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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初见 ...

  •   2017年3月5日。
      陈安遇到了沈飓。
      巷子的尽头,少年以一敌五,丝毫不怯场。
      少年没穿校服,看不出来是哪个学校的,到人多的一边,穿着职高的校服。
      或许是天上的太阳太刺眼,或许是眼前的少年太耀眼。陈安没看清动粗的拳头,也听不见不忍于耳的脏话,只记得他的眼睛和肆意的笑容。
      周身安静了,陈安回过神来,只看见一群人落荒而逃的背影。
      少年弯腰捡起地上落了灰的书包,也懒得拍,轻轻一甩,背上肩,轻蔑的笑了笑。
      转头间,看见了十米开外的少女,愣了愣。
      应该是他方才太过于专注,并没有注意到自己,陈安想。
      一秒,两秒,少年就像没看到陈安一样继续走着,继续朝这边走着。
      一步,两步,擦肩而过的时候,陈安紧了紧手,不由自主的动了动喉咙,然后听见了少年的笑声。
      那明明是很平凡的一天,可是陈安在之后还是会忍不住的想起打架的少年,眉里眼间透露着狂妄,也许从那个时候开始,自己已经进入了深渊,像是上天注定,他和她的缘,绕不完,也解不开。

      少年的样子只短暂的存在了一个星期,就在这段记忆在陈安脑海慢慢消散的时候,陈安又遇到了他。
      措不及防,始料未及。
      她知道了他的名字。
      ——沈飓。
      之后的许多次陈安都会想,能叫这样一个名字的人,可能天生就适合肆意且带着野性的活着。
      不畏强敌不惧风雨。
      那一天,陈安去十三班找谢乐乐还他们班老师发的“独家资料”。
      十三班和二班不在同一栋楼,如果不刻意的话,基本也碰不上什么面,趁着和十三班同一节体育课,陈安打算去碰碰运气,要是谢乐乐在教室,反正闲来无事,还能聊会天,要是遇不到就托人送到谢乐乐的位置上。
      烈日当空,大部分人都会选择在教室,陈安如愿遇到了谢乐乐。
      “来来来,我正无聊呢!”谢乐乐借口外面太热,拖着拽着陈安进自己班,拉着她坐在自己同桌的空位置上。
      陈安聊到一半才发现,谢乐乐的后桌坐着一个男生,正蒙头大睡。
      男生把头深深的埋进臂弯,看不清脸,但露出的手腕上缠了好几圈绷带,似乎也并不怕别人看见,就直接袒露在所有人眼里,手指上也有好几处皮外伤,手指很长,但并不好看,仔细一看还能看到手心里的茧。
      这本不该是一个学生的手。
      陈安走了一会儿神,没听清谢乐乐说了什么,或许是自己的视线太过于明显,睡觉的少年调整了一个姿势,把头埋的更低了。这是对声音的抗拒。
      陈安下意识的想抬手嘘声,提醒旁边有人睡觉。
      可手好巧不巧的打上了桌子,异常的响。
      陈安不敢动了,旁边的谢乐乐也把嘴停了下来,陈安看到缠着绷带的手指动了动,然后,没有其他动作,就在陈安以为一切都相安无事时候,陈安对上了一双漆黑而又深邃的瞳孔。
      与记忆中的一双眼睛重合。
      与一星期前的巷子里的不羁少年重合。
      少年直起背,用不耐烦的的眼神瞟了一眼陈安。
      盛夏的风兜兜转转吹了半个世纪,最后吹进了少女的心里,偶泛涟漪。
      入眼的是一张并不“干净”的脸——眉骨,侧脸有多处擦伤,有的已经结痂了,露出淡淡的肉粉色,也有旧伤未愈又添的新伤,可这新伤又会是那次留下的吗?
      陈安在想起那天的场景。
      “陈安!”谢乐乐竭尽压低自己的声音:“刚刚吓死我了,我都认为校霸差点要动手了,你知不知道刚才有多险啊?”
      陈安看着眼前,已没有了少年的影子,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走的,等会儿,刚刚谢乐乐说什么?
      校霸?!
      陈安皱着眉头,似乎不太理解这个称呼,虽然知道他打架,但是“校霸”这个头衔也未免太重了些。
      “为什么要叫他‘校霸’?”
      那一节课,谢乐乐给陈安讲了一节课关于沈飓的事,但其实很多都是从别人口中听说的,真与假没有人知道,毕竟道听途说的事本来就只能听听,大家只知道,得离沈飓远一点。
      但有一点可以确定,沈飓是孤儿。
      ——沈飓是孤儿,这一点可以确定。
      “为什么?”
      “每次开家长会,他父母都不会来,而且班主任每次遇到有关家庭的事,总会刻意的等沈飓不在教室的时候说,写有关亲情类的作文时,交上去的只有一句,‘没有爸妈也要写’,让语文老师也哑口无言。”
      “……”
      哑口无言的不止语文老师,还有陈安。
      也许真的是沈飓的事太过牵人心思,陈安一下午都没有回过神,脑海中总会想着一个星期之前的场景和少年略带薄茧伤痕累累的手。
      陈安在这之前从未听说过沈飓,但这次仅仅一个下午,这个神秘的少年好像牢牢钻进了少女的心灵。
      滚烫滚烫的。
      放学的时候,陈安又去了那条巷子。
      那是回家的一条小路,但是却不是必经之路。
      陈安从来没有进过那条巷子,只是那天被数学题困住了脚步,为了赶在陈正国之前到家,所以才走了那条巷子。
      巷子格外的安静,地上还有一星期前留下的脚印,混乱不整,一阵风吹来,尘土飞扬。陈安好像闻到了少年身上与众不同的气味,是旁边生锈的铁栏和腐朽的木师压不住的狂妄,以一敌五,明明不占上等却露出来打了胜仗般的笑容,巷子尽头有阳光落下,到了午后的太阳不太亮,也不强烈。

      回到家的时候,陈安听到陈正国打电话的声音,没出声喊人。
      “我都知道这病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了,但我这怎么过得去?不是我们不想,当儿女的谁不想回去孝敬老人……”
      陈安关上了卧室的门,阻隔了声音继续传播。
      陈安并不清楚陈正国在和谁打电话,也听不见的电话那头的声音,她只能感觉但陈正国的情绪不好。
      这在手机上和同学们聊聊天,带到班级群去转了一圈,外面周琏敲门叫陈安吃饭。
      在餐桌上,陈安听陈正国和周琏一言一句猜出了事情的大概。
      打电话过来的是大舅,外婆最近贫血严重,又加上糖尿病,年级大了,在厨房做饭的时候晕了过去,幸亏外公回来的早,及时送去了医院。
      陈安一边吃饭一边听,心里不免得担心起来,在上学之前,陈安一直和外公外婆生活在一起,外公外婆对陈安格外的好,他们也会像其他老人一样啰里吧嗦讲一大堆道理,但陈安不仅不讨厌,还很爱听。
      ——爱听。
      听小时候陈安不肯添衣服,外婆的唠叨;听小时候打碎碗时,外公急切的叮嘱;听他们日复一日的拌嘴,听他们口中的要努力学习……
      外国外婆家在乡下,冬天就围着火炉看电视,夏天就捧着西瓜在院子里乘凉,一阵风吹来,满满的惬意。
      想到这,陈安鼻子一酸。
      陈安请求说:“我想回去看看外婆。”
      四周骤静。
      陈正国接过话茬,反问道:“你回去干什么?”
      “我……”
      “你自己学习都没有时间,还去管别人的事!”
      可外婆又不是别人。
      陈安没有继续说下去,陈正国一向和周琏那边的亲戚关系只是做做表面样子。
      吃完饭,陈安下楼倒垃圾,顺便到附近走了走。
      刚吃饭的时候,陈安一直在忍,她不想在陈正国面前哭,因为他又会牵出许多陈年旧事。
      路过第二个十字路口的时候,陈安感觉有人在跟着自己。
      在等红绿灯的时候,陈安看见了跟在后面的沈飓。
      抑郁的心情一扫而空,只剩下砰砰作响的心跳。
      他左转,他也左转,距离一直保持在二三十米左右,明明在跟踪人,偏偏还是一副无所谓的表情。
      或许沈飓一直都记得自己,那个看着他打架,那个打扰他睡觉的同校生。
      或许他已经在这里蹲过好几天了,只是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
      陈安刻意放慢了脚步,沈飓中途接了个电话。
      这不就是电视剧里跟踪常用的手段吗?
      最后陈安几乎不走了,沈飓说了几句话,把电话挂了,原地玩弄了几下手机,等陈安刚走没几步沈飓又追了上来。
      陈安转过身,直直的看着他。
      沈飓走着没太注意,直到快靠近陈安时,他才发现前方有一个人正盯着他。
      抬头,四目相对。
      陈安有些害怕:“你要干什么?”
      沈飓先是一愣,在脑海里思索了一圈似乎在哪里见过,然后挑了挑眉,眼神里充满了玩味,停了几秒,向前走了几步,转身走进了旁边的银行。
      汽车鸣笛,淹没了少女的自作多情。

      沈飓没进去多久,存了钱就出来,看到马路旁的女生还未走。
      沈飓站在台阶上,稍稍眯眼,眼底戏谑一目了然。
      他们就这样对视,一高一低,最后沈飓率先抬脚朝陈安走了过去,隔了两步距离,站定,眼里神情不减,与那日的眼神不同。
      沈飓微微低头没说话。
      但陈安看懂了。
      ——不是我跟着你,是你跟我同路。
      陈安还来不及让羞愧步满心头,一声呵斥打破了这场沉默。
      “抓到他!”
      不是沈飓的声音,是从他后面传来的。
      陈安看到沈飓眼里微微闪过一丝怒气,在陈安还来不及细探的时候,周围只有少年奔跑而起的风。
      四周都是少年专属的气味。
      有夏天的燥热,也有秋末的凉爽。
      等陈安回过神,想追寻少年奔跑的背影时,入目的却是一张凶狠的油腻面孔。
      在陈安还来不及多想时,周围围过来一堆人,他们衣服各异,其间有几个人染着非主流的绿发红发,分不清是社会上的混子还是厌学的问题学生。
      其中一个红毛朝沈飓喊了声。
      陈安看着少年慢慢停下脚步,转身。
      那么多双眼睛,沈飓唯独对上了陈安的视线。
      一秒,两秒……七秒。
      第七秒,他认栽了,沈飓想。
      第八秒,沈飓迈腿往回走。
      陈安有片刻的出神,看着阳光下的少年从容不迫的朝自己走过来,就像打了胜仗的大将军一样,战胜了所有的敌人,温柔而伟大的站在阳光下。
      在他们一群人围上来的时候,陈安就明白了他们想干什么,刚才的情景他们肯定看到了,只是从背影看到这个姿势肯定是在说话,陈安不知道他们以为自己是沈飓的什么人,朋友,亦或是其他?只是沈飓并没有丢下自己而离开,陈安很惊讶,他们只见过几面,连一句完整的对话都没有发生过,沈飓没有理由因为自己而留下,可事实就是,沈飓并并没有走。
      六十五步,陈安整整数的六十五步。
      沈沈刚停下,一群人如饿虎扑食般冲上去。
      少年意气风发,打起架来也有用不完的劲。
      关于这一天,陈安不记得城市烟火气,不记得汹涌的人潮,只记得周围肆意招摇的风和眼前的少年,是一道不可多得的风景。
      见过一次,现在也难以忘怀。
      红毛被沈飓一脚踹翻在地,倒在了陈安脚边,挣扎着想要站起来,还朝旁边吐了口带血的唾沫,手伸进口袋里想拿什么,陈安并未在意事件,视线始终跟着沈飓。
      当余光看到金属物品反射的白光时,陈安从未感觉到这光如此的刺眼,心跳似乎慢了几拍,在还来不及反应时,脚已经迈了出去。
      陈安力气本就不大,只能勉强拉住红毛的胳膊,不让他朝沈飓靠近。
      在来回拉扯间,刀划破了衣物,刺进了陈安的手臂,陈安吃痛的松开手,鲜红的血顺着手臂往下流。
      陈安用另一只手捂着伤口,看到红毛已经站在沈飓身后,朝沈飓喊道:“刀!他拿的刀!”
      沈阳注意力被吸引过去,看到了身后握着刀的红毛。
      红毛是个怂人,看到沈飓的视线停留在他身上,握着刀的手不禁微微发抖。
      沈飓看出红毛的害怕,他也不想再打下去,这样耗下去谁都没好处,沈飓稍稍抬头,目视远方道:“给你十秒钟,要走赶紧走,不然我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沈飓的手段,在场的除了陈安,其余人都见识过,见他松口,纷纷屁滚尿流的跑了。
      沈飓松开握着个拳头,甩甩手放松胳膊,转身看到陈安被血浸染的手臂,眉头一皱,只觉得心口一阵烦躁。

      夕阳无限好,沈飓带着陈安来到一家小诊所。
      夏天天黑的晚,但小诊所还开着灯,淡淡的黄色给人一种温暖的感觉。
      陈安坐在床上,不敢抬头看伤口,盯着纯白白的被子,也不敢看沈飓。
      这家诊所的医生和沈飓是熟人,看见医生在少女纤细的手臂上消毒,擦药,包扎,沈飓突然后悔就让那个红毛就这样跑了。
      还好伤口不深,不然就要缝针了,那一下子来来回回就麻烦多了。
      伤口处理完,医生说后天还要再来换一次药,这几天也不要做太过激烈的活动,这几天也不要碰水。
      沈飓应下,陈安看到此时的他眉里眼间略带了些温和,给了别人一种他很好相处的错觉。
      把陈安送到家楼下,他们一路都没说话,陈安转身要走,身后传来沈飓略带急促的声音,不仔细很难听出来。
      沈飓说:“刚才冯叔说的都记得把,这几天注意一点,别感染了。”
      陈安说:“嗯,记得。”
      沈飓看着少女泛红的眼角,突然更后悔让那个红毛走了。
      陈安:“……”
      沈飓:“……”
      陈安:“那我先回去了。”
      沈飓:“嗯。”
      陈安转身走了上去,沈飓在楼下站了将近十分钟,估摸着陈安应该到了家才转身离开。
      之后的几天,陈总能到校门口遇到沈飓。
      沈飓跟在陈安身后也不说话,最近的也只差不多并排,又或者是在等红绿灯的时候,沈飓站在陈安身后。
      即便沈飓再低调,一次两次还好,但是时间一长,学校里里避免多出了一些风言风语。
      沈飓像是特立独行的猛兽,有点风吹草动,就会引得整个年级的轰动。
      一开始陈安并不在意,也无暇顾及,可直到一次放学回家,周琏提起这件事。
      那次,陈正国不在家,周琏在放学的时候无意间看到的,才提了几句,最后警告陈安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陈安没回答,只点头,不知道周琏看没看,只一味的点头,像一个人的独角戏。
      第二天陈安和沈飓说的这件事。
      少年微微皱眉,神色带寒,下一秒就要发怒。
      看着少年离去的背影,陈安张了张嘴,但没出声,他想解释,但没必要。
      后来的几天,陈安放学的时候都没有看到沈飓心里总觉得空落落的,上课总是发呆,总是想起少年略带愤意的背影。

      再看到沈飓不是偶遇,而是沈飓来找她。
      当时陈安刚下体育课,因为今天的数学题有点难,数学作业稍微拖了一点,数学课代表是个戴眼镜的男生,过来提醒她交作业。
      当时沈飓就在教室后门等着,她听进去了陈安的话,虽然内心是有点不高兴,但也不好说什么,如果他给她带来了烦恼,那他一定会走得远远的。
      可是看到陈安旁边站着一个男生的时候,内心没由来的十分不爽。
      沈飓二话不说,直接拉着陈安就走。
      陈安挣扎了一下,叫沈飓的名字,但是有班级还在上课,声音没有很大,叫了几声就没有再叫了。
      她不知道他要去哪里。
      沈飓可以说是硬硬生的拽,拽到了没人的地方。
      “你......”质问的话就这么卡在喉咙,说不出口也咽不下去。
      陈安眼眶湿润,眼角泛红,使劲憋着眼泪。
      沈飓看到陈安手腕上红一圈,但更让人醒目的是手背上紫了一块,还有点肿。
      沈飓是混,架没少打,受过不少伤,这种伤一看就是需要结结实实的挨上一拳才能是这种状况,而且没有冰敷过。
      这又是哪里来的伤口?
      “你的手,怎么弄的?”原本心里十分气,所以现在说出口的话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陈安把手往后缩了缩,像一个犯了错的孩子。
      陈安没有说话。
      持久的沉默......
      刚才看到她和别人走的那么近的怒气也彻底发不出来了。
      昨天路过诊所的时候,冯叔叫住了他,给他拿了瓶药,说:“伤口差 不多也愈合了,这几瓶药拿去,去疤的。”
      趁着体育课闲着,也没什么人,就想着把药给她送过去,谁知道就看到陈安和别人走在一起,心里没由来的气。
      沈飓把揣在口袋里的药给陈安,声音不自觉的软了几分:“去疤的,按时涂。”
      说完就转身走了。
      第二天早上,陈安抽屉里又多了一瓶云南白药和冰袋,陈安一愣,却不动声色的放进了书包。
      但陈安的嘴角却出卖了她。
      当天放学,陈安在校门口又遇到了沈飓。
      但这次是陈安等的沈飓。
      沈飓看着眼前的陈安,直接愣在了原地。
      放学了,周围很多学生,但沈飓很高,没有人打扰他们,他们就这样静静的对视。
      一步,两步......沈飓走向陈安。
      又是沈飓走向陈安。
      这次,陈安先开口,声音有点发颤:“沈飓,一起走吗?”
      他们两个走在一起,陈安不想让沈飓看到自己泛红的脸,却也错过了少年转瞬即逝的耳边红。
      少年少女带着虔诚的真心,是平生从未有过的欢喜。上天是他们唯一的观众,替他们记录着这一切。
      沈飓和陈安又恢复成以前一样,又或者比以前更近了一点。
      天气渐渐回暖,会一连有好几天的大晴天,阳光照满大地,整个世界都好似在发光。
      变故就发生在晴天的某个下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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