紧点。经手的人多，难免有些老东西手脚不干净。”
“三哥，还有一件事。”
“嗯？”
“那位金陵来的五小姐到北平了，现在就在华严路洋楼那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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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叔一边开着车一边热情地介绍着北平当地的吃食和店铺，季未眠看着汽车经过一条条老街，店铺林立的，书茶馆，糕点斋，玉器行……
又是傍晚时分，街上多得是放学的学生，下班的职员教授，巡视的警察。
学生们三五成群，多往卖西洋文具，干果零嘴的店铺里面钻，下班的人多是驻足于茶水铺子前，一杯常喝的茶仰头饮下，消除一天的乏累。小贩们挽筐挑担吆喝着，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眼前的这栋中西合璧的别墅，与金陵季家那种白墙青瓦的江南大院不同。
它既有欧式建筑的高门大窗，也有中式建筑的飞檐翘角，看着很是气派，庭院清幽。海棠花树上开满了嫣红的花，落英缤纷，在绿叶丛的衬托下更加灼目。
福叔将车驶入院子里，季未眠和秋红被带到堂屋中，一个圆髻盘发，身着绛色袄裙，看着慈眉善目的妇人迎了过来，她直接接过季未眠手中的的皮箱。
一边拉着季未眠往楼上走一边说。
“嗨呀，五小姐总算是把您盼儿过来了，自打三少爷跟我交代了您要来，让我给您收拾出一间房间啊，我这心里面就跟挠了痒痒似的，总想着您能快点儿来。”
季未眠微怔，原来……
季修远一早就替她安排北上之后的事宜了。
她心底有些感激。
宋妈说罢，推开近在眼前的房门，领着季未眠参观———她的新房间。
是一个很符合女孩子审美的房间，整洁温暖，香炉里面还熏着不知名的香，扑鼻而来，好闻的紧。
下楼后，宋妈把北方人的热情展现的淋漓尽致，摆出各类茶水糕点和干果零嘴，有西式的有中式的。
季未眠也确实有些饿，招呼秋红坐下一起了之后，便捏起了眼前的乌梅酥小口地嚼了起来。
正当她吃的不亦乐乎，有些忘我的时候，宋妈的声音终于将我拉回现实。
“三少爷回来了?真赶巧儿了，五小姐也到了，咱们这个家可算要热闹起来了。”
三少爷？季修远？！
季未眠赶紧放下手中吃了一半的糕点，背过身去胡乱地擦了一把嘴，然后准备起身。
她压着想要走快的心，尽可能表现的端庄自然一点。
随后走到他面前。
“小三叔好。”此刻问好，季未眠也不晓得是要洋一点还是中一点的好，动作只凭本能。
“不必拜我，当下社会倡导人人平等，自家人还是随性些的好。”他说话带着轻笑，声音低沉而舒缓，撩得人耳朵有些痒。
听到这话之后她缓缓抬头。
——他比季未眠想象中年轻很多。
转念一想。
是了，族谱中记载，季修远生命止于一九三一年，时年三十一岁，现在是一九一八年，此刻的他也不过是个十八岁的少年。
他有着一双极为黑亮的眼睛，丹凤眼微微上挑着，眉眼精致，唇红齿白。此刻又含着笑，有一种少年人独有的风流。身上的军装还没来得及换下，一双黑色的军靴更衬得他身姿修长，挺拔如松。
当真是一副顶好的模样，季未眠感叹到。
“既然来北平了，就当是自己的家，不必拘谨。对了，你在信中说想去北京女子师范念书？”
季未眠轻轻地嗯了一声。
“有读书的志气，好极。”说完他可能是有些累，便走到沙发面前坐了下去，将手臂随意的搭到扶手上，又指了指他旁边的位置示意季未眠坐下。
这时，屋内不知道为什么就剩下季未眠和季修远了。
季未眠坐下后，略微有点局促地扣了扣衣角。
正当她思考如何打破这尴尬的气氛时，季修远先开口了。
“北平女子师范入学需得校测，他们是，自主命题，我已替你整理了前几年的考试题，这些天，你先熟悉着，待你准备好了，就告诉我一声，余下的交给我安排。”
在去北上的火车途中，季未眠自己也想过这个问题。
当时，她的打算是，和秋红在北平租一个离学校近的四合院，然后安心熟悉民国时期的书本课程，等到明年再去参加考试。
在金陵，那些当掉的首饰换来的钱也够她和秋红两个人生活一段时间。
“你父亲曾于我有恩，直至他去世，我都寻不到机会报答，替你做这些，我宽心些。”
季未眠心中说不上是何滋味儿，季修远他，好像总是比她先想到一些状况，然后替她安排妥帖。
季未眠知晓，季修远只是因为季五小姐的父亲而对她多加照拂。
只是，如果今天站在这里的是季五小姐这份恩情便没必要还，但是，今天承受这份恩情的是她。
——她是要还的。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相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