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苑》Klavier0号机

22、扪心自问

　　“我先我先。”莫格尔迫不及待地摇晃起了合着的双手。

　　色子落下，在地上翻滚了几周，最终的点数是“2”。

　　“手够臭。”科德也迫不及待地嘲讽。

　　莫格尔气得“不公平重赛”的话好像都快从嘴里蹦出来了，但他武德还是有的，并未真的做什么辩驳。

　　后面反倒没什么意思了，科德用他的“赛博手”摇出来的是“4”，而布鲁姆的是“6”。

　　莫格尔带着风中残烛的脸色，绝望地主动开口道：“来吧，布鲁姆，你想让我做什么？”

　　布鲁姆都不知道怎么接他的话，无可奈何地问：“怎么了？玩个游戏输了一副大限将至的样子。”

　　“不是游戏的问题，”莫格尔的眼神坚定，语气认真，“是我作为男人身份的证明被你们联手击碎了——我和我好兄弟玩比点数就从来没输过的，所以我是在堵上尊严的对决中失去了自己最拿手的骄傲。”

　　科德小声地嘀咕：“说的什么*古称谓*。”

　　“是吸你精气了吗？男人的身份没了。”布鲁姆只能狠狠咬碎了口中的巧克力，更无理地回应道。

　　莫格尔好像也悄声地说了句“那我不介意”，当然布鲁姆装作没听见。

　　“要杀要剐随你，我一定会挺过去并在下一场重现辉煌。”莫格尔依旧神神叨叨。

　　布鲁姆哭笑不得，随后终于扫了兴。

　　“你能解释一下为什么在‘孤儿院’的时候还会吃不好吗？”

　　科德没看到想要的结果，不满地质疑：“这么无聊的？”

　　“嗯。”布鲁姆都懒得搭理。

　　“哪怕，哪怕问点更劲爆的问题呢？”科德还不死心。

　　布鲁姆微微歪头，询问道：“在你眼里什么样的才算‘劲爆’？”

　　科德大喘一口气，没憋出一个字。

　　莫格尔看着科德的样子，嗤笑了一声，回答道：“因为任务不确定的东西太多，计划3天来回的任务拖到30天的时候也是有的。我单独行动，本身带不了多少干粮，为了那啥狗屁保密性，还不能和平民交流，连去摊子上买根热狗都不成。补给的人也基本不靠谱，死半路上不是什么新鲜事所以后面我就干脆不叫补给了。”

　　“看来你口中的‘孤儿院’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差啊……”布鲁姆若有所思地感叹道。

　　依莫格尔干脆利落的行事风格推算，布鲁姆还以为他所属的组织是那种……

　　莫格尔眯起了眼睛，冷不丁地问：“你不会以为‘孤儿院’是那种类似赏金猎人的组织吧？想得太美啦～把别人的命脉掌握在自己的手里，他们就不需要付什么报酬——用生命要挟，怎样指指点点都成，所以每个人天天累死累活的却毛都拿不到……”

　　空气一时间安静了下来，但布鲁姆不想让莫格尔老觉得自己是让大家尴尬，所以还是开口说道：“那……是怎么掌握的？”

　　布鲁姆并非毫无兴趣，只是旧事重提总担心戳人痛处。

　　科德反倒抢先回答：“我猜是炸弹，装到脖子里的那种微型装置。”

　　“啧啧，你是不是电影看多了，”莫格尔嫌弃地看着对方，“不过差得也不远，实际上既不在脖子也不炸弹，但要命是真的要命——说是是一种术法造物，通过手术装在心口，需要每天接受‘什么和疗法’，不然就会产生‘排什么反应’，然后暴毙。呃……我尽力解释清楚了。”

　　布鲁姆不敢细想，小心地问道：“你也植入过吗？”

　　莫格尔坏笑了几声，摇了摇头，狡黠地回答：“要是我有手术的疤痕，我一定会展示给你看的——所以我没有，他们不用那种垃圾手段，但也绝不是说舍不得。”

　　“那他们怎么抓得住你，我看你上蹿下跳的。”科德将信将疑。

　　莫格尔像接受了赞誉般，得意地说：“就是有别的更简单的方法呗。但这个就是我的小秘密了，没你知道的份。”

　　科德冷笑了一声，不屑一顾。

　　莫格尔见科德没了兴趣，转头又压低声音对布鲁姆发问：“你想知道吗？”

　　布鲁姆耷拉着双眼欣赏对方鬼鬼祟祟的态度，果断地拒绝：“不用了谢谢。”

　　“我就知道。”莫格尔脸上的笑容却一点没变，反倒更得意了些。

　　故意用这种态度劝退，不高明但很符合他作风的操作。

　　“那开始第二轮了。”科德宣布。

　　这下莫格尔不先了，布鲁姆见没人主动便干脆自己打头阵算了。

　　稍加摇晃，松开——点数是“1”。

　　布鲁姆瞪了科德一眼，没说话。而莫格尔脸上的阴笑却快藏不住了。

　　他的点数是“5”，而科德的点数不敌，是“3”。

　　“现在高兴了吧，”布鲁姆一脸坦然，“先说好，我选真话。”

　　莫格尔摩拳擦掌，酝酿了一番后，声情并茂地提出了自己的问题：“你，喜欢我吗？”

　　“噗！”倒是给科德吓得不轻，扁桃体差点都给喷出来（如果它有的话）。

　　布鲁姆一时语塞，实在有些为难，最终委婉地劝道：“可以换个问题吗？这个……实在是太尖锐了。”

　　“那就冒险？”莫格尔好像早有准备，立马给出第二套方案，“穿裙子给我看看怎么样。”

　　不是，你？我……你？

　　就在布鲁姆又短暂失语的时候，科德和莫格尔却已经筹备起来了。

　　“你应该没备裙子吧，我造件出来。”

　　“可以啊，真有你的。”

　　“裙子要什么样式的，给个参考？”

　　“来件连衣裙，裙子到膝盖上面一点点就行，再短就不‘雅观’了。”

　　“可以啊，有想法。”

　　“具体款式就交给你了。”

　　“诶，我办事你放心。”

　　布鲁姆就静静地看着平时势不两立的二位突然因为有了共同目标而亲如兄弟，然后在他们自嗨到一定程度时及时提醒：“我还没答应。”

　　“那你喜欢我吗？”莫格尔一句话直接把布鲁姆沉默了，转头向科德又跟没事人一样说道，“OK我们继续。”

　　科德像灰姑娘里面的仙女教母一样“bling bling”地变出一条自带光污染的裙子，差点把另外两人狗眼闪瞎。

　　“我*阿尔莫兹粗口*，科德你搞什么？”莫格尔难以直视。

　　科德也很无奈，反问：“都说了用光造的，不亮那还算是光吗？”

　　“嗯……怎么不算呢？”布鲁姆提议，“如果一单位的光术法的亮度是固定的，那你把裙子上的光打薄一点不就行了。”

　　科德对这个普通建议的反应却不小，很是吃惊地确认道：“你认真的？”

　　然后它小书一抖，裙子立刻不再耀眼，但透明度也随之降低了。

　　“我特意在可能漏点的地方给你加厚了。”它还补充一句。

　　布鲁姆看着那件只能在限制级节目和电影节红毯上出现的“东西”，努力地微笑着，慢慢地摇了摇头，最后只吐出了一个字：

　　“滚。”

　　说罢，他垂头扶额，不知在思考些什么，顺便偷偷塞了一颗巧克力进嘴里。

　　莫格尔也站在布鲁姆那边，感叹道：“连我一个变态都觉得太变态了。”

　　“要不我还是喜欢你算了，行吗莫格尔？”布鲁姆问道，眼皮耷拉着。

　　“……你认真的？”莫格尔被问得一愣。

　　布鲁姆抬起脑袋，点了点头。轻轻吸气，他朦胧的双眼将柔软的目光投射到对方的身上。微微张开了嘴，悄声呼唤对方姓名：

　　“莫格尔……”

　　莫格尔看着对方沾满绯色的双颊，脸色异常纠结，似乎有话就在嘴边呼之欲出。

　　毕竟酒味都冲鼻子了。

　　“我……”

　　布鲁姆双唇开合，悄声说出了什么。

　　而就在布鲁姆似乎意识迷离时，科德默默地又拟造了一台光录音机，按下了播放键，里面嘈杂的起哄声就随之响了起来：

　　“亲一个！亲一个！”

　　现在莫格尔大抵知道“破坏气氛”是个什么感觉了。

　　莫格尔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施展风刃一刀把机子劈成了两半，向科德比了个“嘘”的手势。

　　空气被染成了青绿色，告白缓缓化作呢喃，渐隐在寒暖交错的空气中，而黑发的少年闭上了眼。

　　“你干什么了？”科德质问道。

　　莫格尔显然不是很想理科德，他小心地放布鲁姆躺下后，才回答道：“术法，你看不出来？用风把他周围的空气抽走，加上他本来就不清醒，所以马上就昏迷了。”

　　他别有深意地盯了布鲁姆好一阵子，却一句话没再说，放对方平躺到地上。

　　“怎么就不清醒了？刚不还好好的嘛。”科德实在没眼力见。

　　莫格尔脸拉了下去，不爽地回答道：“你是闻不到酒味吗……哦对你没长鼻子。虽然不晓得什么时候喝的——可能是巧克力里的吧，反正布鲁姆现在就是喝醉了，为了防止他发酒疯，我就出手了。”

　　“怎么了，我看你不是蛮稀罕布鲁姆的吗？他现在主动贴上了你还反倒不要人家。”

　　莫格尔瞪了科德一眼，没好气地说道：“这是一回事？他现在脑子被酒烧坏了，我还没傻。”

　　科德还坚持不懈地起哄道：“挺正人君子的嘛——所以你承认你稀罕他了？”

　　“……话不要那么多，喜欢多嘴的活得都不长，”莫格尔脱下风衣，盖到了布鲁姆的身上，边不动声色地警告科德，“那裙子你处理掉吧，用不着了。”

　　科德沉默了片刻，郁闷地把那件裙子销毁了。

　　“你们对我态度可真差。”

　　莫格尔看着安睡着的布鲁姆，忍不住摸了摸他仍旧红热的脸颊。

　　安置好布鲁姆后，他坐到了更靠近篝火的位置，向科德说道：“信不过，我们也给不了什么好脸色。”

　　“我怎么不能信任了，在这里保你们的安危还不够吗？”科德怨气满满地说。

　　莫格尔戴上手套，否认道：“‘活着’，要是你想指使我们，这就是最基本的条件，有什么好说的？”

　　“我不出手，现在你们也没法在这里质疑我了。”科德不爽了。

　　莫格尔嗤笑一声，提醒道：“别那么着急露出狐狸尾巴。”

　　“你这种烦人的态度是从布鲁姆那里学来的吗？”科德抖了抖书页。

　　莫格尔耸了耸肩，顿了顿，最后笑着回答道：“诶嘿嘿，这是不是说明我学得还挺像的。”

　　“……我说你，你，真的是。”科德松了口气。

　　莫格尔很是嘲讽地摇了摇头，依然没放过科德，说道：“谁叫布鲁姆总是念叨要‘问事情’呢——不过就算站在我的立场，我也有问题要找你。”

　　他碧绿的双眸中亮着狡猾的神色。

　　“Per esempio，”莫格尔没给科德喘息的机会，双手环抱在了胸前，“你打算什么告诉我们瑟尔会不定时偷窥我们？”

　　科德噎住了。

　　莫格尔歪了歪脑袋，一只手放在耳边听了什么片刻，补充道：“本来我还准备说‘现在就在’的，看来是听到‘风声’先溜了。”

　　科德停住了。

　　“犯得着这么装吗？我们信不过你们都把心情写脸上的。”莫格尔叹了口气。

　　科德终于开了口：“我没地方写——而且，那不是瑟尔，祂今晚有商谈事宜。再说了，他也没必要自己来，要监视的话我可以当摄像头。”

　　“嘶——”莫格尔好像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似的倒吸一口气，起身向远处跑去，科德也随之离开。

　　大概几分钟后，一人一书终于归来，还多了一位。

　　莫格尔放下提着的那玩意，深吁了一口气，说道：“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别拆我……呜……不要……”一个自带金属光环环绕的球形“零件”可怜兮兮地从它的麦克风里发出低保真机械少年声。

　　莫格尔不吃这套，边打量边说道：“你这种东西会讲话的我还是第一次见。”

　　“零件”反倒有些生气，抱怨说：“现在想知道我长什么样了……刚刚一刀捅报废我的时候怎么不先看看呢？

　　科德无奈地打圆场：“他这个人性子就是这样的，你不是人他还更方便下狠手。”

　　“噫～会讲话的笔记本。”“零件”没见过世面地诧异了声。

　　“噫～会讲话的机器人。”科德不屑地“嘁”了声，模仿对方的语气跟着大惊小怪。

　　莫格尔“工作”状态下可没心情说笑，他亮出匕首，质问道：“你最好解释下自己，不然我就把你当废品处理了。”

　　“好，好的，”“零件”唯唯诺诺地答应，“我外壳主要来自于新新人类OP00001号，内部主要部件来自于开拓者NP184973号和雪花STD736512号，因为特殊的结构组成，我毫无疑问确实是你们口中的‘零件’，但我还是比较喜欢别人叫我‘邱比特”，可以吗？”

　　“你们这种会飞的小东西都喜欢一开口一大堆吗？”莫格尔汗颜，“不过邱比特，我们这儿吉祥物一个就够了，你就别上赶着应聘了。”

　　科德懒得说。

　　“对对，我叫邱比特，以前我和其他人这么讲的时候他们只会叫我‘滚远点’或者继续叫我‘零件’……”邱比特似乎想当了什么不好的事，语调逐渐低了下去。

　　“一般的‘零件’的寿命应该很短吧，邱比特你在‘荒野’上待多久了？”科德随口一问。

　　对方略加思考，不大确定地回答道：“大概，嗯……12个月8天7小时39分钟46秒左右？”

　　“不愧是机器，”科德感叹道，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莫格尔，我们得把它留下！”

　　“干什么大善人，你要普度众生啊？”莫格尔没好气地说。

　　科德不爽地解释道：“这是我和瑟尔对‘荒野’上‘零件’成因的绝佳研究对象，而且我刚刚检视过了，他身上没有爆破装置和锐器……”

　　“不用说悄悄话的，我是机器人，都听得到，”邱比特小心翼翼地打断，“科德说的对，我连保护自己的武器都没有，怎么伤害别人。连有的一点点术法也只够让我飘着移动和这个‘光环’不停绕着我公转罢了——不过它转起来确实挺好看的。”

　　说罢，它还自转一周。

　　科德像权威人士一样肯定了邱比特的发言：“它说得不假，实力上讲弱得离谱，不然也不会一见到你就求饶。”

　　莫格尔嗤之以鼻，说道：“听过我名号的人见到我亮刀子第一反应都是求饶，所以我当时才肯定布鲁姆不认识我的。”

　　“你这么厉害的嘛。”邱比特崇拜地说。

　　“科德，我决定留下它，”莫格尔严肃向科德说，转头臭屁地承认道，“那↑是↓~我以前可以名气很大的杀手。”

　　科德汗颜。

　　“你……你不是，你不是魔法少女吗？”邱比特有些失望，但又抱着无限希望地问道。

　　“我改主意了，爱谁谁吧。”莫格尔瞠目结舌。

　　“没想到你个浓眉大眼的小伙子背地里干着这种见不得人的勾当啊。”科德贱兮兮地惊叹道。

　　莫格尔瞪着科德，悄声威胁道：“想我给你留个全尸就别张嘴。”

　　上次听到这么没道理的问题，还是几年前任务途中顺手救下的小男孩说长大后要娶自己的时候，当时解释了不晓得多久男孩子还是娶女孩子比较好，最后却搞得问题演化成了“哪里男男结婚合法”。

　　他还是对尸体比较亲切。

　　莫格尔长叹一口气，对“魔法少女”无言以对——毕竟他本来也不懂电视上那些穿得花里胡哨的小姑娘拿着擀面杖满天飞射激光是做什么的……

　　“所以你是吗？”邱比特见对方发呆，不死心地追问。

　　“我是你……！”莫格尔的不当用语戛然而止，化为了一声咬牙切齿的呼气，“我哪里和魔法少女沾边了？我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