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爱（清穿）》冷雪殇

11、手链

　　怡雪失魂落魄地走回落雪轩，关上房门，将自己反锁在里面。找到一个角落席地坐了下来，摊开帕子，素手拿起一颗牙齿，怔怔地看了一会儿，眼泪又流了出来。拿起串手链的链子，试图将手链重新串起，可近半个时辰过去了，仍是散落的一片。怡雪恼自己的笨手笨脚，竟连这些都不会做。
　　“格格，你开开门吧，奴婢好担心你啊！”沁梅带着哭腔在门外喊道，自家格格进去已经那么久了，除了起初的哭声之外，再无别的声音。沁梅心急如焚地拍着门，希望怡雪能够开门搭理她。
　　没有焦距的瞳孔空洞地望了门外一眼，并没有答话，只是低头继续坐着。门外终于没了声响，寂静一片。怡雪将头轻轻倚在墙上，那个有着温柔笑容的女子再次浮现在自己脑海。蓝湄去世至今，已有半年多了，虽平日里怡雪很少向人提及她，但却是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她。这链子从小怡雪便视如珍宝，不允许别人碰，即使是苏卿也是如此。如今链子的断裂如同信念的崩塌，在她的心里留下的是不可磨灭的伤痛。

　　“雪儿，过来。”蓝湄向还是孩童的怡雪招着手道。
　　怡雪听话地跑过去，小手被套上一条手链，竟是她往年所掉落的牙齿所串成的。更让她惊讶的是前世自己有一条一模一样的链子！
　　怡雪惊讶万分，眼里却不敢流露太多情绪，抬头问着蓝湄：“娘，送给我的吗？雪儿好喜欢！”
　　蓝湄宠溺地摸着怡雪的头，笑意盎然，柔声道：“这是娘送你的，是我们雪儿的牙齿串成的，一定要好好保管哦。”
　　“会的，娘，链在人在，链亡人亡！”
　　“呸呸呸！你这丫头，不许乱说，快说呸！”蓝湄拍了下她的小脑袋以示惩罚。
　　“呸呸呸！”怡雪鹦鹉学舌道，一会儿又笑着张开双手要娘抱，尽显孩子气。
　　那一年，院子门口的桃花树开的最为旺盛，怡雪永远记得那个抱着她在桃花树下，淡淡自适的女子，是她之后，一生最美好的回忆之一。

　　“娘，我想你了。”地上的人儿环抱着双臂，蜷缩在角落，口中喃喃着什么，已经红肿的双眼无神地望着远方，只是为了让眼神有个寄托。胤祥破门而入时见到的就是这副情形，自己刚散学，沁梅便悄悄地来找他，说怡雪已将自己关在屋里一个下午了，听闻事情缘由，心中气愤不已，忙向落雪轩赶去，见门反锁，只好用蛮力撞开了它。
　　怡雪抬起泪痕未干的脸，无助地望着胤祥，道：“十三哥，手链坏了。”
　　胤祥只觉心里似被揪住一般，她眼里的哀伤深深刺痛了他的心，在他眼里，她一直是个快乐的女孩，会在自己难过忧伤的时候想办法让自己开心的女孩。可现在却是这样……
　　胤祥慢慢走到怡雪面前，蹲下身子，柔声道：“不难过了，链子坏了，我帮你串起来。”胤祥掏出随身的帕子，想替她擦去眼泪，却被她甩开，只听她有些赌气地嚷道：“串不起来了，没有办法了！我再也没有这串手链了！”说完，又埋首于膝间大哭起来。
　　胤祥有些不知所措，他从没见过一个女孩在他面前那么伤心地哭过，即使是温恪敦恪也不曾有过。他叹了口气，不再劝她，让她哭个够也好。望了一眼散落在地上的牙齿，胤祥索性一撩袍子，坐在地上，专心串起来那断掉的手链。
　　只见有些昏暗的屋子内，一个少女坐在角落轻声抽泣着，她身旁的少年则低着头一脸认真地串着手链，一时间，周遭都静默了。
　　不知过了多久，怡雪渐渐平复了心情，不再哭泣。她抬起头，发现胤祥真的在替她串着手链。她静静地看着身边的他，侧脸的阴影烘托出他认真的神情，他比怡雪好不了哪去，每每都出错，可仍锲而不舍地串着。怡雪怔怔地看着，忽然就不想再移开眼。好久没有人这般对她了，如此认真，如此在乎她的感受。
　　“十三哥……”她哑哑地开口，只是想和他说，之前自己有些任性，他没必要真的去串起来的，散了也就散了吧！可能这便是她注定的命。
　　胤祥闻言抬起了头，扭了扭有些发酸的脖子，安慰道：“你再等等，很快就好了！这还真不是件容易的活，好在我已经找到窍门了，别急，链子马上就好了！”他挠了挠脑门，又低下头去。
　　怡雪真想笑他的傻气，为何要这般对她好呢……托着下巴，就这么看着他，嘴角荡起一抹温柔的微笑。

　　“大功告成！”胤祥一脸兴奋地将复原的链子拿到怡雪面前，却见她正一瞬不瞬地看着自己，她眼里从未有过的柔情让他没来由地红了脸，怡雪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闹了个大红脸，连忙借着假咳来掩饰自己的情绪。胤祥低着头将手中的链子递给了怡雪。
　　怡雪从胤祥手中拿过链子仔细端详着，与之前的无异。怡雪眼中透出欣慰，感激地对胤祥说道：“十三哥，谢谢你！真的谢谢你！”
　　看她破涕为笑，胤祥心里也着实开心，刚才异样的情绪也烟消云散。想着刚才她哭闹的样子，存心逗她道：“你看你，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跟个小娃娃似的，也不羞。”
　　怡雪腼腆一笑，带了些羞涩道：“十三哥莫要取笑我了，一时失态，还请十三哥见谅啦！”
　　胤祥笑笑，起身说道：“好了，赶快起来吧，别坐在地上了。小心着凉。”
　　“嗯。”怡雪也跟着起身，两人相视一笑。
　　胤祥看了看屋外的天，已是黄昏。侧头柔声道：“饿了吗，听沁梅说，你已经一日未进过食了。再怎么着，也不能这么待自己身子啊！”胤祥有些责怪，怡雪也知他是担心自己，遂回给他一个大大的笑容，“十三哥放心，我没事了，手链已经复原啦。”她晃晃自己手腕处的链子道。
　　“嗯，那就好了。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哦，好，那你回去吧！”怡雪笑着说。
　　两人话别后，胤祥便出了落雪轩。手中的拳头渐渐紧握，脸上的笑意被愤怒取代，静默许久，才提步离开。

　　次日清晨，胤禟和胤誐在凉亭里逗着鸟，聊着天。
　　“老十，你有什么话就说，老这么看着我干嘛？”从进亭子开始，胤誐就老瞄自己，让胤禟很不自在。
　　得到胤禟应允，胤誐终于开了口：“九哥，听说昨天你把怡雪的手链弄坏了？”
　　“嗯，怎么了。谁让那臭丫头招我！”胤禟现在想到怡雪对自己的出言不逊仍是来气。
　　胤誐有些不能苟同，“九哥，听她丫头说，昨儿个怡雪可是哭了好久啊，你这么做有点过了吧，她好歹是我们妹妹啊！”
　　“不给她点教训就不知道爷的厉害，怎么，你心疼她？什么妹妹，不过是民间来的野丫头，鸠占鹊巢。哼！”胤禟冷哼道。
　　胤誐了解胤禟的倔脾气，知道自己也拗不过他，只能大叹一口气。
　　“老十，那是不是老十三啊？”胤禟拉着胤誐，指了指前面正怒气冲冲地向自己走来的人。
　　“可不就是他嘛！”胤誐拍着大腿道。
　　胤祥进了凉亭，也不坐下，只是冷冷地看着胤禟。胤禟也毫不客气地回看着他，冷笑道：“怎么，替那丫头来抱不平的？”
　　“九哥敢不敢与我来一场布库？”
　　“你说什么，布库？”胤禟像是听了笑话，“就凭你吗？”
　　“是，就凭我。九哥你比是不比？”
　　“你觉得我凭什么要和你比呢？”胤禟挑眉，桀骜不驯的眸子闪着不屑。
　　“条件，若我赢了，你便再也不许欺负怡雪，还得跟她道歉。”
　　“若你输了呢？”胤禟阴郁地看着眼前的人，不满于他的不自量力。
　　“若我输了……那就任凭九哥处置。”胤祥握着拳，坚毅的脸上透着决绝。
　　胤禟合上扇子，大笑道：“好，这可是你说的，若是输了可不许反悔！”
　　“弟弟定不会悔，希望九哥也一样！”
　　胤禟的眼里闪着刀光剑影，仿佛已经预见了胤祥拜倒在自己脚下的场景。他在众兄弟中的布库功夫虽算不上上乘，但比起几个弟弟来还是稍稍领先的，虽从大婚后许久不练，但胤祥的底子他多少还是了解的，遂满口答应。
　　“下月初一在布库房，九哥意下如何？”
　　“好，到时候我会将众兄弟都喊来。”胤禟走到胤祥身边，耳语着，“让他们都来看你输了的样子。”
　　胤祥不再理他，转身离开了亭子。胤誐走上前来，对胤禟道：“九哥，我看十三弟是来真的啊！”
　　“哼，爷还怕他不成，老十，下月初一就等着看好戏吧！”胤禟抱着臂望着胤祥离开的方向，嘴角浮起冷笑，胤誐不禁打了个寒颤。

　　下月初一，定是不平凡的一天。

　　转眼就到了约定的这一天，怡雪对此事并不知情。这日清晨，怡雪正喝着普洱茶，见小福子一脸惊慌地跑了进来，怡雪顿时便知是胤祥有事发生，赶忙拉着小福子，急切问道：“是不是十三哥出了什么事？”
　　“嗯，格格，我们家爷和九爷约好打布库呢！奴才听说，好像这事和格格您也有点关系，所以奴才就找您来了。”
　　“我？”怡雪思前想后了一番，突然想到了什么。“这个傻瓜！”怡雪放下手中茶杯便向布库房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