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苑》Klavier0号机

15、组织分析

　　布鲁姆再抽出了一只铁箭搭在了弦上，边站起身来边抱怨道：“我在后面拟定摧毁核心的方案，而且不也抽空补了几箭吗？”

　　抬起头来，看到的却是浓浓的黑烟。

　　“行吧，该说不说，是挺准的，”莫格尔在烟中不情不愿地承认，“但，咳，你没跟我说过这玩意炸起来没完啊。”

　　视野加强，烟气转瞬间不再碍眼，能见度大幅提高。

　　布鲁姆总算看到了靠在身后石柱上的莫格尔，松了口气。说道：“没伤到你就好。你怎么不把烟吹开或者从里面出来呢？咳，怪呛人的。”

　　“不是你叫我别用术法吗，听你的还不行？我不用术法，难不成拿嘴吹啊？呼！”莫格尔还赌气地真的拿嘴吹了口气。

　　布鲁姆无可奈何，反问道：“炸也炸完了，‘零件’也瘫痪了，我不说，难道你要下辈子都不用术法吗？”

　　他凝结术法，朝地上射了一箭，术矢立即散作雾气吸附烟灰，变为了烟雾。

　　“所以，究竟有何贵干？”布鲁姆穿过烟雾，走到了对方身旁。

　　莫格尔拿刀指着趴在地上的“蜘蛛蟹”，说道：“帮我看看捅不捅核心，反正它指定是动不了了，你参谋参谋，别搞得我上手了又炸得我灰头土脸。”

　　布鲁姆这时才发现，莫格尔真的因为爆炸溅上了一脸的灰土。

　　“笑什么笑，我又不是没见过你这样子，”莫格尔疑似恼羞成怒，“你倒是给我起点雾洗把脸啊。”

　　“雾可不干净——虽然也比你的脸好些，”布鲁姆解释道，便从内口袋里纸巾递给了对方，“将就一下吧。”

　　他蹲下查看起“零件”的情况。

　　8条腿的关键部分全部损坏，6条腿的主要部分全部损坏——原来莫格尔这人找不着重点就全处理掉了啊。而中间的主体受损程度较低，核心则没有损坏。

　　如果是这种程度的话，“零件”应该是只是不能自由行动，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毫无反应。

　　只是那平静如湖水一般的蓝光格外耀眼。

　　布鲁姆凑近了些，确定了核心宝石的完好，也确定了此时的“零件”并未“宕机”。

　　“它在‘装死’。”他下了这样的判决，便迅速拉弓又射出了一支术矢。

　　果不其然，“零件”措手不及，术矢虽然依然在离它本体极近距离的地方消失了，但在那颗宝石却出现了一滴水珠。

　　“蜘蛛蟹”发现伪装已被识破，核心慌乱地闪着光，但也毫无办法。

　　“这不是废话嘛？我没打中间它当然挂不掉啊？”莫格尔不解地回答。

　　布鲁姆站了起来，看着他居然能看出来“慌乱”的“零件”，解释道：“‘零件’是‘荒野’上由未知力量拼装起来的超自然机器，它们既不可能有情感，也不可能有意识——那有怎么会’装死’呢？”

　　“之前‘莎莉娅’提到的‘意识集合体’，还记得吗？”科德终于开了口，“应该是那东西控制了这个‘零件’。”

　　布鲁姆倒是奇怪它怎么突然这么确定了，问道：“此话怎讲？”

　　“‘零件’没有情感没有意识，机器也不会有本能。所以行动只靠命令，而它们接受到唯一的命令就是驱逐‘荒野’上的来客——这个你们那些学者的论文里应该也有研究，”科德来了劲，头头是道地分析道，“目前除了，不，就是没有谁能给‘零件’下命令，所以要让它‘装死’，就只能使它具有‘意识’这唯一一种方法了，不是吗？”

　　“就是说，意识集合体不仅可以侵蚀人类的意识，也可以占据‘零件’的身体？护罩也不是‘紧急保护措施’，而是主动开启的保护，”布鲁姆显然是不信的，但是也找不出什么破绽，“那接下来该解释的就是它‘装死’的行为了。因为，核心是无法被关闭的，只要‘零件’还有机能，它就装不下去。”

　　莫格尔用刀敲了敲“蜘蛛蟹”的“壳”，看着它努力装模作样，核心却闪个不停的样子，笑着说道：“诶，布鲁姆，我突然感觉这货有点像你。”

　　“我只有2条腿——‘装死’的目的自然不是自保，”布鲁姆吐槽了句，又完全不受影响地继续思考起来，“那要深入下去的话就需要知道‘集合体’的组成之类的信息了……”

　　科德翻了翻书页，回应道：“组成一般是在‘荒野’上死去的人的意识，现在的情况还要加上以前时代被传送过来的那些‘冤魂’们，比如伊约丹。如果它不乱动的话，我可以分析得具体一点。”

　　“拜托你了。”布鲁姆叹了口气，一筹莫展。

　　这时，莫格尔却站了出来。

　　“说起来，这家伙打的时候一点都不尊重我，”莫格尔莫名其妙来这么一句，给布鲁姆听傻了，“揍起来都不爽快的情况，无非就是两种情况：本来就想死，或者别的东西比命更重要。看它是装死而不是自杀，就知道不是第一种。”

　　布鲁姆琢磨一番，感觉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依旧毫无头绪。

　　“它和我打起来的时候，用‘上道’一点的方式来说，就是且战且退，”莫格尔似乎对自已说出了成语沾沾自喜，“但在撤退到现在的地方后就没再动了，所以我猜，它身下藏了什么东西。”

　　他说完，把目光投向“蜘蛛蟹”，而后者的感情全写在了核心上。

　　“它和你真的很像。”莫格尔完了还贱兮兮地补上一句。

　　“看来你确实是对的，藏东西的事情——我和这位‘零件’真的不像，它生前大概是个测谎仪，”布鲁姆勉为其难地表扬了一下尾巴快要翘到天上去的莫格尔， “那我试试吧。”

　　他弯下腰，尝试把手塞进“零件”底部与地面之间的缝隙。但哪会那么简单，“零件”猛地把中心部分的身体（这是它唯一还能动的部分）下压。莫格尔抓住布鲁姆的手，迅速把它从底下抽了出来。

　　“我看你平时那么多心眼，这个时候怎么就不带脑子了？”莫格尔脸色难看得好像砧板上的河豚，“你要是这么祸祸你那四根手指，还不如喂我吃了。”

　　布鲁姆既不懂为什么莫格尔想着把自己吃了，也不懂为什么他说“喂我吃了”的时候语气听起来那么像“喂狗吃了”。

　　“如果要说我‘谨慎’的话，那只是因为牵扯到‘你’这种不稳定因素时，我旧时的陋习导致的习惯性动作罢了。何况，比起以前我还不用考虑我个人的情况，”布鲁姆还真的把右手伸了过去，对着莫格尔的嘴，“而且我其实自己也把手抽回去了，你自己气力使得太多感受不到。”

　　很明显，布鲁姆忘了莫格尔对玩笑的判别和自己不同。“忘性大”的后果就是，莫格尔真的张口向前咬了下去。

　　当然布鲁姆抽了回去。

　　“啊哈，我信了，你确实有这个反应速度，”莫格尔没能得手却还是咧着嘴，似乎在炫耀他那一口尖牙。

　　布鲁姆看对方的下口速度，莫名觉得有点后怕。他把右手放在胸口，说道：“说实话我也不奇怪你下得去口了——所以不能直接行事，怎么探查底下的情况？”

　　“推开它呗。”莫格尔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布鲁姆略加思索，同意道：“好吧，既然确定是‘零件’自己开的护罩，用些术法应该也没关系。”

　　“谁告诉你我要用术法了？”莫格尔好似调笑一般说出这句话。

　　他弯下身，将匕首横插入了“蜘蛛蟹”底盘与地面的缝隙间，随后将刀柄一旋，底盘真的被翘起了一角。莫格尔趁这时，把左手捅了进去，和刀尖一起用力，居然把“零件”推了出去。

　　“劲这么大？”科德忍不住惊叹一句，却被莫格尔一句“搞你自己的”被怼了回去。

　　布鲁姆不想去确认“蜘蛛蟹”的状况，把目光投向它原先所在的位置，却发现那被竭力隐藏的东西还是那把整篱剪。

　　他去摸索自己的口袋，原来的剪刀自然是不见了。

　　“诶？”

　　莫格尔回应道：“其实它早就被你忘在‘臆境’里了，丢三落四的家伙。”

　　布鲁姆被这么一提醒，才想起来确有此事。方式自己的考量好像是“物归原主”吧……

　　他小心翼翼地拾起整篱剪——这一把和之前的还是有所不同，它的刀尖处的血渍还未完全消失，闻上去却反而没有铁锈味。

　　“碰@?……不，$&%要、它？”“零件”的齿轮摩擦着，它未知的部件发着女声和背景中交杂男声的噪音，它受损的肢体抽搐着想要阻止证物的发现，“罪、我！承认……我，错是的。”

　　在场的两人都被震住了，谁也没见过这种堆砌的钢铁垃圾吐出人类的语言。

　　布鲁姆握着剪子的手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他张口问道：“你该当何罪？”

　　自己一定是疯了，妄想和一块废铁理论。

　　可“零件”却真的旋动着它的螺丝，如同频闪一般断断续续地回应道：“攝！唼。喢，杀……?硪斡蝸，我——人！”

　　激动的哭腔。

　　“谁？”布鲁姆似乎很清楚出问题的答案，像加害者那样的“清楚”。

　　“仂？@》莱、瓦——‘里’……”

　　当然是他，深埋于地下的是他的血肉。

　　“你用这把剪刀刺上了他的脖颈，置他于死地。你藏匿了凶器，掩埋了尸体。你最终还是被人发现，推上断头台，罪有因得。”布鲁姆横握着整篱剪，如行凶时那样，边厉声质问道。

　　“零件”开始剧烈地抖动，伴随着刺耳的金属撞击声，仿佛随时都会散架。

　　“#*不对$，但？《——对！”它模仿的伎俩越来越拙劣了，人声逐渐向机器声靠拢。

　　布鲁姆也不准备这机器（如果它还能被称作是机器的话）能给出什么有用的信息，他让剪刀的刀尖朝前，直直地向“零件”走了过去。

　　“有何不对？”

　　“零件”的连接部位因为本就错误的组装方式和摩擦冒出了火花，核心的宝石光芒若隐若现。

　　“?，我+&/、我没，没蕞——罪得，应……”它好像马上要哭出来，但“零件”真的有眼泪吗？

　　布鲁姆本还想再上前，手却被莫格尔拉住了。

　　“你认真的？我不想也被你的血溅一身。”莫格尔的话听着很像在开玩笑，他的脸看着很不像是在开玩笑。

　　暂停了片刻呼吸，布鲁姆冷静了下来。他自己和莫格尔都很清楚，“零件”周围术法的强烈波动意味着它已经不再能控制住自己，并且不久就会引发一次更猛烈的术法爆炸。

　　“炻?.！、邬$=#——赎，？*%回……她。”

　　这是“零件”在化为真正的废铁前的最后一句话，以爆破的巨响作结。

　　赎回她？莎莉娅早就死了，她的□□已然腐朽，还能赎回什么呢？

　　灵魂？

　　布鲁姆只觉思绪一团乱麻，头痛欲裂。他在莫格尔的怀中睁开眼，错愕地发觉剪刀已在对方的手中。

　　“来不及把你拉回去了，我，我把炸过来的吹开了——没事吧？”莫格尔的双眸中金色的沉淀还未完全消融，“剪子我替你收着了，你刚刚拿着的时候不太正常。”

　　单手扶额，布鲁姆突然发现自己的眼眶不知何时已然湿润。他缓了缓，疲惫地说道：“是吗？我只感觉好累……”

　　“他当然累！谁允许他靠那玩意那么近的，”科德恼火地喊道，“恨不得贴人家脸上，有多重的意识辐射他不知道吗？叫我分析意识集合体组成，让我腾不出手，结果自己不给人省心。少了我的保护，不被侵蚀才有鬼了呢！还好爆炸了，再走过去，莫格尔你就可以给他准备后事了！快躺下，布鲁姆，听到了吗，听到了吗……”

　　布鲁姆耳朵嗡嗡作响，头脑晕眩，四肢乏力，最后向后一仰，倒了下去。科德后面的教训就和意识一同模糊在脑海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