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九章 ...
-
宋怀先并没有着急赶路，她先是感受了一下277的状态，在发现他依旧在生气之后有些无奈的笑了笑，两只大手无声出现在身后，一只摊平任由宋怀先坐了上去，另一只攀到了一棵高大的树上，然后把宋怀先送上了树顶。
她盖着薄薄的毯子窝在两只手合起来的“茧”内昏昏欲睡，但是在睡之前还是有必要整理一下自己现在已经得到的消息。
在尤克特拉希尔，骑士们把自己的武器（佩剑）称为“神的怜悯”，那第一种情况就是他们的武器确实在打造出来之后被神赐福过，但是骑士数量众多，挨个儿赐福未免太过于麻烦琐碎，不会真有神这么闲吧？找班儿上来了这是。
第二种情况，为了纪念神对于他们不幸遭遇的侧目。第一代居住在这里并亲手接过神的赐福的人为了纪念神的恩赐，所以把所有的武器都称为“神的怜悯”，以让所有人都能记住自己现在的生活来源于神的恩典。
而在尤克特拉希尔这种确实受到过神的帮助的城市，因为后代丢失了自己的剑就等同于丢失了神的怜悯，忘记了恩典，所以要佩戴黑纱倒也合理起来了。
“还有一件事好在意...唔...好困。醒了再说吧。”宋怀先把自己整个人都裹在了毯子里，只露个毛茸茸的头出来，然后蜷成一团安然睡去。
被称为“恶”的黑龙此时正蜷缩在遗迹的高台上闭目养神，他实在是无法安然入睡。
自从“神的子女”再次出现在他的面前，提出请自己杀死她的请求被拒绝后，她就一直呆在这里，有时候会安静的坐在遗迹残垣上唱歌，或者去林子里摘果子后带回来放在自己面前。
直到一天前神的子女像往常一样，清晨便出去摘新鲜的果子，将近晌午才从林子里回来，身上的气味却变了，而且携带着一缕让自己非常熟悉的味道。
“你....”神的子女捧着满怀的果子站在他的面前，眼神变得有些怪异。“你应该死了的。”
黑龙睁开双眼望着这个裹挟着自己熟悉气味的神的子女，“你的身上...有熟悉的气息，我好像记得你，空有躯壳而无灵魂之人。”
黑龙支起身子，即便身上的伤势看起来非常严重，来自于他身上那异常的压迫感也不曾减弱半分。
他那被剜出一个孔洞依旧没有愈合还在向外涌出鲜血的胸膛露了出来，从胸口处流出的血再次染红了脚下的砖石，那些砖石在长久被血浸泡冲刷已经看不出原有的颜色了。
“那么也就是说，她也来了。”黑龙蓝色的双眸终于有了一丝光芒，他等待了太久了。
277并没有心情纠结于自己变成了女人这个事情，他眼神诡异的望着黑龙，还有记忆中搜索自己是否见过这黑龙时，黑龙的那番话让他幡然醒悟，他是上一世界的最终Boss，但是出于一些原因导致他活到了现在。
黑龙执着于再次见到宋怀先，就证明一定是宋怀先做了什么才把黑龙从死亡边缘带了回来，277猛地心生怜悯，即便他是上一场游戏的最终Boss，即便他曾亲手将整个世界变成死人的国度，但是此时此刻，他却打心底里同情着面前的黑龙。
“罪不至此。”他这么想着。
宋怀先的一念之善虽然为黑龙带来了新生，但是也为他带来了已经用时间无法比量的孤寂，和无边的伤痛。
“但是这个样子，没办法见她吧。”黑龙又蔫了下去，他伸出爪子摸了一下胸前的大洞，又看了看自己断掉的尾巴。
277坐在一旁望着徒劳担心的黑龙心里有无名怒火烧起，一方面他对宋怀先救了黑龙这件事耿耿于怀，一方面他对黑龙看起来想挖自家白菜这件事非常不爽。
但是更重要的是，宋怀先破坏了游戏的规则，打破了世界的平衡，为了惩罚宋怀先，更是为了游戏的平衡，游戏后台没有让黑龙消失，反而任由他活了下来，并且遭受了所有不该由他经受的一切，当宋怀先为了任务而来到这里，看到黑龙时，那时就是对她最好的惩罚与告诫。
————
宋怀先醒来时夜幕又重新降临，她搓了搓眼睛收起了毯子，而两只大手伸展开来把她重新送回了地面。
她倚在树下从戒指里掏出来了牛肉干放进嘴里，又忽然想起临走之前拉菲斯递给自己的羊皮卷，上面是公主的画像和名字，拆开后上面画着一位金发绿眼的年轻女孩，名字写在了头顶。“艾奇.戴蒙...”
她总觉得画像上的女孩自己曾经在哪儿看到过，然后她就记起了当自己去见拉菲斯时，在房间尽头桌子的背后墙壁上所挂着的画像，上面的那个女人跟这个公主如出一辙。
宋怀先现在脑子里闪过许多信息，但是没有过多的信息能把他们串联起来，而且也太过疯狂。她没有再过多停留，耽误的时间已经够久了，自己需要尽快找到公主，因为或许公主能告诉自己串联起这所有信息的关键。
她手中连续闪过许多光点，身体也动了起来，移动的速度之快，甚至在所经过之处留下了虚影。
天彻底黑了下来，无边的黑暗笼罩了整片森林，但这丝毫不影响宋怀先前进的脚步，猫科动物在夜间的视力可谓是非常好的，所以她放出了自己的猫娘形态。解决了视野问题后，她就遇到了新的问题，有一股讨厌的味道似乎在自己醒来后一直跟随着自己，那是自己在拉菲斯身上闻到过的腐肉的味道，只不过在当时还很浓郁，现在应该是因为距离问题，所以味道变淡了许多。
她感到了些许的烦躁，但是她不想现在就动手。“让我看看你有多大的能耐吧。”她爪中光点闪过，速度再次加快。
偌大的森林在宋怀先几乎无限消耗技能卡的情况下也变得不过咫尺。宋怀先已经看到了不远处的遗迹露出的尖头塔，她瞬间放松了心情。
放松之余她也不忘了感知身后的尾巴，在发现尾巴离开后，她还是没有放松警惕，手中又再次燃烧了一张隐身卡后她才放心的朝遗迹内奔去。
遗迹内的黑龙还和277大眼瞪小眼，黑龙失落于自己这副狼狈样子实在没办法让宋怀先看到，而277一边对黑龙惦记自家宿主而耿耿于怀，一边对宋怀先违反游戏规则的举措而感到无奈和愤怒。
“hello？有人在吗？”277听到这声音瞬间弹了起来，宋怀先终于找到了这片地方。
宋怀先头顶的耳朵动了动，在兽化状态下即便是细微的声音也无法逃过她的耳朵。她顺着那声音走去，拐过无数弯弯绕绕，终于来到了一处大门前。
她本来还想着“Knock Knock”的小玩一下的，想着这个遗迹大概没有能跟她玩这个梗的人，还是直接推开了门。
她推开门的瞬间先是看到了金发绿眼的277，然后被高台的黑龙抓住了视线。
毕竟虽然自己没见过多少龙这种只存在于神话故事里的生物，但是眼睛那么蓝的龙自己只见过一只，还一边打架一边跟自己调情。
“严中霄，你怎么会在这里。”她听到自己的声音低哑的完全不像自己会发出来的，严中霄也并没有想到她来得这么快。“自那之后，我一直在等你，睡了很长时间然后就发现自己在这里了。”
严中霄没有变回人类的样子，自己的伤口在人体上只会更可怖。
“那你是要跟我说身上的伤都是梦游搞得吗？你不是可以自愈吗？为什么伤口还在？”宋怀先在看到他身上的伤口时就已经知道什么样的武器才能留下这样不可逆转的伤势了。
严中霄并没有开口，因为答案太过于了然，没有说出口的必要。
“阿宋，”277终于开口了，他此时的声音也随着性别的转换变成了甜美的女声，宋怀先僵硬的把头从看向严中霄的方向转向了他。“这是我们没有遵守游戏规则的惩罚。”即便他此时的声音再甜美，说出的话也像刀子一样狠狠的扎在了宋怀先的心上，划出了淋漓的一道道伤痕。
“既然是我没有遵守规则那就该惩罚我，为什么要对无辜的人做这种事？”宋怀先声音发冷的用手指着严中霄，她的尾巴都整个炸毛翘起，黄油色的眼睛忽闪忽闪的发着微弱的光芒。
277也沉默着望着她，宋怀先暴怒的样子他尽收眼底。他以前从未见过被惩罚的宿主，现在他见到了，也知道了游戏后台为什么会采取这样的机制。
“因为有些刀子并不是扎在自己身上才疼，阿宋。”宋怀先被他这句话刺的有些发笑，她猛地转身盯着严中霄，“你，变回去。”
严中霄迟疑了一下，但还是变回了半人身的样子，跳下了高台。因为全变回去就没法播了，所以他的下半身还是龙的形态。
严中霄和277都对她接下来要做的事一无所知。宋怀先从戒指里掏出了匕首，双爪解除了兽化，变成了两只怪异的巨手，她用匕首在自己的左手掌上划了一道，然后走到了严中霄面前朝他举起了左手，言简意赅的说道，“喝。”
严中霄不着痕迹的退了一步被宋怀先敏锐的捕捉到了，她另一只大手把严中霄狠狠的压在了地面上，左手掌扣在了他的嘴上，即便严中霄嘴巴合的再严丝合缝，也还是不免有血液渗进了嘴巴里。
宋怀先回过头来紧紧盯着另一边想要上前阻止的277，“我不想对你动手，要是不想受伤还是乖乖站着比较好。”宋怀先不知道从哪儿钻出来的第三只巨手现在替代了尾巴的位置浮在她的身后，277并不记得她有第三只手。
那只手以一种张开的状态现在围在自己的面前，另一边的宋怀先把视线重新放回了严中霄身上，但是只要277敢轻举妄动，她可能真的会对自己动手。
而严中霄还在试图挣脱宋怀先的束缚，宋怀先高高在上的俯视着他，眼神带着一丝冷意。“喝了这个伤口就会好了，乖乖的不要动，我不想对伤患动手哦。”她的声音异常轻柔，甚至可以说是在哄着严中霄顺从，但是怎么看她的表情、声音和行为都是矛盾且诡异的的。
严中霄并没有接受她的好意，甚至想重新变回龙身，宋怀先身后出现了第四只大手，而大手的手中是高阶技能卡烧尽的红色光点。“Transformation Invalid.\"宋怀先为了这张卡不惜燃烧了十几张高阶技能卡。
一旁的277终于看不下去了，高阶技能卡的等价交换是需要使用者本身游戏等级到达一定要求才能使用的，宋怀先现在这样使用无异于引火自焚。而且这样做无异于会加重对她的惩罚。
“宋怀先，你还想让他承受多久的惩罚？”277冷然的声音响了起来，他从未这么称呼过宋怀先。
宋怀先盯着被自己压在身下的严中霄，他的脸上此刻全都是自己的血，痛苦又挣扎的神情终于让宋怀先恢复了理智。她瞬间解除了四只大手的附身状态，匆忙留下一句对不起然后朝遗迹外飞奔而去。
严中霄作为游戏内的npc没有办法听明白他们所有的对话，尤其是关于这个世界本身的运行规则，在他听到后会自动抹除关键词。他躺在地上，感受着宋怀先的血正在逐渐生效，缝补这具残破的身躯。
这不是自己想象中期待的重逢场面，他更希望女孩可以开几个没眼色的玩笑，然后二人可以说说笑笑的聊天。
“对不起，是我没有监管好她才让你经历这一切。”277走到严中霄身边，神色依旧淡然，但心中却与之相反，如果心中所想是海洋，那这片海洋如今巨浪滔天，风暴肆虐。
从遗迹内落荒而逃的宋怀先爬上了自己曾看到过的尖头塔，窝在角落抱着腿把自己困了起来。
不能干涉游戏进程本身、不然就会遭受惩罚本身便是一种保护机制，既保护了前来完成任务的宿主的安全，也保护了作为游戏数据存在的各类NPC的安全，即便只是一堆电子数据糅杂而成的生命，也需要尊重。因为在他们的世界里，他们并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实质的造物，但是在他们看来自己也是活生生的生命，所以绝不能干涉游戏这一条是写在了宿主游戏须知手册第一页的警示。
宋怀先当然读过，但是她并没有放在心上，谁会认真的去看游戏制定的每一条条款呢？反正肯定不会是她，所以她付出了代价。
她说不上来自己为什么会对严中霄的遭遇那么愤怒，明明自己才是始作俑者，还在正义凛然的想要挽救已然发生的一切。
虚伪。
自己在意的并不是他的遭遇，只是这一切恰好发生在了他的身上，所以才在意。不然就不会带着他从高台一跃而下，不然就不会在杀死他后又救了他。
是喜欢吗？自己向来不相信的一见钟情竟然会发生在自己身上，真是不可置信，让人想要发笑。
宋怀先紧紧抱住自己，沉浸在无尽的自责和自我拷问中。接着她被楼梯处传来的脚步声打断了，来的人正是严中霄。
“你还好吗？我摘了些果子你要吃吗？洗过了，很干净，也很甜。”严中霄鼻梁上架着一副金色的细框眼镜，本就是一副冷淡禁欲脸的他有些羞涩的朝宋怀先展示了一下怀里用衣服包着的粉色果子。
可恶啊，我也不想心动，可他戴眼镜唉。
宋怀先有些愤恨自己的不争气，她趁着严中霄还没发现自己的异常赶紧把头埋进双臂间。
“伤口已经好了，谢谢你。”严中霄也不恼，他小心的抱着果子坐在了宋怀先身边，但中间还隔了一臂的距离。他望着远方已经泛红的天际线，咬了一口手里的粉色果子。
好像这样也不赖。他这么想着很快吃完了一个果子。
“不要为我所经历的一切而感到痛苦自责，那只不过是我漫长无端的等待中不足挂齿的一段插曲。再说你可是我的救命恩人，你救了我，我活着见到你了，这就够了。”严中霄温柔的抚摸着宋怀先的头，宋怀先忍着没有让泪落下来，整个胸腔都充斥着无法抑制的酸楚，原来在极度悲伤的时候，感情真的可以变成实质充塞满整具身体。
“呜呜呜....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没想到事情会发生成这样的，真的对不起。”宋怀先终究还是没有抑制自己无处宣泄的悲伤，她的身体整个哭的颤抖了起来。
严中霄有些愕然，他把怀里的果子放到一边，坐到了宋怀先面前。他从未处理过这样的情况，对怎么哄哭泣的女孩子可谓是一窍不通。
他不知道该如何用言语表达自己的情感，于是只是伸出好看的手细细地抚摸着宋怀先的头。宋怀先痛快的放声大哭，揪着严中霄的衣角不肯撒手，越拽越紧。
久到太阳打破黑暗的束缚从天际线缓慢升起，女孩早已闭上哭的红肿的双眼安眠于龙的臂弯。
“天亮了，阿宋。噩梦也该醒了。”严中霄深情地望着枕在自己胸前已经熟睡的少女，有些怜爱的为她擦去眼角流下的泪珠，他轻轻的握着少女拽着自己衣角的手，低头在少女的手背上落下了一个轻柔的吻。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第九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