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音》光影流年

15、第十四章、为妨惆怅是轻狂

　　“阿音，你没事吧？”梵天关切地问道。
　　梵音兀自抱着头，脸上露出纠结痛苦的表情，口中喃喃道：“不要……不要……檀华……”
　　“孟婆，舀一碗忘川水来！”梵天厉声吩咐道。
　　“这……”孟婆犹豫着立在原地，梵天一个杀气凛凛的眼神递过来，她方拿了空碗腿脚利索地去舀忘川水了。
　　“水来了。”孟婆颤抖着将满满一碗水端至梵天面前。
　　梵天接过碗，柔声道：“阿音，来，喝了它，你就没事了。”
　　碗沿已经触到嘴边，一丝冰凉的甜意徘徊嘴角，梵音张开口，喝下了这碗忘却前尘之水，于是，一切记忆深处蛰伏的情愫重归寂灭。
　　昏迷了片刻，她悠悠醒转来，却已不再记得三生石的事，只焦急地嚷嚷要去捉螃蟹。
　　梵天暗暗松口气，对她道：“不用捉了，我想当时紫辰只不过找个借口让你离开，以他对你的了解，一定知晓你捉不来五十只螃蟹。”
　　梵音认真想了想，问道：“所以，他还是关心我的？”
　　“当然了。”
　　梵音脸上绽放出久违的笑靥，拍手说道：“那我去看看紫辰。”
　　“嗳！小阎王会为难你的！”梵天拦住她道。
　　“没关系，我偷偷的。”梵音笑盈盈推开他，风风火火地朝地藏宫跑去。
　　梵天望着她轻灵的背影，无比欣慰地默念道，帕尔瓦蒂，只要你开心就好。

　　地藏宫西角飞霜殿，其正中心处是一座巨大的温泉水池，因冬日温泉水汽能在半空凝成霜花，故此殿得名飞霜殿。
　　梵音从宫中鬼侍那里打听到，小阎王邀紫辰殿下去了飞霜殿洗浴，此时两人尚未更衣。梵音便蹑手蹑脚自后角门溜了进来，借着层层的薄纱帘掩藏行迹，一步步挪向池边。
　　只听池中一个娇弱的声音说道：“小辰辰，我去为你把那东西取来。”
　　“速去速回。”紫辰低声道。
　　梵音自帘后探出一个头来，只见小阎王披衣从池中起身，一头乌亮的长发紧贴着腰背，发梢处水滴连连，湿衣粘住了身体，衬得他体魄健壮而线条玲珑多姿，梵音看得一愣一愣，脸颊发烫亦无察觉。
　　小阎王施施然出了正门，偌大的飞霜殿只余紫辰撩水的声音，梵音心中不由遐想万千，她虽自小与紫辰亲近，但每每都是她的胴体暴露在紫辰眼皮下，而紫辰却从不允她看他男子的身体。
　　今天总算一饱眼福了，梵音窃喜。
　　“躲在后面怎好看真切，出来吧！”紫辰道。
　　梵音心头一紧，甩开帘幕磨磨蹭蹭地走出来。
　　“殿下，需要小的帮忙吗？”梵音心知此问明摆着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但总好过一言不发，气氛僵住。
　　紫辰转过身来正对她，梵音忍不住抬头去看，这一看便让她些许的矜持彻底融化了，紫辰长发分披两侧，绝美的容颜呈奶白色、莹润而有光泽，眉目韵致隽永，鼻翼阴影优美刚毅、衬得鼻梁越发俊挺，唇若点了丹朱，殷红欲滴，质感极佳。
　　梵音几乎有些站立不稳，再往下看去，他颀长的脖颈在泉水的滋润和烛光的映照下光滑皎洁，两肩开阔而优雅，胸膛健美而喷薄着浓重的男子气息。
　　“啊——”梵音害羞地捂住了脸面。
　　紫辰嗤笑，问道：“你不是很早就觊觎我的身体了吗？怎么，现在才知道害羞……恩？”
　　“有吗？”梵音仔仔细细地想了想，好象在几天前，她曾捉住紫辰的下巴口出调戏之语。
　　“呃……是紫辰你长得太诱人，非我之过。”梵音恍然记起紫辰说过，只他两个人的时候，她可以叫他紫辰的。
　　“看来我没让你里里外外的看一遍，你是不会罢休的，这样，你过来伺候我洗浴吧。”紫辰的声音涩涩的，听不出他话里的情绪。
　　嗳？居然这么好说话？！梵音掐掐自己的胳膊，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春梦。
　　可是，她真的要过去吗？
　　尚在犹豫中，紫辰发话道：“怎么还不过来？怕了？”
　　梵音小心翼翼地走过去，生怕中了紫辰的圈套。走到了温泉池边紫辰的面前，她轻轻蹲下身，面部表情异常严肃。
　　“噗——”梵音目光刚触及水面便匆匆别过了脸去，鼻中有温热的液体滴下，梵音用手一抹，窘得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呵，这次总不能怨怪我了，是你自己定力不够哦。”紫辰戏谑地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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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殿下存心勾引小的，小的无话可说。”梵音狡黠地说道。
　　“好了，玩笑到此为止。我先将你变作猫儿，待小阎王拿了生死簿来，我想办法引开他的注意力，到时你趁机叼走生死簿，自行改了李宛如的大限。”
　　梵音听罢大为不解，问道：“何须费这许多周折，紫辰你一句话难道还不顶事吗？”
　　“有时候一句话便是一个人情，小阎王表面天真无邪，暗地里却是城府极深。今次如若我开口，日后他必定寻个机会谋大人情，但若是我们偷偷摸摸地达到目的，他纵使心如明镜也不好因此等小事与我撕了脸面。”
　　梵音了然地点头，问道：“小阎王不会识破我的真身吗？”
　　“小阎王法力远在我之下，这一点你大可放心。”

　　“小辰辰——”一声娇柔的呼唤穿透重重纱幕飘进来，紫辰骈指点向梵音，淡紫色光晕洒了她满身，眨眼功夫她已化为一只通体黝黑的猫儿。
　　猫儿轻轻一跃，躲在了角落处。此时小阎王迈着轻盈的步伐闯入了她的视线，手里拎着一本厚厚的泛黄书册。
　　“喏，这就是你要的生死簿。”小阎王将簿册递给紫辰，脱了宽大的浴袍浸入温泉中。
　　紫辰随意地翻了几页，对小阎王道：“清儿每天要处理这些繁琐的事务，真是辛苦了。”
　　“清儿倒想位列仙班，好时时刻刻与你在一起。”小阎王用含情脉脉地眼神望着紫辰。
　　梵音醋意大起，不甘地用爪子挠着光洁的地板。
　　“什么声音？”小阎王警觉地叫道。
　　“大概是野猫自顾玩耍吧！清儿莫怕。”紫辰安慰他道。
　　“二叔，清儿时常幻想，如果清儿是女儿身，也不是你的亲侄儿，那该多好……”小阎王目中含泪，神情惹人怜爱。
　　紫辰似随意地将生死簿置于池岸边，空出手来揽住了他。
　　梵音身子轻捷地跃出，叼了生死簿急促地往角门处奔去，临走甩了一个哀怨的眼神给紫辰，也不晓得他到底注意到了没有。
　　暗夜中星辰如钻，梵音猫步疾如闪电，心中泛了满满的酸意，这分明是美男计嘛！凡人有句话叫“舍不着媳妇套不着流氓”，可见说此话的一定是个光棍！否则谁愿意舍了媳妇便宜流氓啊！

　　梵音寻了个僻静处，将生死簿摊开在地上，猫齿咬断附近一根狗尾巴草，凝神念诀，猫爪施术，狗尾巴草变作一杆毛笔。
　　她狠心咬破前肢皮肉，用毛笔蘸了新鲜的血液，于记录着李宛如大限的那页纸上稍做了更改，将李宛如的死期推迟到了七十八岁。
　　一切已成定局！梵音重重出口气，此刻李宛如应该已经还阳了，梵天会为她做一张新的面皮，她的命运将遭遇转折。
　　经历这许多波折，只为化解她与慕容家公子的孽缘，梵音欣然一笑，这笑便化作了黑猫的“喵呜”声。
　　她叼了生死簿拼命地往回奔去，心怀牵挂，不知紫辰此刻是否已被小阎王啃了。
　　飞霜殿烛火明灭，甜腻空气中漂浮着腐朽的味道。梵音身子哆嗦了一下，穿过纱幕，见紫辰仍安然无恙地泡在温泉中，心瞬时踏实了多少。
　　小阎王此刻正头靠紫辰肩膀，沉沉地睡去。
　　紫辰撤了梵音身上的法术，梵音甫一变回原身，便急切地问道：“紫辰，你没事吧？”
　　“身子都被你瞧了去，你说能没事吗？”紫辰道。
　　“恩……梵音红了脸低下头，“那这样好了，你以身相许，我不介意的。”
　　紫辰不动声色地笑了，笑容仅绽放了一瞬，又顷刻沉淀，“你最好记下今天所说的话，紫霜剑的主人。”
　　梵音微一错愕，只觉得这句话似乎别有一番意味，如雾里看花那般虚实不定。
　　难道不是她在高攀天帝的儿子吗？梵音万分地迷惑。
　　“你去忙自己该做的事吧。”紫辰吩咐道。
　　“哦。”梵音顺从地掉转过身，脚刚迈出一步，又听紫辰问道：“夜里还怕黑吗？”
　　“这是从小积下的坏毛病，怕是很难改掉。”梵音鼻子酸了酸。
　　“这样啊……我一旦有时间，会下凡来陪你……”紫辰的声音很细微，梵音却听了个真切，暗中喜不自胜。
　　“还有，别跟箫玉走得太近。”
　　“记下了！”
　　“你走吧。”
　　梵音回头对紫辰灿然一笑，迈开大步心情畅快地走出了飞霜殿。

　　李宛如做梦都没有想过，自己还阳后会成为朱门绣户、钟鸣鼎食之家的千金小姐，从此以后，她不用再过一日三餐吃糠咽菜、春夏秋冬衣衫敝屣的日子，那突如其来的富贵荣华带给她的不自在胜过欢喜。
　　现在的她，是堂堂相国大人的独女——隋莺莺。弱质纤纤、身姿窈窕、容貌倾城，她自铜镜中细细端详着自己，忆及过去街坊众人的嘲笑，一时间感慨万千。
　　梵天已立于她身后多时，看着她不时地揽镜自照，便问道：“隋小姐对自己的容貌可还满意？”
　　“这相貌无可挑剔，宛如当然满意。只是，总觉得这美貌像枷锁一样，套着真实的我，有些不自在。”
　　“隋小姐切记，莫再提及李宛如这个名字，否则会引人起疑。”
　　“公子教训的是，我应时刻谨记我是隋家小姐，但在心里，我终究还是把自己当成那个李宛如。”
　　“小姐不忘本固然好，只是不该自怨自艾，怀着自卑之心过完自己的一生。”
　　隋莺莺站起身，轻移莲步走至梵天面前深施一礼，道：“公子能否再帮莺莺一个小忙？”
　　“隋小姐请讲。”
　　“公子帮我出个主意，如何才能把李宛如的爹爹接到相府来。”
　　“小姐的一片孝心感动天地，只是李菜贩已经……归天了。”
　　“什么？！不可能……这么快……”隋莺莺身子颤抖着，虚弱地扶住锦木圆桌，“你告诉我，是不是慕容裴为灭口杀了我爹爹？”

作者有话说

　　这么热的天写得俺心里是热血沸腾啊，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