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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非法通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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瓦莱里倒下,如出一辙的狼狈。
如释重负的心情化为微末的罪恶感,消融在思绪万千的脑海中。
“行啊你,整的什么幺蛾子啊?”莫格尔双手插兜,踢着散漫的“正步”走了过来。
布鲁姆其实不是很喜欢他这种态度,但也不想苛责什么。
“‘幻觉’,简单来说。”布鲁姆顿了顿,想到了什么。
在汤普,大家置人于死地的方式更偏向于政治手段,自己所谓“术法”的能力还只不过是晚宴上与权贵的谈资罢了,现在却变成了获得线索的关键手段……
布鲁姆站起身,表情复杂地看着躺在地上的“瓦莱里”——褐发青年的身体伴随着远处接连的掘土声,如同一张未干的油画颜料被一点一点地抹除般失去形体的轮廓与内容,说道:“我在待在雾中的瓦莱里的脑内制造幻觉,所以事先提醒你保持距离也是防止你受影响。”
“什么幻觉给人家吓得一愣一愣的?”莫格尔似乎对这种事很有兴趣,也不怪他,在他眼里“不韵世事”的小少爷应该是不熟悉这种业务的吧。
“假装拿刀在他脖子前面比划,给自己画一件‘高级’的礼服,最后再真的拿腔作调一下。”布鲁姆再次尝试了下“酒馆吹嘘式”的总结,这次他倒是挺满意的。
“说的这么简单,那你还把我扔在一边那么久,连让我在你旁边干看着你表演也不肯,还说什么‘保持距离’,知不知道我看你们俩搁那儿、无实物表演有多难受?”莫格尔嘟嘟囔囔地抱怨,眉毛却挑了起来。
难受?脸都不带红一下的。我看你都差没拿瓜子出来磕了。
“事发突然,我没机会跟你解释清楚,当然不能放任你插手,”布鲁姆懒得计较,边说边踮起脚用鞋尖敲了敲地面,“下次我会考虑让你唱红脸的,如果你坚持的话。”
莫格尔似乎仍不满意,问道:“我唱红脸?那不是好人吗?”
“对啊,毕竟我还是更擅长‘演’坏人。”布鲁姆赔了一个调皮些的笑容,踩住了尸体那只微微颤抖的手,直到它的动静随着它存在的消失一并停止,只留下布鲁姆的脚尖失去支撑后落在地面的一声轻踏。
一、二、三、……、十三下钟声。瓦莱里已了无影踪,臆境也与此时分崩离析。
“来了来了,”科德伴随着“哗啦哗啦”的翻页声,冒冒失失地从十二点钟方向凭空蹦出来,“希望我赶上了!”
布鲁姆弯下腰稳住下盘,问道:“您急什么呢?”
“哦哦,看来还来得及,”科德抖擞精神,从内里抽出纷飞的纯白出来,“小憩了会儿,我就是担心,呃——我睡过头了你们死里面了而已啦~”
哈?
另两人难以置信地看向科德,谁知它只当做没看见,还反问道:“难道我没过来吗?起码没把你们扔里面自生自灭,对吧?”
莫格尔首先绷不住,直接骂出了口:“你*阿尔莫兹俚语*怎么说得出来的?真恨我没早点撕了你个*阿尔莫兹美称*!”
虽然布鲁姆很不喜欢那些不雅词汇,但是这次他倒是觉得用在科德身上还算贴切。
当然,科德也没放任莫格尔再骂下去,而是加快了术法的进程,让风灌到了他的嘴里,钳住了他的舌头。
终于告一段落。
“我尚且保留你辩解的权利。”布鲁姆掀起外套,不情不愿地坐到了地上,他突然发现上次上次从臆境出来好像也是类似情况。
莫格尔跟着甩了眼色,不知道是不是想着证明他唱白脸的能力。
科德尬笑了好几下,才战战兢兢地放了个不响不臭的屁:“死不死的,开个玩笑嘛~”
“你撒谎的样子能再突兀些吗?”布鲁姆刚在臆境里跟别人甩完一套脸色,暂时懒得活动脸部肌肉。
“好吧好吧,迟早要说的,”科德很没底气地说,“就是你们在里面意识会变得比现实中薄弱,会受到臆境本身和臆境主人的影响。然后就……”
笔记本学小综艺主持人,大喘气。
“然后就可能情绪会有不定波动,而且术法的意志消耗也会增加,如果在里面负伤的话,可能会根据具体情况折射到现实中,”科德感受到无形的压力,嘴里(拟个人)努力地一个词一个词往外蹦,“严重的话也……不是没有可能死翘翘——当然我虽然没法护你们周全,但还是有能力给你们留全尸的!”
……哇哦,留全尸诶。
本来以为隐瞒的事已经够多了,结果现在又来一桩。所以之前轻松的样子也是故意伪装出来,想要蒙混过关吗?
布鲁姆现在可以小发雷霆,但他不觉得科德的智力水平支持它兼容理解那么高深的阴阳怪气,所以只是压着火气,说道:“你要不要听听看自己在讲些什么?”
莫格尔这次是下死手了,他抓住科德,一手握刀,凝聚出一圈躁动的青色风刃在匕首上,刀尖指向“可怜”的受害者。
“知道吗?你让我想起了那些欠揍的研究员,在打那些鬼针的时候永远不说是什么*阿尔莫兹俗称*玩意儿,反而是在之后跟你讲什么‘预期效果’、‘可能副作用’,”莫格尔情绪不是很稳定,他的左手连带着风刃不止地颤抖,“如果你不想被揍得满地都是的话,就别和他们一个德行!你也听到了我和布鲁姆的话,我罩着他,你就把我们俩一起往火坑里推是吧?”
事态失控,布鲁姆踏着薄雾上前,出言制止道:“莫格尔,冷静!别伤到自己了!”
片刻的沉默,气氛安静得如同刚落过雪的冬夜,死亡般冰冷。
莫格尔似乎突然吸了口气,转过身后缓缓地吐了出来,边放下了手,收起了术法和匕首的锋芒。
“布鲁姆。不要老让我想起故人。”莫格尔还是第一次以如此慢的语速念出这个名字,听者也是第一次如此真诚地盯着莫格尔的双眼,悲伤的金色在其绿松石的眸子里沉淀。
布鲁姆为以防万一,继续劝道:“不管你怎么想,也不要这个时候——你刚从里面出来,术法消耗的有没有恢复好还不确定,现在再动手可能会留下后遗症的,荒野的环境本身也不稳定……科德还有作用,处理了也不见得一了百了。”
又是吸气,吐气。
莫格尔的呼吸渐渐稳定了下来,他顿了顿才开口说道:“实验所的混蛋在我大闹的时候,都是忙着心疼他们自己跟宝贵的‘器材’,边威胁断我的‘供应’——你还是第一个用这种鬼理由劝我的人。我是真的不懂,因为动手‘伤到自己’对于一名‘杀手’而言你不觉得离谱吗?”
“你说如果拒绝了你的伞,你就‘干回老本行’,而我接受了,那么你就现在并不是所谓的‘杀手’。不必替别人卖命,你有充分的理由珍惜自己的身体。”布鲁姆这个时候却没办法很好地笑出来安慰人。
卖命?是不是措辞出错了?
弓箭手擅长远程攻击,所以特意贴近,将自己置于类似程度危险的境地会提升拉拢的说服力。
“设身处地”为对方着想,以对方的利害为假设前提,“站在”对方的立场会提升条件的诱惑力。
自己不过是按照“他们”的规章按部就班罢了,论迹的话。论心,自己为莫格尔的“考量”就一定和投出的眼神一样真诚吗?
布鲁姆微微地摇了摇头,他不得而知。
“可你不还是管我叫‘杀手先生’吗?”莫格尔脸色缓和了下来,只是翘起的嘴角还是有些勉强。
“昵称罢了,你不也叫我‘小少爷’吗?从顺‘他们’的意‘自愿’离开汤普那时起,我就已经不是什么‘少爷’了。”布鲁姆反问道,回了对方一个同样不太自然的微笑。
“制造”相似经历在私密性较高的谈话中附和,事件的“程度”视实际情况而定,不过分拉低自己社交地位的同时有效拉进距离,只不过这次确有其事罢了……
“可以放开我了吗?”科德不合时宜(他似乎也没合过)地说道。
布鲁姆心一沉,感觉要功亏一篑了。
在这种时候装死不是最好的决定吗?
谁知道莫格尔反倒真的轻轻地松开了手,等科德飞起来了才完全放开。
“我是不是太过分了,布鲁姆?”莫格尔低下头,脸上的神色难以言说。
科德本体是笔记本,有疑似神力的术法波动保护,大概率并非一般武力能够破坏。而科德意识也是术法造物,即使本体被破坏也有能力转移到其他物体上……
布鲁姆有很多为他辩解的理由,但真正说出口的只有“没有”两个字。
翻翻口袋,巧克力还是凉的。
他撕开包装,捏住一端,掰下了一块。
“给——拿纸巾是怕化在手上。”布鲁姆小心地递了过去。
这招是莫格尔亲自教他的,虽然不是女孩子,但确实不排除他哭的可能性。
这话可不能说出来。
莫格尔抬起头来,诧异地盯着那块不大的牛奶巧克力,接了过去,稀奇地分作两口吃了下去。
“怎么样?虽然我还是没能让你见识富家珍馐。”布鲁姆调侃道。
“怎么样?我这辈子就吃过这么,”莫格尔也学小综艺主持人大喘气,看到布鲁姆没忍住的失色,狡黠地笑了,“好吃的东西。你看我吃下去的时候,脸上的心疼都忍不住了,我怎么敢说不好吃呢?”
“我就一板巧克力了,自己都不舍得多吃一口,分你一块还不领情。”布鲁姆气不打一处来。
莫格尔听到了自己想听到的,笑眯眯地问道:“我还没咬它呢,你想要回去的话可以把嘴伸过来。”
“能别那么低级吗?”布鲁姆真是受不了,这厮哪来这么多乱七八糟的想法啊。
一如他它的作风,科德又插嘴道:“现在道歉还来得及吗?”
“说真的,你不讲话没人把你当哑巴。”布鲁姆无奈地扶额,不理解科德硬刷存在感的行为。
“可以啊,我听着。”莫格尔睁大了眼睛,又转起了匕首。
“我是想目前的情况按照你们的实力应对是绰绰有余的,所以也怕现在说了给你们增加心理负担,我自己也很不想面对,但确实也不能逃避。你们有知情权,隐瞒确实是我的不对,我再说声对不起。在臆境里我因为一些未知原因,观测手段被切断了,所以拿不准具体出现的时间。而我出现后又维持不了太久时间的存在,就只能等你们主动求援。可等了好久也没见,我怕有意外犹豫了还是现身了,所以当时才担心错过,”科德还是严肃了起来。
“‘留全尸’……也不是玩笑话。我有求于你们,你们与我也并非无足轻重,如果是力所能及,我当然也想无微不至。但力量的来源群起而攻之,我能在现实中保证你们的安危就已经是极限了。”
“但凡你态度不那么没心没肺,误会都不会这么大。”布鲁姆也是服了科德的“语言艺术”了。
科德抱歉道:“我,我也只是想活跃活跃气氛嘛……想着你们刚解决事务,心情应该会比较沉重。”
“大活人在你面前死两回你心情也沉重,你也就会添堵了。”布鲁姆简直无语。
莫格尔消化了片刻,追问道:“你天天屁事也不干,净搁那打嘴炮,保护啥安危啊?”
“呃,没错,”科德好像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你确实没理由了解。那我正好可以加以证明……”
啜泣,一连串忸怩的啜泣声打断了它的提议。
“看来不用我带路了。”科德叹了口气,有些无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