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还有几天》盛以难取

1、第一章

　　我迷茫地睁眼。

　　这里我很熟悉，是我和我男朋友一起租的。
　　房子不大，充满了我们的点点滴滴。

　　我们曾经在那张桌子上学习。
　　我物理不好，总是被各种各样的电学、力学题折磨。他物理很好，总是很有耐心地教我。

　　我们都会做饭。
　　有时候周末某一方回来晚了，我们就会给对方做饭。
　　他做得很好，比我做得好，所以我经常撒娇试图偷懒。他也不恼，总是无奈地笑着对我说：“除了我谁还惯着你。”
　　我就回答他：“我一直赖着你不就有人惯着我了。”

　　我们很少争吵，就算偶有分歧，他也会向我让步，到一旁生闷气。
　　我就得了便宜还卖乖，过去抱着他，亲亲他，哄他。
　　他就不生气了。
　　怎么会有这么好哄的人。

　　我问他怎么这么好哄。
　　他说：“只有你觉得我好哄。”
　　是吗？可是他明明从小到大都很好哄。

　　是的，我和他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竹马。
　　不过肯定不像小说里写的那么浪漫。

　　我们是同一个孤儿院出来的。

　　我从小体弱，经常被人欺负。他正好和我相反，没有人敢去欺负他，也没人敢接近他。
　　我被欺负怕了，就想寻求他的庇护，又不敢和他搭话，就一直跟着他。

　　他烦了，就凶狠地问我为什么要跟着他。我不敢回答。他等了一会儿，见我没回答，就又走了。我还是跟着他。
　　他让我不要再跟着他了，还威胁我如果再跟着就打我。

　　他以为我怕挨打，其实不是的，我不怕挨打，也不怕痛。
　　我怕他们骂我。

　　他们说的话好难听。
　　但我不敢把这个理由告诉他，我只能跟着他。

　　他们确实不敢来欺负我了，我很高兴。

　　好景不长，他有一次生了病，精神差。院长让他卧床休息，不准我们靠近他。
　　我害怕他们的欺负，更害怕院长。
　　院长说的话我不敢不听。

　　我又被欺负了。

　　他们把石头砸我身上，讥笑着讽刺我。

　　“我们多砸两块他会不会就被砸死了？”
　　“说得好像我们不砸他就不会死了一样！”
　　“他这种人说不定明天就病死了！”
　　“那个谁就是被他传染的吧？”
　　“那当然！那个人从来没有听说生过病的！”
　　“好可怜，要被这个人克死了。”
　　“听说他爸妈好像就是被他克死的！”
　　“……”

　　我只能无助地摇头：“不是的……”
　　然而没有人在意。

　　我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最后有人站在我面前，拦下了那些人。

　　我当时只觉得他是我小小世界里的英雄。

　　他赶走了他们，转头看我：“别哭了。”
　　他说话带着鼻音。

　　想到那些人说的话，我特别自责，哭得更大声了。
　　他大概是感到头疼，许久蹲下身，摸摸我的头。

　　“呼噜呼噜毛吓不着……”

　　我后来问过他为什么会帮我，他羞怯地转头不看我，半晌才答：“谁让你那么可怜，我又那么有同情心呢……”

　　我现在身体已经比从前好了不知道多少倍了，他还是会把我当成小时候那个三天两头感冒的小孩。
　　我感觉我也不可怜啊。

　　我起身准备在屋子里逛一圈，却被外力阻挡了——我的手脚都被锁链限制住了。
　　出于对我男朋友的绝对信任，我没有感到半分不安，开始坐在床上打量这间屋子。

　　这间屋子里居然有很多东西与我的记忆里有出入。
　　书桌上的书不见了，窗被封锁了，床正对面的墙上还挂着许多我的照片。

　　嗯……其实说是扎着更合适。

　　一张张印刷出来的照片被图钉硬生生扎进墙里。
　　这些照片我有一些很眼熟，有一些却很陌生。
　　但无一例外，照片的主体都是我。

　　我试着回忆那些陌生照片里的我，却怎么都想不起来，还隐隐约约感觉有些头疼。
　　只是回想一下而已，至于吗……
　　不过很快我就发现这不是心理作用，我是真的头疼。

　　我抬手摸了一下，发现自己的后脑勺缠了一圈绷带，一摁痛得我一激灵。
　　下意识皱眉。

　　门开了，进来一个人。
　　屋里里是昏暗的，门外的光照进来，有些刺眼。
　　我适应了一下，看清站在门口的人。
　　是我的男朋友。

　　我下意识眼泪就流出来了。
　　我说：“李应！我好痛……”

　　他愣住了，迟疑了半分钟，过来抱住我。
　　我的头靠在他的腹部，他的手抚摸着我的发顶，很温暖。

　　“我都说了我好痛了，你怎么还在门口站那么久……”我感觉自己好委屈，之前不会这样的，“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你之前明明说你最爱我了……你居然骗我……”
　　李应轻轻地抚摸着我发顶：“我爱你，我这辈子最爱你了。”
　　“那下辈子呢！”
　　“下辈子也爱你。李应永远爱你。”

　　我没有说话，他也没有。

　　我哭完了，问他：“为什么我的头好痛？”
　　他说：“你不小心摔了，摔到头了。”
　　我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我才不信，我只是物理差，不是没常识。
　　摔一跤怎么会浑身疼呢。

　　李应骗我了。
　　李应居然骗我了……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骗我，但是看在他说永远爱我的份上，我就原谅他这一回吧。

　　“那你为什么要把我锁起来？”我抬起我的手脚，向他示意。
　　他沉默了。

　　我：？
　　我：“李应……你不会有什么隐藏多年的小癖好吧？”
　　他说：“爱你这件事藏了很多年，算吗？”

　　怎么扯到这里来了？

　　“好了好了，别贫了，快给我解开。”我甩了甩这些锁链，“好难受。”
　　“不行。”他答得很快。
　　他意料之中地答……什么？！
　　我瞪着他：“你说什么？！”你居然敢拒绝我！

　　“不行，不能解开。”他重复。

　　“为什么！你凭什么把我锁起来！”
　　他俯下身，吻了我的耳垂，然后是脸颊、鼻子，最后是唇。
　　我们如同耳鬓厮磨般，他说情话一样，用暧昧的语气说：“你会跑掉的。所以想都别想。”

　　我要气疯了。

　　李应你什么意思！什么叫“会跑掉”！我从来没产生过这方面的想法！
　　这简直就是赤裸裸的冤枉！

　　然而他没给我张口的机会，便直接堵住了我的唇。
　　他吻得很深，掠夺了我的空气，遏制了我的呼吸。他的一只手揉着我的发顶，另一只手在我的腰后，搂着我似乎准备将我揉进他的身体里。
　　我喘不上气。我要死在他的吻里了。

　　我双手推开了他。
　　没能将他推远，他的头靠在我的肩上，依旧搂着我。

　　昨天……应该是昨天吧，李应还不是这样的，他变了好多。
　　一天时间，怎么可能变那么多。
　　我有些缓不过神，没能质问出口。

　　他又搂了我一会儿，说：“我爱你。我不会害你的。”

　　呵。

　　李应去做饭了。
　　一切都是我熟悉的，却似乎有哪里不一样。

　　我想巡视一下我和他的小家，却被锁链限制，无法离开这张床。

　　我这次绝不轻易原谅他。
　　我恨恨地想。

　　吃饭时李应也没有给我把锁链打开，而是端着饭坐在床边一勺一勺喂我。
　　我一直许愿可以过上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但前提是我自己能做不想做。
　　这两者不一样。

　　我想上桌吃饭，但我不能。
　　这和残疾人有什么区别？！

　　不对，还是有区别的……
　　人家残疾人也可以自己吃！

　　我感觉我被李应挑衅了。
　　于是我拒绝李应喂来的饭。

　　我企图用拒食的方式来抗争。

　　李应眸色渐深，放下了手中的东西，扣住我的下颚：“宝宝，你不饿吗？我有点饿了。”他另一只手撩起我的衣摆边沿，抚上我的腰，“吃点没吃过的好不好？”
　　他手经过的地方仿佛都染上他的体温，似乎还在升温，很烫，像是要燎烧过我的每一寸皮肤。
　　我的脸连带着耳朵都变得滚烫。

　　“不、不了，我饿，我要吃饭！”

　　他有些遗憾地收手，撤离时还掐了一把。我经不住瑟缩。
　　他的眼神又暗了下来。

　　“吃饭！”

　　……

　　这顿饭吃得异常煎熬。
　　李应一直在喂我，自己没吃，只是盯着我咀嚼的嘴巴，然后在我的某一次吞咽后凑过来吻我。
　　一顿饭少说吻了十次八次。
　　像十年没接过吻似的。

　　洗完碗，他又过来搂着我。
　　两个人不说话，就这么沉默着。

　　我率先开口：“墙上那些照片哪来的？怎么有一些我从来没见过？”
　　他抬头望着我，良久问：“你多少岁了？”

　　我：？！嘲讽我！

　　我刚要发作，他说：“我有点忘记了，我们多少岁了？”
　　他今天像个神经病。

　　我有些怜悯地看向他：“十八啊，我上个月刚成年你忘了？”

　　他似乎是愣住了，点了好几次头，喃喃自语：“十八……好，十八……”
　　他真的好奇怪。比我更像是摔到脑子的。

　　我有些心痛。
　　我们年级第一、市级第三的大学霸，长得天理难容、人神共愤的高冷校草，就这么傻掉了。
　　我男朋友就这么成了个傻子……

　　虽然有点嫌弃，也还是不能抛弃。
　　我抱抱他的脑袋。

　　他头发长了好多，发丝柔软地挨着我的手臂和脖颈，他靠在我的肩膀上。
　　“没关系啊宝贝，就算你傻了，梁亥也还是会爱你的。”

　　我的肩上竟然感受到了一点湿润。
　　……李应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