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苑》Klavier0号机

6、实地考察

　　布鲁姆边拿着闪着光的科德摇头晃脑，边怀疑道：“莫名觉得被耍了，这寻路方式真的很不成熟……也不说要找什么。”

　　“我们俩现在就像盯着发光玩具傻笑，把厕纸当作藏宝图的小屁孩。”莫格尔说起这种话真是毫不客气。

　　“要打这种比方请别把我搭上，”布鲁姆也不好说对方这个比喻能力是好是差，“在你眼里科德就是卷卫生纸吗？”

　　莫格尔耸了耸肩，一脸理所当然地“嗯哼”了一声，接着说道：“话说你不是要跟我讲科德说的那些事吗？”

　　“啊，你不说我都忘了，呃呵呵。”布鲁姆心虚地回应，他倒也没忘，只是有些不知道怎么概括。既然提起了自己也没有回旋的余地了，但是他突然有了灵感……

　　“其实就是，”布鲁姆顿了顿，夸张地说，“神炸了之后余波力量把以前的屁人屁事传送了现在，而且都是死后的人，在‘荒野’成了幽魂plus，我们的任务就是要把它们和愉悦送走。就这么简单，听懂了吗？”

　　一激动，言辞就不太礼貌了起来。

　　“没想到啊没想到，”莫格尔也夸张地说，吃惊得下巴都合不上的样子，“小少爷还能道如此粗鄙之语？”

　　模仿了莫格尔的语气，参考了以前在酒馆里大家的谈话，使用了尽可能难听的措辞——哈斯老板说他们讲得‘粗俗’就是为了少绕弯子，把话讲明白，但是为什么自己这么努力学习说出来好像不尽人意呢……

　　效仿别人的方式夸夸其谈的想法真是纯纯的馊主意。

　　布鲁姆感觉自己的脸一瞬间就烧红了，恨不得原地挖个墓穴（这就是仪式感）出来把自己埋进去，他支支吾吾地辩解道：“我只是想模仿你平时讲话，让你听听你平时是多么的粗俗。”

　　“哦？”莫格尔语调上扬，故意摆出遗憾的脸色说，“本来还想说你难得讲话好懂了点的。”

　　“啊？”布鲁姆语调上扬，马上收起了不小心露出的高兴神色，“看来我做的还是不到位，没让你意识到自己的问题。”

　　结果莫格尔却没再回话，就直直地盯着布鲁姆看。

　　布鲁姆也不开口，抿着嘴装哑巴。

　　绷了好一会儿，他还是忍不住开口问：“我脸上是有连续剧吗？”

　　“诶我发现，你的眼角有颗痣。”没想到莫格尔瞅了半天，开口是说这种事。

　　布鲁姆努力收起难受的表情，正色道：“按无聊的‘学名’叫，你可以叫它‘泪痣’——不过，我个人不是很喜欢这种有感情色彩的昵称。另外……”

　　本来还想跟他讲酒馆里那个普赛尔人跟自己讲的其他面相话术，比如说“桃花眼”？但是发现对方在看着自己的眼睛，布鲁姆又把话咽了回去。

　　“瞧你那个想说又不好意思的样子，不会是要偷偷跟我讲情话吧？”莫格尔迷之自信地说，一边自然地想把布鲁姆揽到身边。

　　布鲁姆也自然地第一时间躲掉对方的手，保持了安全距离后说：“我的语库里没有那种东西。”

　　“我可以教你，”莫格尔煞有介事地宣称，“在这方面我可是非常专业的。”

　　布鲁姆的表情一瞬间变成了厌恶，他一副一言难尽的表情说道：“原来你是那种拈花惹草的货色啊，怪不得那么自来熟。”

　　“不不不，”莫格尔赶紧否定，犹豫了一小会儿才解释，“我就因为没实战经验所以想在你身上试验一下……”

　　这种话你也说得出口啊。

　　布鲁姆的表情一瞬间变成了同情，他投出人道主义关怀眼神说道：“原来你是那种缺乏感情经历的可怜虫啊，怪不得情商不高。”

　　“怎么样你都有话说是吧，”莫格尔少有地被呛得无话可说，“什么叫‘缺乏感情经历’？”

　　“就是指你以前少有‘谈情说爱’，”布鲁姆解释道，“为什么你总会纠结些这种‘学术问题’呢？明明有些就是读语境和看字义就能明白的……”

　　讲完他又觉得说的不对了，因为按莫格尔的受教育水平这么的能“读出语境”和“看懂字义”吗？但假设他不能的话是不是有点太瞧不起人了？

　　“啧，我怎么想的到那种玩意儿嘛？又不是谁都跟你一样说话跟写书一样。不懂就问而已。”莫格尔倒是大方地承认了，还倒打布鲁姆一耙。

　　布鲁姆也没在意，反而罕见地顺着对方的意思说了下去：“也是，是我下意识的就代入了，毕竟察言观色确实不是你的工作。”

　　“还有人把这个当工作？”看来莫格尔并没有意识到这是个比喻。

　　“对啊，还有读心和套话，”布鲁姆一脸轻松地说，“以及其他卑鄙的伎俩。”

　　“什么工作需要会这些东西啊？”看来莫格尔还是没意识到这是个比喻（或者他只是装作不知道？）。
　　“如果要定义的话，”布鲁姆的脸色变得有些阴沉，“大概叫间谍吧。”

　　“间谍？听着就能挣很多的样子。”看来莫格尔依旧没意识到这是个比喻，但从神情来看似乎能确定他就是在装傻了。

　　“那你听错了，也就能混口饭吃的程度，正常人都不会想去做的，”布鲁姆又摆出了苦涩的笑容，“还有，你没必要非要扮傻。”

　　莫格尔摊开双手，无奈地说道：“我怕我不这样你就不往下说了。”

　　“怎么会这么想？”布鲁姆有些吃惊。

　　“我看你天天把到嘴边的话吞回去。”莫格尔毫不留情地指了出来。

　　布鲁姆本想再辩驳一下，但看对方斩钉截铁的样子也就放弃了。

　　“不是什么话都适合在什么场景中讲出来的，就比如说我刚刚就不该起‘察言观色’的话题。”

　　“那你不还是说了。”莫格尔也不客气。

　　布鲁姆脸色一黑，不爽地放狠话道：“我就不该跟你这个无聊到要和书较劲的imbécile讲这种事情。”

　　“你当时不是笑得挺开心的吗，还以为你是笑科德的，”莫格尔被这么一说，反而好像很委屈，“果然你就是在笑我呗。”

　　“啊这……”布鲁姆一时间说不出话。

　　因为确实是笑了，也的确是在笑他。但承认了又觉得不太好。

　　“亏我还指望这样能逗你开心下，结果你反倒‘挪揄’起我来了，”莫格尔得寸进尺，继续卖惨，“好心当成驴肝肺呀……”

　　“我是真看不出来你是装的——可能以你的智商做这种事也不奇怪吧。”布鲁姆很熟练地反驳道，心里却考虑着是不是还是应该道个歉什么的。

　　他不想自己还像以前那样，什么话都在嘴里都像口香糖一样，塞到磨牙之间嚼到索然无味再吐出来。

　　就在他都把道歉的话说出来的前一秒钟，莫格尔却先一步问道：“imb，咳……那个一什么的啥意思？”

　　“imbécile，是……呃，”布鲁姆本来想临时撒个谎的，但又觉得不应该。

　　“你刚才不会是真的想说‘对不起’吧？”莫格尔故作吃惊。

　　布鲁姆才意识到，瞪着对方问道：“所以你刚刚讲的都是假的，就为了……？”

　　他不愿说下去了。

　　“你猜。”莫格尔咧开嘴笑了，尖锐的牙齿好像也在随之嘲讽。

　　“笨蛋的意思。”

　　翻译的灵活性就体现出来，如果想的话，也可以解释成“蠢货”或者是“白痴”，但是他终究还是没有故意加重感情色彩。

　　在布鲁姆出神的时候，莫格尔一手突然拍到了他的肩上，别有深意地说：“原来，我们的小少爷连人都不好意思骂啊。”

　　辩驳此时显得多么苍白无力——毕竟他要是叫自己再说些“脏话”，自己也讲不出。

　　“你要是想狡辩，可以再讲点嘛。”莫格尔上身前倾，欠揍地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布鲁姆把嘴一撇，阴着脸赌气地小声嘀咕道：“imbécile.”

　　奇怪的是，莫格尔却只是小有得意地轻哼了声，并没有追究，反而是用指节叩了叩合上的科德，意外正经地说：“你再不回头，它就要又不亮了。”

　　“走过头了？”布鲁姆一惊，光和这家伙讲话，居然忘了本来的任务。

　　“不然呢？”莫格尔贱兮兮地先转过了身去，摊开双手，“我盯着它闪了好一会儿，又看你越走越远它变得越来越不闪——我不说这货也该急得自己开口了吧？”

　　布鲁姆也只能不情不愿地把身子撇了回去。

　　“我是要自己开口了，”科德突然不安分地震动起来，“你们俩要想聊，能不能找点有意义的事儿？”

　　莫格尔单手捏住科德的书皮，嫌弃地说：“诈尸也给我挑个好时机吧。”

　　“看来跟您老分配的任务无关的就都是无意义的事了？”布鲁姆搬出职业假笑。

　　科德听了激动都要从莫格尔手里蹦出来好好解释一番了，不过布鲁姆第一时间把它按了下去。

　　“我对你用拯救世界的幼稚说辞没有兴趣——请你自己干些有意义的事情可以吗？比如说指导一下我们，现在到了目的地该做什么。”

　　莫格尔一脸夸张地打量盖在自己手指上布鲁姆的手，然后默默地把自己的另一只手放在了上面。

　　“我发现你真的是跳脱。”说着，后者鄙夷地把手抽了回去。

　　手套倒是一点温度都没有……

　　科德抖了抖，故作高深地道：“既然按闪烁频率而言已经是最准确的位置了，而这附近确实也是完全空旷，所以……”

　　“少讲废话。”莫格尔无情地打断了当事书的絮絮叨叨。

　　科德一顿，语气降了一调后棒读道：“你们要向下挖。”

　　“此话当真？”布鲁姆没想到结果就这么简单粗暴。

　　“不然呢？你不会指望我从随身口袋掏出什么大宝贝吧？”科德无奈地回应，“还是说你们连铲子都没买？”

　　“我还以为在这儿不需要处理尸体就用不着呢？”莫格尔倒是一点都不避讳。

　　“就算你说需要，我也不会因为那种原因买的，”布鲁姆义正严辞地纠正，“耗用经费可不是为了购入凶杀案赃物的。”

　　“哦，用的是你的钱来着，我还不太适应，”莫格尔抬起胳膊又放下，笑嘻嘻地看着布鲁姆下意识躲开，“不记得我正被贵族少爷包养呢。”

　　包？养？

　　布鲁姆气得脸色绯红，但到嘴边又没有好的解释的话可讲，只能对着对方干瞪眼。

　　“咳咳。”科德不爽地提醒。

　　“又把你忘了，”莫格尔有意无意地重读了“又”字，随后把书抛到布鲁姆手里，“没工具我就只能自己上了。”

　　布鲁姆勉强接住科德，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到一股陌生的术法涌动。

　　在骤然卷起的疾风中，布鲁姆看到了那位杀手跃到了半空，那把本别在腰间的锯齿匕首此时在他的手中闪闪发光。

　　好像隐约听到了只言片语，但又转瞬间在高速旋动的气流中被撕得粉碎。

　　“躲着点。”

　　银发的彗星坠了下去。

　　随即便是震耳欲聋的闷响与四散开来的杂声。

　　即使加强视野，眼睛还是被迫闭上了片刻。

　　布鲁姆向后急退，险些失去平衡。

　　待布鲁姆睁开双眼后，看到的却是扑撒到自己身上的巨量沙土。

　　然后是一个边缘粗糙的圆形深坑。

　　如此破坏力的术式布鲁姆还只在课本和纪录片中见过，或者说，这真的只是术式吗？

　　莫格尔单膝跪地，俯下身子，左手握着匕首插进了地上。而他待在螺旋深坑的正中，坑上盘着的一道道纹路一齐指向圆心。

　　空气归于平静，好像数秒前躁动突转的不是同一片气体一般。

　　“还好我刚感觉到就停了，埋的这是什么东西啊，布鲁姆？”莫格尔的声音从坑下传来，好像隔开了半个宇宙。

　　还能急停？这种威力的动作还能急停？

　　“布鲁姆？布鲁姆？”莫格尔见没有回应，重复呼唤道。

　　放完这种术法，他怎么还能跟什么也没发生一样？

　　“布鲁姆，你说这是什么玩意儿，我问你话呢。”莫格尔晃了晃手里的钳子，金属光洁的钳头和他一尘不染的脸相衬。

　　等到了他眼前，布鲁姆才回过神来，感受到了自己的灰头土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