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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忏悔(1) ...

  •   任务催得很紧,局里定了第二天早上六点的机票。

      天还很暗,路灯下晕出一圈柔和的光,细小的雪花簌簌落下。
      现在才四点多,群里却早就闹翻了天。

      池冶换了一件崭新的牛仔外套,臭着脸走进机场。

      张煦远远就看到了他,正想打招呼,却被他的神情吓了一跳。
      “都别闹!头儿心情不好!”
      吵吵嚷嚷的一群人像被暗下暂停键,迅速排队坐好。

      池冶皱着眉头,眼前还是朦胧一片,在他们面前站定。
      环视一圈,七个人,都是行动处和应急组的熟人。

      他哑着嗓子问:“还有谁没到?”

      最边缘戴眼镜的女生举起手,回答道:“凌鉴定还没来。”
      她是行动处唯一一名女生,叫黎佳穗,由于能力特殊被拉进队伍,和应急处的一名女生蒋媛媛坐在一起。

      池冶啧了一声,手指在行李箱把手上点了点,坐到他们对面,靠在椅背上补眠。

      不知过了多久,眼前突然被一阵阴影挡住。

      池冶撩起眼皮,眼中还带着一片迷蒙的水光。
      他看向面前的男人,大脑宕机了几秒。

      凌自淮俯视着身下睡眼朦胧的人,轻笑出声。

      笑声顺着鼓膜直达大脑皮层,他浑身一震,猛地推开对方站起来。
      睡意荡然无存,池冶呛到:“凌鉴定,大清早的吓人,您没事儿吧?”

      凌自淮拍了拍肩膀,偏了偏头。
      已经开始检票了。

      一行人排在检票口,兴奋地冲他们挥手。

      池冶轻咳一声,捋了捋额前的发丝,注意到他熨烫得一丝不苟的高定风衣肩头微微皱起。
      误会了。

      他连忙拖起行李箱,跟在凌自淮身旁。

      “凌鉴定!”众人兴奋地冲他打招呼。
      他在围堵池冶的这些天里,已经不知不觉和行动处的人打好了关系。

      池冶努努嘴,暗自唾弃。
      明明待人面上一片高冷,私底下却悄悄打入朋友圈内部。

      到达镜城时已经是早上八点了。
      一下飞机,南方温润的水汽扑面而来。
      这次一起出任务的熟人,这会儿正兴奋。

      他们一行人身高腿长,衣着单薄,吸引了不少目光。

      走出机场,才发现天才蒙蒙亮,路灯将歇。
      一辆面包车隐在雾气中,打了打双闪。

      是镜城警局来接他们的人,一老一小,一民警一学警。
      “是特勤局的同事们吧,”老民警站在车前,与池冶寒暄。
      小学警则站在车后,帮他们搬行李。

      “劳烦你们不远千里跑过来,省上领导已经吩咐了,让我们协助你们。”老民警握着方向盘。
      小学警瞪着圆溜溜的双眼,补充道:“有啥事儿直接叫我们就行。”

      张煦接过话头,上身攀在前排靠椅上,与他们交谈。

      池冶拉了拉外套,靠在椅背上,余光瞥到身旁的凌自淮直挺挺坐着。
      他呲了呲牙齿,伸手一拽,让他靠在座椅上。

      “凌鉴定,坐俩小时飞机不累啊?歇歇呗。”

      凌自淮侧过身,把自己撑起来。
      “多谢好意,我的精力还很充沛。”

      池冶嗤了一声,偏了偏头,避开对方炽热的吐息。
      死要面子活受罪。

      “头儿,待会儿咱们直接去警局,他们那里现在停了十多具尸体,要我们尽快去鉴定,他们才好接下来确认尸体身份。”
      张煦靠过来,小声说道。
      “还有,待会儿我们得低调点儿,警局外面还围着不少媒体。”

      池冶轻轻点头,阖上眼皮,睫毛打下一片鸦青阴影。

      老民警带他们走侧门。
      池冶偏头看去,这里也零零散散蹲着几个摄像。

      “真是不怕死,是不是。”
      凌自淮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池冶回头,视线撞进他的眼底。
      深邃,冷漠。
      他在讽刺这些媒体,为了爆点追着危险跑。

      要知道,杀人者在暗,谁也不清楚他挑选受害人的标准。

      池冶顿了顿,状似无意地转回头,视线落回车窗外。
      熟悉的轻笑声响起,他感觉耳尖微微发热。

      面包车缓缓靠近,那些摄像就像闻到肉味儿的狼,视线齐齐聚在车上,扛着相机蜂拥而至。
      隔着玻璃,一个个黝黑的镜头直直怼在他们的面前。
      铁门打开,几名穿着黑色执勤服的警察冲出来,将媒体拦住,面包车才低速驶入。

      车停在一栋独立建筑面前。
      池冶众人纷纷下了车,一名戴眼镜的年轻女性迎上来,一种淡淡的尸腐味附在她身上。
      “你们好,我是钱鱼跃。我的师父在跟外勤,就由我来带你们。”
      众人回应,她转身带他们进了大门。

      这里是镜城公安局法医大队。
      不同于特勤局鉴定科的装潢,这里除了金属就是白色瓷砖,只有在偶尔路过未关好的门时,才能看到工位上一抹小小的绿色。

      “这些尸体在岸上的腐败速度比普通溺尸还要快,虽然没有呈现出巨人观,但腐烂的味道一点儿也不差。”
      她递给他们每人一个口罩:“因为它们的特殊性,我们也无法判断死亡时间,要麻烦你们的鉴定师了。”

      众人的目光汇向凌自淮。
      他面色不变,轻轻推了推眼镜。

      打开解剖室的门,寒气逼人,堆积已久的腐烂气息扑面而来。
      众人皱了皱眉头。
      张煦五感灵敏,更是夸张,一瞬间面色发白,撑着墙壁干呕:“好臭!比我闻到过的所有尸体都臭!”

      凌自淮脚步一顿,接着又套了两层口罩,三双手套。
      然后面不改色,镇定自若地向最近的解剖台走去。

      十余具干尸横陈在解剖台上,离得愈近,尸腐味愈浓重,隐隐还有一丝水腥味。

      凌自淮放下一直提着的箱子,从中取出一个形状怪异的仪器。

      便携式能量检测仪。
      还是最新款,这玩意儿据说能抵贝壳市中心区两套房。
      还不好修,修一次就是几十万。
      湛蓝的光晕顺着器身缓缓流动,然后在尾部汇聚,形成一汪幽蓝。

      池冶盯着那台小小的仪器,双眼哀怨,口中泛酸。
      鉴定科真有钱,这玩意儿都允许出差带。
      人比人气死人,行动处的装备用烂了都不一定能换新。

      凌自淮将仪器头部悬空在尸体上方十余厘米,控制着一缕头发丝般能量流入。

      池冶盯着他控制异能的动作,不屑地瞥了瞥嘴。
      嘁,异能控制得再精确又能怎样,拿来绣花儿吗,还是绝对的力量才有效。

      池冶站起身,一具一具地看过去。

      一共十六具尸体,死状一致。
      相比昨天在图片上看到的,这些尸体面目变得更加狰狞。
      面部软组织几乎完全脱落,露出泛黄的骨头,腐败处隐隐可见细小的蛆虫蠕动。
      唯一的区别,就是四肢状态不完全相同。

      有的四肢状若婴儿,有的则缺少脚掌或手掌,甚至有些四肢俱失,只剩躯干。

      他将十六具尸体看了个遍,停在最右侧的一具尸体面前。
      这具尸体比起其他十五具尸体完整得多。

      他绕着这具尸体转悠。

      上岸二十四小时,状态仍然与刚上岸时差别不大,只是皮肤更加干燥。
      双目皆在,四肢俱全,当场才能隐隐看出它四肢微微蜷缩。

      池冶半蹲下来,尸体的姿势像极了匍匐的跪姿。

      突然,他的眼神落在尸体的牙齿上。

      他带好手套,左手伸出两指探进尸体口中摸索。
      突然,手下一滞,摸到一片薄薄的硬物。

      是鱼鳞。

      池冶对着光举起它。
      这片鱼鳞大约有成年人两个指节那么长,能透光,尾部沾着一缕血肉,在灯光下泛着银红二色的光泽。
      妖冶、诡异。

      池冶看到尸体牙关紧咬,犬齿缝隙间卡着几缕血丝。
      没想到摸到的是鱼鳞,还是从舌根上拔下来的。

      池冶将钱鱼跃唤来,让她辨认。

      “好大的鳞片......看样子,像是银鱼。”

      池冶看向她,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镜城最早是以银鱼闻名的,当时人们还叫它银城。
      银鱼肉质鲜甜紧实,入口即化,深受大众喜爱。
      尤其在饥荒年代,人们称其为‘神赐的礼物’。

      凌自淮耳尖动了动,看过来。

      后来,商业发展,便有人从中发现商机。
      他们宣称野生银鱼能洁身静体、凝神静气,有延年益寿、美容养颜的功效。
      后来,每天都有从五湖四海赶来的人品尝银鱼。
      银城也因此得到了极大的发展。

      “三十多年前,有人掌握了养殖银鱼的办法,野生银鱼市场也就慢慢淡下去了。”
      钱鱼跃接过鳞片,“要不中午我请你们吃银鱼吧,说起来,这还是镜城特产。”

      池冶看着她将鳞片往口袋里塞,默了默,开口:“那鳞片......是我从尸体舌头上拔的。”

      钱鱼跃一顿,欲哭无泪的伸出手。
      她只垫了张纸,没带手套。

      凌自淮站在池冶身边,给面子地笑出了声。
      其余人都用同情的目光看向她。

      有人凝结出一股水流裹着她的手掌,半晌,尴尬地冲她咧咧嘴。
      这味儿洗不掉。

      池冶拿回鳞片,找了个塑封袋装起来。

      凌自淮收起笑容,看向手中的能量检测仪。
      “这些尸体里,最早的一具尸体死亡时间大概在三百天以前。最近的一具是二十六天。”

      他的一句话打破欢笑声。
      众人意识到一件事,瞬间严肃起来。
      在人口密度这么大的城市里,作案时间长达一年。
      这只高危奇物,隐藏的比他们预估还要深。

      钱鱼跃惊呼:“死亡时间那么久!可是他们被捕捞起来时腐败程度几乎没有差别!”

      因奇物而死的尸体不能用常理解释。
      因为他们身上残留的能量会不断进行改造,最后等到被发现时,可能只剩肉泥、也可能只剩一层皮、也可能像这些尸体一样,长期不腐。

      池冶听懂了凌自淮的话术。
      “你说‘这些尸体’,你就这么肯定还会出现更多尸体了?”
      池冶没有说‘警局打捞起’,而用了‘出现’。

      从昨天早上发来求助再到现在他们站在解剖室,只增加了三具尸体。
      很显然,那段河道里的尸体已经被打捞得差不多了。

      如果凌自淮的话准确无误,那么那些尸体只有两种可能。
      一是被水流冲走了,二是被那只奇物藏起来了。

      现在回想起来,那些尸体的四肢走向,像极了忏悔。
      也就是说,第二种的可能性更大。

      池冶的视线扫过尸体,突然想起来:“你说,最早、最晚的各自是哪具尸体?”

      凌自淮眼神含笑,池处长终于发现了。
      他报出两个数字。

      池冶瞳孔微微一颤。
      最早的那一具,正是嘴里抠出鳞片的那位。

      沉默在解剖室中蔓延。

      钱鱼跃放下电话,回头看下特勤局众人。
      “各位,午饭应该只能在车上对付一下了。”
      “刚才外勤打来电话,又捞起了一具尸体,让我们去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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