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山月》黑白格子衫

5、chapter5

　　一路向南而去。

　　山月紧闭双眼，手死死拽着妖孽的衣角，听见耳边风呼呼刮过，吹得她晕头转向。

　　妖孽说走就走，拽上山月便一路腾云驾雾，也不管她习不习惯，直接就南海奔去。

　　松鼠从山月的怀里钻出半个脑袋，被风把毛发刮成了个竖毛，便惊恐吱吱两声，又缩了回去。
　　妖孽在前面凉凉开口，“你抖什么?”
　　山月低头看见自己站在剑上不住疯狂颤抖的两条腿。“没……没，什么——”山月一说话，就呛了一口风。

　　“你怕?”他又问道，语气听起来不怀好意。

　　山月拼命摇头，生怕自己说怕他就不带她了，忙说“不，不怕。”

　　“不怕就好。”妖孽一声轻笑，便加快了飞行速度，山月的头发顿时被狂风吹得乱七八糟惨不忍睹。

　　她一下白了脸，“等，等，等等，”她在风里吼道，“我想吐！”

　　“什么?！”

　　长剑速度逐渐减缓，最后紧急停落在了一条碧绿长河边。

　　山月趴在河边的石头上吐了个昏天黑地。

　　妖孽在一边闲闲坐着，说着风凉话，“我看还是算了吧，你这样怎么去南海。”

　　山月：“我可以……呕……”又开始吐了起来。
　　妖孽嫌弃地走开了。

　　松鼠在一旁吱吱叫了起来。

　　山月顺着松鼠爪子的方向看去，不远处清亮的河水边，一个穿着粉色长裙的女子，正闭着眼缓缓走进河里。
　　河水漫过她的腰，她的头发在水里飘摇，却依旧不知畏惧地往水里走。

　　“大，大人，您看那边有个人……”山月回头苍白着脸对妖孽说道，“能不能过去，救一下?”

　　“什么人都要我救，你还有多的灵魂吗？”妖孽掸了掸袖子上的灰，语气凉凉道。

　　望着那双紫色的凤眸，山月才反应过来这人也不是什么善茬。
　　她望了望那个女子，水已经没过她的胸前，而她依旧继续向前走着。

　　再等就晚了。

　　“自己寻死，旁人救什么救?”妖孽不知从何处取出了一壶酒，正仰头悠闲喝下。和他的声音一起响起的是一声“扑通”。
　　妖孽眯起眼睛，饶有兴致地看着瘦弱得像颗豆芽的小姑娘，奋力地朝自尽的人游去……

　　已经入秋了，一入水便感到冰凉的冷意，山月屏住呼吸，不一会儿便游到了那个女子的身边，这时水已经没过她的头顶，她好像伸出双手在挣扎，却不会水，不过几息便呛了不少水进喉咙。

　　山月游上前去焦急地抓住她的手，然后想带着她往回游。谁知这女子本来是要寻死，此刻却死死地抓住了山月的手，让她几乎动弹不得。
　　山月没法游走，呛了几口水，“你放开我……”山月努力想摆脱那双锢住她的手，但濒死之人力气极大，她难以拜托。
　　妖孽就在岸边，喝着酒闲闲地看着她们在水里扑腾。甚至别有情趣地拿了一只横笛出来吹奏。

　　“救、救……”山月喊了一声，随即闭了嘴，妖孽不会过来救她的，因为他本来就不想救人。
　　那么既然自己选择救人，就得自己承担后果——是救上这姑娘两个人一起活，还是跟着她一起死在这?

　　山月突然明白了，于是她狠狠地挣开了一只手，抬手在姑娘的后颈上劈了一下，没劈晕，好，那就再劈一下。
　　姑娘睁大了眼睛惊恐地看着她，最终还是晕过去了。抱着山月的手逐渐松开，山月松了一口气，抓住她的头发，这会儿也没怜香惜玉的心思了，就这样拖着她，慢慢朝岸边游去。

　　妖孽在树下找了个石块坐着，看好戏似地看着她们，手指无意识地在石头上敲击。看见她们游过来了，便好整以暇地坐着，准备出言讥讽。

　　谁料变故陡然生出。

　　两岸竹林茂密，竹叶飘落进水里，登时被一股巨大吸力卷走。水平如镜的碧绿江面上，在山月和那个姑娘的身后，一个黑色的漩涡猛然出现，并且迅速扩大，搅动着湖水。
　　天色一下阴沉了下来，落叶萧萧。

　　山月感受到异动，回头看了一眼，还来不及挣扎，便几乎快要被漩涡卷进去。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蓝紫色光电陡然闪过，在湖面上如惊雷炸开，瞬间水花升天。
　　妖孽飞驰而去，白衣蹁跹，面容严肃，“抓着我！”
　　山月来不及反应，便抓住了他留给她的衣袖，另一只手迅速拉住那女子的手。

　　她们二人升空后湖面上却平静了下来，阴云逐渐散去。
　　妖孽带她们飞到了岸边，对着惊魂不定的山月说道，“你在这里待着，我去水下看看是什么精怪。”

　　“别，别去！”山月直觉那水下的东西十分危险，一时间便出口阻拦道。如果他有什么事情，那必然会直接影响到她母亲的生死。

　　“呵，怕什么。”妖孽冷笑道，“小小水中精怪，在我面前连身都不敢现，鼠蛇之辈，无甚可惧。”
　　松鼠跳过来，蹦着两条短腿，站到了山月身边，意思是它和山月一样。

　　“你才是鼠蛇之辈，躲在穹珑山一千年，怎么现在不守着神女，竟然出来了?”
　　一道嘲笑声在水里响起，山月循着声音望去，那湖面上水纹晃动，白色的水在空中凝聚最后变成了一个人的模样。
　　他有着宛如海藻般墨绿色的头发，眉毛短且浅，额头上有隐约的鳞片，眼睛透露着阴寒的光。当然最让山月觉得害怕恶心的是他脖颈手腕处都缠绕着通体绿色眼冒红光的蛇，正丝丝吐着红信，透露着妖邪的气息。

　　“璧蛇君。”妖孽凤眸眯起，先一步站到山月和松鼠面前，手中长剑凛然而现，白光炽热。

　　“可真是不得了了，还能拿着神女的凌霜神剑，想必你在神女跟前侍奉得极好。”璧蛇君眸光扫过长剑，笑着说道。

　　“确是不比得你，风餐露宿，四处逃窜，滋味想必很好受吧。”妖孽反唇相讥。

　　两人言语一来一往间已经暗藏杀机，空气逐渐紧绷，其中带着一点即炸的火药味。
　　风吹过竹林，发出不详的呼啸声。
　　松鼠惊慌地钻进山月怀里，它素来是最会看气氛和人脸色的，这下感觉情况不妙，便主动寻求安全之地。
　　可是山月也怕，她白着一张脸，衣衫湿透，努力地不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先动的是妖孽，他扬起长剑，接着以迅雷之势直冲江面，璧蛇君呲笑一声，脖颈上的长蛇猛然变成长刀，和凌霜宝剑锵然撞在了一起。

　　天空中一道惊雷乍响，乌云密布，天色黯淡下来。妖孽手中的长剑带着白光却分外清晰，不过几个瞬息，两妖已过了上百招，打得难舍难分。他们从水里打到天色，狂风卷来，湖水搅动，风云变幻。

　　“你从妖帝宫里逃出来，被妖兵追杀的时候，如丧家之犬，”璧蛇君咬牙切齿道，“那时候是坤狼和我收留了你！”
　　“收留?”妖孽讽刺一笑，“是你们想要我体内的妖丹吧，坤狼倒是有几分虚情假意，你呢？”

　　话罢两道身影再度缠打在一起，刀剑相对之时，两妖挨得极近，璧蛇君瞪着他怒道，“谁料你最后做了神仙的走狗！”

　　妖孽咧牙一笑，“做神仙的走狗总比过街老鼠好。”
　　他的身影骤然消失，随后又出现在几丈开外，一道凌厉的剑光飞速袭来，璧蛇君猝不及防受了这一剑，墨绿色的血液流出。

　　他恶狠狠地盯着妖孽，妖孽却风轻云淡，“再来呀。”

　　他脸上闪过一片恼怒神色，却对妖孽欠揍的模样无可奈何。他本身妖力不及妖孽，功法也比不上他，何况妖孽手中还有神女的神剑，再打下去必然是他吃亏，占不了妖孽半分便宜，为今之计只有逃。

　　逃，虽然可耻，但很有用。
　　璧蛇君深谙跑路之道，所以他且战且退，寻找着合适的时机准备逃走。而正当他绞尽脑汁之时，愰眼却看见了岸边树林下的两个女子，他阴恻恻地笑了，“看看，哪个是你在意的?”

　　话罢便收了对妖孽的攻势，迅速朝岸边奔来，在山月惊呼声里掳走了山月。妖孽急忙追上，却终究晚了一步。

　　一双滑腻的手掐住了山月的脖子，身后是阴冷的气息，令人毛骨悚然，就像是被毒蛇挨着的感觉。

　　山月被璧蛇君狠狠掐住，不由睁大了眼睛，疯狂揪打着脖子上的手，却只能被捏得更紧，她面色发红，几乎快要窒息。
　　底下是漩涡状的黑色湖水，风吹过来，山月脚不着地被人勒着脖子吊在半空中，难受得眼泪都掉出来了。

　　“放下剑，否则我就杀了她。”璧蛇君掐紧了山月对着妖孽笑道。

　　“好老的套路，你以为我会听你的?”妖孽握紧了剑，面色不驯地说道。

　　“套路老无所谓，管用就行。”璧蛇君笑道，手上加紧了力气，“怎么样?”

　　“哼，”妖孽最终持剑一挥，一道光芒直直破开云雾，随即宝剑旋转，咕咚一声坠入湖水中。
　　“放人。”

　　山月意识渐渐模糊，几乎看不清妖孽的样子。璧蛇君见到妖孽扔了剑，一下哈哈大笑，便松开了手里的山月。

　　随后他拿刀对着妖孽横刀一劈，刀光如弯月，带着蚀骨的深冷，划破了妖孽的白衣。

　　妖孽看着山月从空中直直坠落，便飞升前去接她，没料到这猝不及防的一招，躲闪不及，肩膀被刀风伤到，浸出了殷红的血迹。

　　妖孽抱着山月踉跄停在了岸边，山月在他怀里睁开了眼。妖孽身上还是那样冰冷的气息，这种冰冷的感觉从前一直令她害怕，但是对比了璧蛇君的阴冷，她忽然觉得，还是冰冷的妖孽比较令人更容易接受。

　　妖孽紫色凤眸冷冷地看着她，“醒了就从滚下去。”

　　山月：……
　　山月忙不迭赶紧从他怀里滚了下来。

　　“对不起……”山月低头道歉。
　　“知道对不起就闭嘴。”妖孽瞟了她一眼，一针见血。

　　“那，神女的剑……”山月迟疑开口，毕竟是神女的东西，就这样丢失在这里了，到时如何交待呢?

　　妖孽低着头，垂眸不语，他的长发散落遮挡住了半张面孔，山月看不清他的神色。

　　凌霜是神女赠予他防身的利剑，在此之前一直都是神女随身使用的法器，它是上古时期一位铸剑的上神锻造而成，剑出世时天地失色，日月暗淡，其威力无穷，乃是稀世含有的神器之一。
　　据说神女曾用它劈开过南海仙山，并从劈开的山中搬走了穹珑山。

　　这样的神器，却落到了另一个妖怪的手里，背后会隐藏着多大的弊端不言而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