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景犹在》仨厘

3、分开

　　日子一天天的过，陈安已经回到学校正常上课了。
　　她正常的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只是周围的人少了，也很久没看到沈飓了。
　　回学校后她有从班上的同学口中听说了，沈飓当众念了检讨，为他对陈安所做的一切和在学校外的事情所牵扯的校园霸凌做了深深的反省，并且还拍配合媒体拍摄了道歉视频，但碍于学生的心理负担，视频打了马赛克。
　　那个视频陈安看了，就只敢看一眼就放下。
　　再多看一眼，陈安就会忍不住掉眼泪。
　　视频里少年穿着黑色外套，身型修长，里面穿了校服，他看着手上拿着写的检讨一个字一个字的念。
　　他的声音变了，变得更加冷漠了，变得更加没有情绪了。他的好像更瘦了，衣服松松垮垮的搭在肩上，没有一点活力生机。
　　和她一样，像个没有感情的机器。
　　陈安没有听周琏的话，但是就是没有遇到过沈飓，她也不敢去找沈飓，陈安怕沈飓怪她，怪她为什么真的就让他一个人。
　　陈安又恢复了之前的作息，教室，厕所，食堂，三点一线。
　　她想，之前她在学校就没有遇到过沈飓，现在这样，应该也不会再遇到沈飓了。
　　可是如果遇到了呢，如果在食堂门口遇到了要吃饭的沈飓呢？如果在楼梯口遇到要上楼的沈飓呢？如果在操场看到了在上体育课的沈飓呢？……陈安开始期待每一次的转角，万一遇到了呢。
　　如果真的遇到了，陈安一定会问问他，最近过得好吗？有没有按时吃饭？还有……那件事是不是对他影响很大？
　　陈安一定会向他解释，说她不忍心看他一个人，她想说不是这样的，是她自愿的……
　　在陈安做好所有准备的时候，却一直都没有遇到沈飓。
　　所以那次看到沈飓，真的是意外中的意外。

　　又是体育课，老师让同学们原地解散自由活动。
　　周围的同学都结伴走了，陈安一个人就这样漫无目的走着，她没有像往常一样回教室，这些天过得好压抑，她想晒晒太阳散散心，不然自己真的要发霉了。
　　陈安沿着学校围栏边的小树林走着，这里一般都是一些小情侣的约会胜地，但是现在是上课时间，里面没有人，很安静。
　　陈安走的够久了，她就坐在石凳上，抬起手，透过指缝一下一下的看阳光，阳光不强烈但足够刺眼，眼睛也随着阳光一睁一闭。
　　周围有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大自然的白噪音让人昏昏欲睡。
　　在某次睁开眼时，陈安透过指间的缝隙看到有一个人影，背着光从学校围栏翻过来。
　　陈安一愣，那个背影她再熟悉不过了。
　　她想过了无数次的见面，却从来没有这样的措不及防。
　　他，为什么会从这里进来？
　　沈飓抬头，看到陈安也是一愣。
　　距离他们上次见面好久好久了，久到仿佛是上个世纪的事了。
　　风停了。
　　他们就这样对视，两个人心中都有无数话想对对方说，但是在这样的环境下，都默契的没有开口。
　　沈飓率先侧头，步子朝着另一边迈过去。
　　在他们以为这次的见面就无疾而终的时候，陈安开口了，用略带急促的语气喊住他。
　　陈安怕她再不开口，他们就再也不会见面了。
　　“沈飓……”
　　可是话到了嘴边，陈安又没有了底气，万一他在怪她呢，万一他不想和她见面呢。
　　可是沈飓停住了脚步。
　　他穿着夏季校服，半截手臂露在外面，显得有力，沿着手臂的线条，下面的手指修长，沈飓很高，此时他侧对着阳光，头发被阳光照的软软的。
　　他将头发剪短了。
　　又是这个视角，在他的身后看着他，就像那次面对那么多人时，沈飓也是这样把她护在身后，想到这，一些记忆又开始涌现。
　　“沈飓，你……你最近……过得还好吗？”
　　沈飓眼神一暗，但没说话。
　　陈安看不到沈飓的脸，但她怕下次没有机会，自顾自的说了很多。
　　“沈飓，那天回家后我就在家休息了几天，一直没来学校。”所以那几天没有来找你。
　　“回家了之后，学校就没有在找过我。”你真的把我和这件事择得很干净。
　　听到这里，沈飓眼皮动了动。
　　“我在家里休息的很好，现在回学校就和之前一样。”只是一直没有再见到你，陈安没说那些不好的回忆，她想让他放心。
　　陈安走向沈飓，伸手拉住沈飓的衣角，在没有其他的动作，但沈飓感受到了。
　　“沈飓，可是我回到学校却一直都没有看到你，我一直都想，我们什么时候能再见一面。”
　　沈飓的心好像被什么东西抓了一下。
　　沈飓低下了头，看着陈安的手腕，她的手腕很细，一只手就能握住。
　　想到这里，沈飓的手指动了动。
　　良久，沈飓抬手覆上陈安的手，微微用力，陈安的手松开衣角，沈飓也松开了她的手。
　　那一份温热仅存在短暂的一瞬，便不复存在。
　　……
　　陈安低下头，视线却怎么也聚焦不起来，空洞的看着地下，翁声说:“沈飓，你是不是……”
　　在怪我。
　　陈安没有说出口。
　　沈飓转过身，看着陈安的发顶，她扎着松松的马尾辫，发尾处悬在肩膀上，随着风一下又一下的摇晃。
　　沈飓喉咙动了动:“陈安，事情已经结束了。”
　　“我知道。”
　　我只是想见你一面。
　　“这次的事，你应该庆幸。”
　　沈飓深吸一口气，继续说:“下次就不一定这么幸运了。”
　　所以，以后别来找我了，这样以后就什么事也没有了。
　　陈安抬头对上沈飓的视线，眼神却看不出什么情绪，只是一贯的冷漠。
　　陈安还想说什么，可又被他的眼神赌了回去，他眼神里透露出来的冷漠让她还能说什么。
　　她差点就忘记了自己要说什么。
　　陈安摇摇头，不知道从何否认，她只知道不是这样的。
　　陈安伸出手，想拉住沈飓的手，被沈飓侧身躲开了。
　　双手落空，风从指间吹过。
　　双手就这样孤零零的在空中静止着。
　　沈飓低眸看着陈安的手，眼睛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情绪，但只有一瞬，之后又恢复了平静。
　　眼睛被头发遮住，陈安没有看到。
　　她只知道沈飓避开了她伸出的手，那么的冷漠，那么的疏离她，让她的心狠狠地抽了一下。
　　沈飓没有其他的动作了。
　　陈安缓缓放下手。
　　两人面对面站着，都默契的没有说话。
　　陈安在想，他是在怪她的，怪她真的让他一个人承担，自己却懦弱的不敢说出实情，怪她和其他人一样没有站在他这边，在他心里，她和学校里那些背后对他指指点点的人一样。
　　陈安那个时候真的好伤心，从来没有哭的那么的用力，好像怎么都哭不出来，怎么都不能表达她的伤心，呼吸都快要呼吸不上来，感觉快要晕倒，喉咙发不出一点声音，只有呜咽声从喉咙的缝隙挤出来。
　　在家里的时候，只要一想到在办公室时，他的周围没有一个人，没有一个人相信他，他一直那么的孤单，她就心里没来由的抽痛。
　　她还让他去承担所有，就因为没有人关心他，他就应该经历这些吗？
　　这对他来说也太不公平了。
　　可是陈安却没有站出来，她也在默许这种不公平的存在。
　　她自己都不能原谅自己，为什么就那么确定他不会怪自己？
　　她现在再来道歉，再来解释又有什么用呢？他已经受到了学校的处罚，已经公开道歉，已经接受了所有人的评判，一切都已经晚了。
　　陈安想过无数次的见面，现在却不知道如何开口。
　　如果在不开口，也许在也就没机会了。
　　可是沈飓都这样说了，她还能说什么。
　　“就这样吧。”
　　声音从上方传来，陈安不敢抬头看。
　　陈安还没来得及再说什么，连下一句话都还没组织好，就听见了沈飓说。
　　一瞬间，好像什么事情都已经尘埃落地了。
　　沈飓自己说的够明白了，他们真的就只能到这了，或许是他真的对自己够失望了。
　　“没事就走吧。”
　　双方都没有动作。
　　啪嗒啪嗒……陈安眼睛一热，眼泪一滴一滴的落下。
　　水泥小道被太阳照的干燥，眼泪在水泥地上格外明显。
　　沈飓看着地上的泪水，他真的就快没辙了。
　　她又哭了，好像永远有眼泪，好像和他在一起她就会一直哭。
　　所以他只能把她推开，趁着还不算太晚，趁着他们认识还不算太久，但是却不是持久性的，她会很快忘记，继续之前的生活。
　　可是这个过程真的很煎熬，看着一滴一滴泪落下，沈飓竟然都无法直视，眼睛刺痛，竟然也有想要落泪的冲动。
　　如果这个时候陈安抬头，就一定会看到沈飓的表情不再是冷漠了，而是那么明目张胆的心疼。
　　沈飓真的就快败下阵了，手真的就不收控制的抬了起来，但是到了一半却伸进了口袋。
　　不行，过了这一次就可以了，他不能前功尽弃，他不能一直就这样一意孤行。
　　那一刻，沈飓突然意识到自己原来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就已经潜意识的会为陈安着想，会第一时间的思考她的想法她的处境。
　　原来自己早就这么不像自己了。
　　沈飓在看着陈安，口袋记得手紧紧的攥成了拳头。
　　似乎是做了好久的心理准备，即便心里心疼的不行，语气却还是装作无事发生，开口道:“你不走我走。”
　　如果仔细听，就会发现沈飓的声音沙哑，好像立马就会忍不住。
　　沈飓抬脚，头也不回的离开。
　　只有他知道，如果真的回头了，他真的会忍不住的，那一滴滴泪落在他心里，密密麻麻的疼。
　　……
　　沈飓走后，陈安的肩膀才开始止不住的颤抖。
　　一切都结束了，他那么的决绝。
　　她连道歉都没有来得及说出口。

　　对不起，沈飓。
　　我不该让你一个人的。
　　陈安只能在心里无声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