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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正当交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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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安,”长袍中的是一张有着稚气未脱,带着些许困意的脸庞和一对狐狸耳朵的少年,看起来似乎比在场两人都要小,“恭候多时了呀。叫我瑟尔就好。”
对方望着两人,微笑着点了点头。
莫格尔只是瞄了一眼就说:“可疑。”
“友好一点嘛,我也不要求你们相信我,东西拿好就行啦。”瑟尔递出了一本书一样的东西,轻笑了一声,脸上却似乎什么波动都没有。
那是一本厚厚的日记本,封面古板,纸张微微泛黄,还有些起皱,似乎有些年头了。
布鲁姆犹豫着伸手,却被莫格尔抓住。
莫格尔眯着眼,难得表情严肃地侧首朝布摇了摇头,又对瑟尔说道:“你觉得我们会收这种来路不明的玩意儿吗?”
“来路在这里啊,”瑟尔指了指自己,“虽然本来不是我的就是了。”
布鲁姆咳了声,等莫格尔的手自觉松开后,说:“怎么证明它属于先神?”
“啊,这个啊,”瑟尔摸了摸后脑勺,还是波澜不惊的样子,只是略微撑大了眼睛,“如果是以前当然不难,但是现在估计不太行了……”
一道极速飞行的法术从侧边划向祂,却在即将命中时化作点点光芒消散。
在沉寂的轻风中可以短暂听到突兀的呼吸声。
瑟尔依旧一脸没睡醒的冷淡样,好像祂没有别的表情似的。
“没必要使用这么粗暴的试探方式吧。就算不相信也稍稍讲点礼貌?”瑟尔略低着头,叹了口气,瞟了一眼某人,“我还是叫它自己跟你们解释吧。”
于是把本子向空中一抛,掉头就走。
布鲁姆可没意料这个,不自觉又想拿手去接。
结果,那书却自己打开,纸张胡乱翻动着,就飞了起来。
“刚睡醒,要好好看住它啊。我先走了。”瑟尔挥了挥手。
布鲁姆还想叫住对方,刚准备开口,却被瑟尔打断。
“Q&A时间还请等到下次见面。必要的事情科德会告诉你们的。”
凭空而现的光芒汇聚成一个圈型传送门,祂头也不回地迈了进去,走了。
“我该问问他的耳朵是怎么回事的,不记得了。”布鲁姆一副惋惜的样子。
“啊?”莫格尔明显没有get到,边抄起了匕首,就想上去会一会这个“科德”,“这是把烂摊子扔给我们了……”
当然,没那么简单。
它反应很快,向后一退,保持在一个安全距离。
两人统一地用审视,警惕,怀疑的目光打量着一个漂浮的笔记本。
其实场面有点搞笑。
“科德”突然开口了(这是比喻):“先神在一年之前离去这个世界,我作为祂的遗物,承担着传留最后口谕的重任。而祂临终时仅有一个愿望,就是更正那些因祂离去而产生的那无法顾及的变变数而错乱的现实……”
莫格尔慌慌张张地打断了它:“诶,你你你,你怎么用我声音说话啊?”
沙哑而稍低沉的男声,除了语气不够轻浮,几乎与莫格尔说话无异,以至于刚开始布鲁姆都难以置信地看向他。
“就你说话了嘛,我又没有自己的声音,借用一下怎么了。还上来就要动手,你不是很能吗?”
这个“科德”的业务能力怎么样暂且不谈,嘴臭是真的是独一档……
这莫格尔能忍?骤风一起,上去就要拼刺刀。
科德确实没想到居然有人敢对它动手。
“我可是神的物件,记录着机密的宝物啊,不敬神灵!”不讨喜的小家伙仓皇失措地喊叫着古板而中二的台词。
莫格尔可不管这些,他从来就不信什么神不神的。
“杀人啦!杀人啦!”(这是运用了拟人的修辞手法)科德一边发出惨烈的喊声,一边左摇右晃地躲避莫格尔。
闻者伤心,见者落泪。布鲁姆倒是笑了出来,也没管什么书不书神不神的。
而且出于声音的缘由,这样的情形听上去反而像是莫格尔自己对自己大开杀戒。
活脱脱的人间喜剧。
一人一书纠缠了好一会儿,布鲁姆才缓过来,劝道:“先问正事吧,没必要跟它一般计较。”
莫格尔不服地停了下来,一手紧捏着科德的部头。
“哼,现在给你个机会证明你自己,别给脸不要脸。”莫格尔恶狠狠地指着科德说道。
绑架了,属于是。
它却沉默了,只有书页在胡乱翻动。
瞧把孩子吓得。
“既然是‘神的遗物’,自然是记录着异于常人的东西的,所以……”布鲁姆煞有介事地提议道。
科德的纸张上的字好像都在颤抖,它战战兢兢地,还用着莫格尔的声音地,羞涩而可怜地说:“非,非要把我看光光吗?”
看......看光光?
莫格尔脸一黑,直接找布鲁姆借火。
“让我烧了这个*阿尔莫兹方言*。”
此处为科德默哀3秒钟。
好在,布鲁姆没有火可以借。
在一些不太方便公开的私密操作(包括且布鲁姆不限于现身说法苦口婆心好言相劝毫无成效,放弃开摆干脆旁观局外人,莫格尔尝试追上受害“人”速度不够死活碰不到,疑似上头血压拉满准备痛下死手)后,科德终于答应放弃夺舍莫格尔,启用事先准备好的备用声线,现场总算是安生了下来。
“明明有备用,还非要用我的。你*阿尔莫兹俚语*是不是有病?”莫格尔还在输出。
“他的备用声音确实怪怪的——我们还是回归正题,好吗?”布鲁姆一副身心俱疲,“真拿你们没办法”的表情,“你有什么办法证明你是先神的遗物?”
科德晃来晃去,紧张地翻动着纸页,最后慢悠悠地回答道:“这个……这个……这个我也不知道怎么办。”
不知道你搁这思考得这么认真?
“还是撕了吧。”莫格尔嬉皮笑脸地提出骇人的建议。
科德气得打抖,说:“别动不动威胁我可以吗?”
“怎么?不管用吗?”莫格尔反倒有些得意。
如果科德是个人的话,现在应该可以看到他像吃了三斤久置大列巴憋屈得打抖的稀烂表情吧。
“瑟尔那小子把烂摊子扔给我,明明是他的分内之事,”科德嘀咕道,“不管怎样,他应该也说了,现在我们也都没什么好办法打消你们的疑虑。所以,还是用事实说话来的好。我之前不是说了是要请你们帮忙为神带来的后果善后吗?唔......这个说法不是很好听啊——总之,接下来我会让你们亲身体会一下是怎么个善后法。”
“?”虽然问号是说不出来的,但是此时这个符号能确确实实可以从两人的脸上读出来。
“你就是个本子。”莫格尔嫌恶地说道。
“所以呢?你有物种歧视吗?”科德只是半作嘲讽地反问了句。
“咳咳,还是商量一下信上的内容吧,”布鲁姆不愿再继续这种无意义的争论,“请不要又吵起来了——科德你解释一下。”
“啊?”科德一下子还没反应过来,“就是你们两个人的信上应该都写了,会有人保证你们在荒野上的生存。”
“所以叻?”莫格尔倒要看看它能有什么能耐。
“所以,”科德懒得搭理对方,做作地抖了抖,说道,“那‘个’人也就是行商。”
布鲁姆摊开双手,冷淡地指出:“这里什么都可能有,但就是不可能会有商人。”
无利不起早,哪类商贩都不会在穷乡僻壤停留片刻,何况是人迹罕至的“荒野”。
“那你还真是刻板,”科德不屑地回答,“就在正北方一千米左右的地方,应该就有一队行商,你们自己看着办吧——而且正好那片遗迹就是特异点,有操作空间。”
“这样巧?”布鲁姆紧接着问。
“把信物拿好吧,”科德用传送术阵抛出一枚硬币,应道,“东西买完我会在那里给你们给你们演示‘善后方法’,之后你们可以就在遗迹里驻扎了。”
说完,它书页一合,锁链状的术法圈在身上,就直直地掉在了地上。
“喂,”莫格尔一把薅走科德,掐着它问,“这样就溜了?”
科德没有任何反应,好像它真的就是一个笔记本一样。
莫格尔还不死心,又把科德捏着晃了起来。
“它确实没有神力波动了,就是个普通的本子——还是上了锁的那种。跟它一般见识也无济于事。”布鲁姆默默捡起了信物。
莫格尔还不服气,“切”了一声不情不愿地把科德推到了布鲁姆的手里。
“去就去呗,谁叫我们没有别的办法了。”莫格尔明显不服气。
心照不宣的沉默。
“也是。”布鲁姆苦笑着应和,心里却似乎不这么想。
偏偏莫格尔还有所察觉,好奇地问道:“怎么,你有想法?”
布鲁姆给了他个眼神,寓意着“你最好闭嘴”。
“那这就算两人小队了吧,”莫格尔还想把布鲁姆拉近一点,当然惨遭拒绝,“我至少有两位数的年头里都是单独行动了。
……两个人应该成不了小队吧?
“怎么我之前没见着这边有片……诶,布鲁姆叫什么来着?”
“我也说不好这片城堡遗迹是什么时代风格的建筑——但是无论什么书籍都没有提及到荒野上有人类文明啊……”
“那货动手脚了?”
“不一定,毕竟荒野相关的文献都不是最近发表的——最近的也距离现在有一年以上,可能就是在这一年以内出现的,但又为什么都是些残垣断壁......”
“那货就是一肚子坏水。”
“这么说太绝对了,而且也和我上面的论断没什么关系。”
“万一叫我们去什么遗迹本身就是个陷阱呢?不知道深浅,它和定时炸弹没什么两样。”
“或许是这么说没错,如果遗迹真的是他动的手脚,那一片建筑材料也不是谁都创生得到的。”
“说话的飞行本子还不够离谱吗?”
“我觉得听着更像幻想的友好单位啊,守护灵那种。虽说魔法少女不一定受不了讲话这么难听的守护灵......”
“我还以为只有我一个人觉得它嘴臭,没想到艾萨克小少爷英雄所见略同。”
“请,以中间名称呼我。”
“好好好,别生气。”
“我也没有生气……到目的地了。”
布鲁姆指着面前的遗迹说道。
“这么近看才发现,这个型号是不是有点超模……?”布鲁姆嘀咕道。
好像所有残骸都等比放大了一样。
莫格尔看着布鲁姆,煞有介事地指着旁边说:“这一面墙有几十个你高。”
我又没比你矮多少。布鲁姆不爽地瞟了莫格尔一眼。
“那也有几十个‘你’高——先找找行商吧。”
两人眼神象征性搜索。
连脚都懒得挪一步。
莫格尔不解,指着眼前说:“按步数算,最远就到这儿,所以他们就在附近。”
“但这儿,”布鲁姆向前探出身子,扫视左右,“确实没有半个人影。”
“诶,我说,”莫格尔好像突然有了点子,左手伸上布鲁姆的肩膀,当然,再次被躲开了。他也不尴尬,还得意洋洋地说,“不就是找个人吗,这有什么难的,我给你们来一个。”
呵,你来一个。
他示意布鲁姆把信物交给他,接过后高高举起硬币,使出了人类祖先世代相传、在物种的起源就早已刻在每个个体的DNA里、灵长类动物最初始与同类联系的方式——直接喊。
“卖东西的给我出来!有人要买东西了啊!”
布鲁姆“虎躯一颤”,他替人尴尬的毛病又犯了。
可事实证明,这样简单粗暴的方法虽羞耻,但有用。
在莫格尔突发恶疾大喊大叫不到三秒后,居然十点钟方向有人掀开了布一样的东西凭空出现。
那人不情不愿地把“布”抬了起来,露出了盖在里面的驮兽和……其他两个长得和他一模一样的人?
“信物,我们,看到了,”三人一人一词地依次说出,“但是,还是,怀疑。”
布鲁姆踮起脚,探出头用目光去够莫格尔高高举起的硬币,边问:“信物有问题吗?”
“是我有问题吧,”莫格尔直勾勾地盯着行商们,边把硬币还给了布鲁姆,“喏,拿好了。”
他咧开嘴笑了,锋利的虎牙在阳光下闪烁着狡黠的光。
对方三人以沉默作答。
“出来了反正我是不想继续做那种事的——少跟撞鬼似的。”莫格尔熟练地把匕首收了起来,笑脸难掩语气中的不爽。
布鲁姆只能尽可能友好地圆场说:“我们确实没有恶意,只是来购买生活物资。信物也是我们从科德‘手里’拿到的。”
听到了“科德”两个字,三人紧张的脸色才缓和下来。
“瑟尔,的那,本书?”
布鲁姆松了口气,还好有关系,他又挂起营业笑容回答道:“没错,那本会飞的笔记本,信物就是它给的。”
说完,他向行商们展示还“睡”着的科德。
“瑟尔,的,朋友,你们,该,早说,”三人立马笑脸相迎,“误会了,真是,对不起,希望,你们,别介意。”
布鲁姆倒是无所谓,毕竟没打起来就算好的了(毕竟打起来应该会很难收场)。但……
他瞄了一眼莫格尔,果然还是一副嗤之以鼻的样子。
想摆臭脸,但摆到一半还是收了回去。布鲁姆还是无可奈何地劝道:“走吧。难道你晚上想睡露天帐篷吗?”
“多新鲜呐。”莫格尔嘴上这么说,实际上还是慢吞吞地跟着走了过去。
行商三人卸下驮兽身上的货物,排在地上一大面。
“自行挑选,童叟无欺,恕不还价。”
布鲁姆看着琳琅满目的商品,眼神中透露着藏不住的好奇。
这可不是他待在那个沉闷的宅子学习礼仪,或是参加那些虚伪的聚会僵硬交际所能见识到的。
高精度浓缩止渴胶囊、祛黑眼圈下眼眶排毒眼罩、除口臭巫医秘方舌贴……
尽管是肉眼可见的可笑,虽然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奸商出品,布鲁姆却莫名地喜欢。
如果没被“扫地出门”,这些新奇家伙们他可能怎么样到都见识不到吧。
他不自觉地嘴角上扬,荒野灰黄的色调好像变得鲜亮起来,风也好像温柔得很,连莫格尔本来讨人嫌的脸都……
布鲁姆望向莫格尔。
算了还是聊聊别的。
在一次稍显不冷静的购物后,两人送走了潜行的“三人商队”。
“居然是潜形衣,”布鲁姆意犹未尽地嘀嘀咕咕,“他们三胞胎还默契到能按次序讲话。”
莫格尔随意地应了声,不知道是不是还在在意行商对他的态度。
布鲁姆一皱眉头,意识到刚刚自己大惊小怪太失态了,面色又难看了起来。
“你看的时候那么激动,结果不还是正儿八经地只买了帐篷罐头之类的实用玩意儿吗?看你随随便便掏出一大笔钱。”莫格尔稍有哂谑地反问,语气却有些疲累。
又来了。
布鲁姆认真地回答道:“我不是那些钟爱挥霍的纨绔子弟。如果是我父母,他们则会说:‘没有价值的东西不值得理睬。’——虽然这么讲就太极端……”
说着,科德突然从他手里飞了出来,还好没掀翻捧着的东西。
“买完了吧,现在知道我的人脉了吧。”科德如果有尾巴,现在应该已经翘上天了。
布鲁姆可不买账,严谨地指正说:“准确地说,是瑟尔的人脉。你在他们眼里依然只是本附属物罢了。”
“我……我毕竟刚醒嘛,”科德肉眼可见地心虚,“总之,现在相信我的能耐了吗?”
虽然很不愿相信,但是问了三胞胎商队,他们确实扭扭捏捏地说瑟尔是个不得了的人,给他们看了徽章后才神秘兮兮地讲瑟尔是什么“神使”。还让莫格尔误会是什么秽语,这么说来莫格尔的通用语水平是不是太差了点……
“得了,你能,成了吧?”看来布鲁姆思考的时间太久了,反让莫格尔先回答了。
科德还厚颜无耻地承认道:“晓得就好。现在我们可以做正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