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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不被兼容的人(三) ...

  •   “是的,有个自称警察的女人非法入侵了我家,还一直对着我自言自语地吼叫。”

      蒋雨宁将位置发给青禾公安局,表示自己现在很恐慌,希望他们可以尽快到来缉拿对方,完了还补充了一句。

      “对了,她和她的同伙有很严重的自残倾向,其中两个貌似无法动弹了,可能需要救护车。”
      等等,同伙?

      刚从地上爬起来的温若风还没来得及喘口气,整理一下仪容仪表,就听到了这番半真半假的引人想入非非的诉词,不由震惊脸:“蒋经理说的是我们吗?”

      他指了指晕得一塌糊涂的何子宴,又指了指同样狼狈不堪的自己,想着历史果然总是惊人的相似啊,此时此刻,他总算体会了方晴在仓库那会儿又好气又想笑的心情。

      蒋雨宁将他上上下下扫了个彻底,仿佛想起了什么,脸上肉眼可见地布满了疑问。

      “温总,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你问。”

      温若风将掉落在地的毛巾捡起来,叠了几叠后垫在晕倒的何子宴头下,又询问正在单方面破口大骂的方晴是否需要帮助,对方直接就无视他,继续恨恨地盯着蒋雨宁不放。

      他选择尊重,抓了把鸡窝头,原地坐下休养生息,反正都湿透了,也无所谓干不干净了。

      蒋雨宁好奇地望着眼前这个毫无形象可言的男人,总觉得对方和几年前酒店初遇时不太一样,可具体哪里有区别她又说不上来。

      她沉吟片刻。

      “温总是想拯救世界吗?

      温若风一愣,以为听错了。

      “你说什么?”

      “拯救世界。”

      “……”

      他下意识摸了自己一下,难道自己天生长了一张超人脸?不然怎么会引起这种究极误会?不过话说回来,从来到这个世界起,他好像还真没认真照过镜子,嗯,等会回家一定要好好看看……

      他正襟危坐,口吻端肃:“关于这个问题,我想我真的很惭愧,因为凭心而论,我思想与品格的高度完全不足以支撑起这么伟大的梦想和世界观。”

      蒋雨宁颔首:“既然这样 ,那就走吧。”

      她从口袋里掏出了个东西,随手一抛。

      温若风惯性抬手接住,金属的质感,硬得硌手,冰得让人切肤发疼。

      是个银色复古款翻盖打火机,机身上有代表水的繁复纹饰,上盖是八芒星图案。

      他不解地垂眸,望向自己手心,指尖挑开打火机上盖时发出清脆的一声“叮”。

      橘红的火焰,温柔似梦。

      “请在明天到来之前离开。”

      蒋雨宁将地下室的门打开,几个蒙脸的医护和警察安安静静地依次走进来。

      何子宴没有异议地被抬上担架,不配合的方晴也被按着注射了镇定剂,温若风本来想礼貌拒绝“接送”的,但一想到外面的鬼天气和远在千里之外的家……

      “你不会有机会打到任何车的。”

      温若风仰起头,眼前所有的人与物仿若被落日与晚霞映照,暮色初合,满室黄昏。

      蒋雨宁面无表情地站在暖色的光里,身后的影子拉长放大后投射在墙面上,变得无比高大健硕。

      温若风看向警察和医护,他们全都不见了,包括躺在担架上的方晴和何子宴。

      他怔忪着,吐纳的气息有瞬间的不稳,打火机的火舌便也跟随他微微晃动。

      蒋雨宁活动了一下手腕,墙上的影子也跟着举起一只手,不同是,影子手里凭空多了一根长长的棍状物。

      它扭动着,四肢都在诡异地抽搐着,如同齿轮做的关节咔哒咔哒,一点点地挣脱了维度限制,由虚转实,从平面的黑影凝固成了一个戴着头套墨镜、手持铁撬的雨衣人。

      它站在蒋雨宁身后,一手搭在她的肩膀,一手举着血迹斑驳铁撬,歪着头看温若风。

      “我送,或者他们送,你只能二选一。”

      什么意思很明显了吧,他要是还不识好歹,那能有好果子吃吗?

      识时务者为俊杰!

      温若风拇指一压,盖子“嗒”的一声合上。

      暖色褪去,又是那个狼藉一地的泳池,医护抬着人寂静无声地从面前经过。

      他站起身,在两个警察的“护送”下,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这个曾经记载了两代人的狗血恩怨的老宅。

      胭脂海棠被砍尽,温若风顶着暴风雨,路过光秃秃的别院时,脑子回光一闪。

      原来他在仓库听到的循环往复的“叮嗒”声,是打火机的开合声吗?

      那么问题又来了。

      蒋雨宁如果只是为了自爆,为了恐吓他,那为什么要多此一举地把打火机给他?

      难道这个打火机的主人不是蒋雨宁而是某位和他关系匪浅的人物?

      温若风对这个打火机很陌生,所以他第一个想到的人是沈暮,并且越想越发肯定。

      他心中有了无数个问号,想要直接找她问个清楚,就像学生时代做题从翻参考答案开始,他一点都不愿意去自我纠结。

      毕竟伤害自己脑细胞的代价可是变老变丑,他马上34了,不年轻了,一个保养不当,人老珠黄了,身材走形了,那岂不是给了沈暮抛弃他,转身去找小鲜肉的理由?

      一想到在电梯遇到的那个奇形怪状的男人……温若风自动把对方全身打了个码,可怎么也无法忘怀那只斑斓起舞的蝴蝶。

      他抓耳挠腮地难受,又开始耿耿于怀,以至于打火机的事又被他抛到了九霄云外。

      “张妈?”

      他想向她询问沈暮的踪迹,但等了半天都没有得到回应,猜测对方大概又在厨房研发新菜式了,因为正有破壁机的噪音源源不断地从餐厨的方向传来。

      这不正常的噪音刺耳得仿佛施工现场,让他忍不住捂住了耳朵。

      温若风大踏步靠近噪音源,绕过茶厅后一眼就看到了正站在岛台边的张妈。

      “张妈,你在做什么!”

      正巧破壁机停止工作,这次张妈终于听见他的呼声了,她捧着个玻璃杯,笑吟吟地转过身,将新榨的饮料递给温若风。

      “温先生你回来了,我在榨石榴汁呢,你看,这是我老家寄过来的黑籽大石榴,可甜了。”

      温若风看了看满是渣渣的破壁机,又看了看和蔼可亲的张妈,伸出去一半的手立马缩了回来,塞进裤兜里。

      他什么也没说,只默默往后退了一步。

      张妈看他表情严肃,怔了怔,寻思着是不是自己做的食物卖相不佳,让对方嫌弃了。

      她有点摸不着头脑,正打算把东西拿回去重塑一下,对方却突然从兜里掏出个打火机。

      一簇火焰霍然跳出他的指尖。

      焰色倾城,火光如霞,世界浸入赤红的光影,白昼阑珊,黑夜未临,这是昼夜交替的黄昏。

      温若风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一个模糊的轮廓,对方飘忽如风的嗓音仿佛穿过了千年万年的时光再次回响在他的耳畔。

      ……当我们害怕无所遁形,光明之下便假面横行,而当我们追逐本性,放纵欲望,黑夜便成了最好的狂欢。

      ……沈熠,你看到了吗?它们需要我,所以我出现了。

      ……我为什么会存在?因为生命不止,欲望不息,因为尘归尘,土归土。

      ……奇迹只是一瞬微光,陨落的刹那,我们才能瞥见时间逃逸的真相——从黑暗中诞生的,亦将回归黑暗。

      温若风缓缓俯下身,原先张妈站着的位置只留下一叠拱起的衣物,底下似乎盖着什么活物,一耸一耸地找存在感。

      他神情怅然地抓住衣物一角,不自觉地喃喃出声。

      “阿尔法……”

      遮挡物抽离,随及一个皱巴巴的凝胶状的大脑袋便出现在了视野之中。

      这颗大脑袋不仅长相奇特,两侧还镶嵌了一对死感十足的卡姿兰大眼。

      温若风人都懵了。

      “……张妈,你怎么长了八只脚?”

      “张妈”不语,只是用它的八只腕足一吸一拽地爬走了,行动看似慵懒却十分流畅,像团在地板上流动的阴影。

      温若风跟着在后面,见对方似乎想去庭院,秉持着尊老爱幼的基本原则,替它将玻璃门打开。

      意料之中的,玻璃门外此刻连接的是一个医院走廊,他还没仔细看,“张妈”就把门关上了。

      举着的打火机熄灭,一切恢复如初,隔着层玻璃,外头依旧是那个轰雷震震、暴雨横飞的瘫痪都市。

      温若风回到岛台,拿起那杯饮料喝了口,然后立马哽住了。

      根本不是石榴汁,更像是某种暗紫偏红的矿物磨成的粉末冲泡出来的,温若风朝水池干呕了几声,又意识到不对,一把脱了自己的上衣。

      只见之前被那个男人撞到的肩膀上黑淤淤一片,更恐怖的是淤痕上还有密密麻麻的蜂巢型孔洞。里面还真寄生了很多蜂蛹一样的东西,还在扭来扭去,往巢穴外吐黄白色的丝状物,沿着皮肤流下时像恶心的脓水……

      温若风头皮发麻,他就知道,那个男的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别以为他没看懂,谁家好人上赶着当小三?谁家赛博小三当得这么猖狂,敢跑他这个正室面前耀武扬威,还下毒手?!

      温若风气得牙痒痒,直接一杯“石榴汁”浇上去,下一秒,一阵如同断子绝孙的剧痛就从肩膀直蹿他的天灵盖。

      伤口仿佛被酸液腐蚀一样滋滋冒出大量白烟,仿佛被撕裂、溶解、被万万根烧红的钢针刺穿!

      温若风呜咽一声,眼前一黑,只觉得额头青筋都在蹦迪,差点没站稳晕死过去,还好被打小三的信念支撑住了。

      他死死咬住嘴唇,惨白着脸,流着生理性的眼泪,在水池边冲洗身体。

      数量众多的幼虫顷刻间死绝了,从孔洞里混着血与“果汁”纷纷流出来,他挤一下,龇一下,洗了半天确定没有漏网之鱼了,又从破壁机里捞了点渣渣,抹好后用纱布固定。

      哼,等沈暮回来,他就去告状!

      温若风捡起自己的衣服,一边往卧室走,一边拿出手机给沈暮发了条信息能。

      【暮暮,我受伤了,非常严重,马上要死了,好想再见你一面,可以回来看看我吗?QAQ】

      他编辑好文字,又找了个唯美的45度角,把自己咬破的嘴唇拍下来,计划一起发过去。

      而正在这时,身后原本关闭的玻璃门忽然被拉开了,风与雨倒灌进来,湿气蔓延。

      他惊讶回眸,以为是沈暮,但很遗憾并不是,门口明明空无一人。

      他站着没动,盯着玻璃门片刻,又将打火机掏出来了。

      虽然看不到人,但那股如芒在背的注视感实在令他难以忽略,就在这片空间,就在正前方,牢牢锁定他,像野兽紧咬猎物那样。

      他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理智催他赶紧离开这里,可又按捺不住自己那该死的求知欲。

      编写在基因里的好奇心在驱动他,让他做出违背常理的举措,如同无数个上辈子一样,他明知道前方是深渊,可还是会义无反顾地跳进去。

      有人歌颂他是勇敢的冒险家,也有人讽刺他是哗众取宠的小丑、行为艺术的疯子。

      只有他自己知道,其实他什么也不是。

      没有任何目的,无法深思熟虑,只是突然间丧失了趋利避害的原始本能,纯粹地去送死而已,就像现在这样。

      火焰在他的漆黑眼瞳里燃烧,让视野里的一切都失真起来,扭曲、抖动、漂浮,包括那道停在玻璃门口的人影。

      温若风呆滞地望着对方,大概是没想到自己的乌鸦嘴这么灵验,这下是真要重开了。

      他一时不知道该做何表情,但非常有自知之明,于是在“自戳双目自尽”和“与对方斗智斗勇后自戳双目自尽”这两个结局里犹豫了三秒,还是选择了套近乎,争取能够让他写完遗书后再自戳双目自尽。

      他眨了眨眼,正准备开口,一根蓝白色的光线便如长鞭横扫而来,所过之处,浮尘电离,空间撕裂,天崩地裂的尖啸之后,一切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生命体都将湮灭无痕。

      啪嗒啪嗒。

      一颗猫眼石弹珠掉落在地,上下弹跳几次后,在地面骨碌碌地滚动,最后笔直地撞上了隔绝庭院与厨餐厅的门槛。

      来者将它捡起,深蓝眼眸深邃到略显忧郁,但其实根本不带一丝情绪,端摩过后将它随手抛进了庭院的人工湖中。

      湖水混浊腥臭,枯枝堆积发霉,偌大的别墅拆迁了一半,钢筋残骸裸/露,腐朽又破败。

      【检测到异常个体,正在执行清除程序】

      【清除进度:85%……97%……】

      【清除失败,残余数据已逃逸】

      世界线被强制拨乱,却始终无法重回正轨。

      “温若风。”

      666拒绝了次系统提供的追捕升级的建议,将这个ID标记为C级病毒后便放弃了此次的维护任务,果断离开了这个岌岌可危、无力挽回的脑洞世界。

      “这里,本该空无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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