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来无恙》Yk昭昕帆

3、3

　　窗外，淅淅沥沥地下着小雨，从里往外看，外面的世界覆了一层朦胧的美，雨珠落在玻璃上，模模糊糊叫人看不清楚。
　　雨势不大，听着声音却觉得烦闷。
　　五月，正值庐城的雨季。

　　褚栀站在窗前，静默不语。
　　几分钟前，褚栀的当事人陈莉来找她，要她一定要帮忙，听完陈莉的诉求，褚栀很头疼。
　　陈莉的诉求只有一个，即使净身出户，也不要孩子。
　　陈莉和丈夫王杰因感情不和选择离婚，对于房子，财产等一切东西夫妻俩都很好说话，意见一致。可是，到了对于孩子的抚养权出现了分歧，陈莉主动放弃，王杰那一开始是打算争取的，听到陈莉不要立马改口也要放弃。
　　亲生儿子就这么被他的父母随意抛弃。
　　几次沟通下来，褚栀发现王杰对这段婚姻是有留念的，态度慢慢软化，表示可以不离，若不在一起孩子归谁都行。可陈莉很是强硬，一定要离婚，孩子也坚决不要。
　　褚栀无法理解，怎么说母亲对孩子的感情应该比父亲要好，又是自己怀胎十月辛苦生下的，怎么说不要就不要了呢。
　　陈莉态度很冷漠：“褚律师，不是只有孩子在身边才是爱他。”

　　陈莉走后，褚栀就这样一直站着。
　　助理小叶整理完资料进来，见她还站着，问：“栀姐，你想什么呢？”
　　“我想，我该换一份工作了。”
　　“什么？！”
　　褚栀偏头看她，表情有些哀怨：“知道我外号什么吗？离婚律师。”
　　自从褚栀进入到橙艺上班，除了一开始处理的是经济纠纷案，往后经手的都是各类离婚案件。
　　久而久之，律所的人私底下给她起了个‘离婚律师’的外号，甚至来橙艺的人，只要是关于离婚，都会下意识让其找褚栀。
　　照理说，律师有案件才能有收入，可是一年365天面对的都是感情里的满目疮痍，始乱终弃……再怎么样，时间长了，不是麻木就是厌倦了。
　　更何况，她对爱情还是有期待的。
　　小叶保持着惊讶，以为是案子复杂了，竟给褚栀做起了疏导工作。
　　“不是这个意思。”褚栀欲哭无泪:“小叶，我还能有爱情吗？”
　　小叶不明所以：“当然有了。”
　　褚栀很愤懑：“可我都要28了，还没有对象。”
　　“栀姐，你有谈过吗？”小叶很小心翼翼。
　　褚栀能力强，自信开朗大方，人也漂亮，追求者也不在少数，只是她总拒绝。
　　褚惠芸女士某次实在看不过去，直接杀到了律所，当着大家的面，劈头盖脸对着褚栀一通训，全身上下透着一股怎么就生了个你这样的嫌弃。
　　自此，大家都知道了，褚栀单身多年，好像全是她自己的问题。
　　平日里，关于恋爱这类的话题大家都尽量避开褚栀，尽最大努力，不给她伤口上撒盐。
　　今天，褚栀却破天荒的自己主动提起了。
　　意外的，褚栀沉默了。
　　良久，神情如往常，她说：“没有。”

　　下午三点，褚栀和天合律所的人约了见面。
　　陈莉给的资料，她大多都已看完，正想约见对方，姜成奇就打了电话。
　　姜成奇开口就问：“褚律一个人？”
　　褚栀笑：“我将全权代表陈莉女士。”
　　姜成奇偏头和一旁的王杰解释，王杰显然无所谓，敷衍点头。
　　褚栀不动声色的打量着王杰。
　　姜成奇左手中指托了下眼镜，摊开桌上的资料，说：“我方委托人王先生对于之前夫妻财产的分配没有异议，前提条件是，王乐乐由陈女士抚养。”
　　王乐乐是王杰和陈莉的孩子。
　　褚栀说：“姜律，我的委托人表示，净身出户可以接受，孩子的抚养权不要。”
　　姜成奇眼皮一抬，没说话。一旁的王杰却很气愤，拍桌，大吼：“那不要脸的想的还挺好！我不同意！”姜成奇无奈的叹息，先前的交代全忘了，拉住暴怒的王杰。
　　“王先生，好心提醒一句。”褚栀说：“您和陈女士的婚姻是因感情不和而破裂，在这之前陈女士放弃职场当了全职太太。现在我委托人并未索要您的任何一份财产，如果您不愿调解，法庭上也会根据二位的经济能力将孩子判给您。”
　　王杰向姜成奇确认，得到肯定再次暴怒。
　　“你知不知道我们感情为什么破裂？那人为什么不要孩子？！啊！她初恋回来了，就成天变着法儿的闹我，想要我提出离婚。我忍了那么久，她直接当着我孩子的面跟那狗男人厮混，结果那人见她有了孩子就不要她了。她现在以为跟我离婚了，乐乐也不要，那男的就能要她了，她做梦呢！”
　　“那些钱，房子你真以为那贱人不稀罕？你错了，那狗男人有的是钱！嫁过去再当全职太太她乐意的很……”
　　王杰就像是个怨妇，在公众场合里丝毫不顾脸面的咒骂，姜成奇的劝阻根本不起作用。
　　褚栀一直冷眼静看，等他骂累了，问：“你这么恨，为什么不放她呢？”
　　他说：“我孩子需要妈妈。”

　　褚栀晚上到‘别来无恙’时，店里正热闹。
　　褚栀看到大姚正忙活着给客人烤串，就没打扰独自去了二楼的露天区。
　　在大姚的店里，她行动自如。

　　盘腿坐在地毯上，电脑架在双腿，撑着脸，打开文档，开始制作个人简历。
　　很快，一张个人简历表做好，褚栀退出来，打开招聘网站，随意的看着。
　　大姚拿着烤好的肉串上来时，正看着她往一家自媒体公司投递简历，把肉串放在一旁的矮桌上，顺势往地毯上坐，问：“给谁找工作呢？”
　　褚栀拿了一串放嘴里咬着，接着打字，说：“我。”
　　大姚点点头。
　　“什么？你！？”反应过来很惊讶：“你不有工作呢么，闲累还是无聊？”
　　褚栀没理会大姚的一惊一乍，投完这家的，接着看下一家。
　　她找的聚精会神，大姚在耳边叨叨个没停。
　　“问你话呢。是辞职还是被炒了？”
　　“别啊，你干得了啥销售啊，你怎么是个公司就投。”
　　“不不不不，这不适合你。”
　　“褚大姐，你到底受了什么刺激？”
　　……
　　终于，在大姚的目瞪口呆下，褚栀的五十份简历成功投出。长时间保持着一个姿势，褚栀坐的有点累了，腿有些麻，缓了会儿站起身活动。等活动的差不多了，这才回答大姚：
　　“没发疯，没刺激，没被炒。”
　　“深思熟虑的。”
　　褚栀实在太认真，大姚静了一两秒，问：“你妈知道吗？”
　　褚栀摇头：“我打算先把手上工作弄完了，然后等面试通知，之后再告诉她。”
　　大姚点点头。
　　俩人随意的吃喝着，楼下有服务生叫大姚，说客人多了忙不过来，大姚应声站起身往楼下走，问她：“还要吃什么吗？”
　　“不了。你忙你的，我坐会儿就回家了。”

　　褚栀回到家的时候，收到了萧生的信息。
　　那天散后，双方都没有再联系，褚惠芸那也没动静，纵是褚栀有意和萧生接触，也不好拉下脸主动。她甚至还特意留心了，把萧生的信息作了提醒，等了一天也没收到，感叹了一下转头就把这事忘了。
　　原以为，他们不会再有交集的。
　　X:【周末有空吗？】
　　ZHI：【怎么了吗？】
　　五分钟后。
　　X：【刚在签文件。】
　　X：【朋友给了两张‘西城故事’的票，想着你应该会有兴趣。】
　　那天聊到兴趣爱好，褚栀说了一句她喜欢看音乐剧，他竟然记住了。
　　褚栀有点犹豫了，‘西城故事’是上世纪很有名的音乐剧，褚栀有看过视频，看完后触动很大，就是可惜没能看到现场。
　　现在有机会了，她求之不得，就是她记得当时她只说了一句，完全没想到萧生会上心。
　　她是不是可以理解，萧生也是希望可以有进一步了解的。看了眼时间，今天是周三，距离那天的约会过了三天，现在才来问，是因为没有找到合适的理由吗。
　　你是不是找了很久的票。
　　褚栀心里这么想着，打出的字却换了。
　　ZHI：【好的。】
　　对面很快回复。
　　X：【好。到时候我来接你。】
　　X：【先打个预防针。是改编后的‘西城故事’，你不介意吧？】
　　朋友送的都了解这么清楚。
　　ZHI：【不介意。】
　　褚栀等了一会儿，萧生也没再发信息，把手机锁屏了丢沙发，去洗澡了。

　　洗完澡出来，褚栀登陆了邮箱，看了看没有收到信息，正打算退出，不小心点到草稿箱，里面密密麻麻，很多封没有发出去的草稿。
　　都是她的。
　　准确的说，是她发给苏烨北的。

　　褚栀和苏烨北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的生活遍布了争吵，猜疑。打一开始他们的相识就是因为发错邮件，所以褚栀那段时间总热衷于发邮件，后来有矛盾了，褚栀会在邮箱里记录下当天争吵的内容，如果和好了再删除。
　　慢慢的在邮箱里记录成了习惯。
　　褚栀本想漠然的忽视，却暼见那句“我祝你年年岁岁，历经坎坷，终不能如愿。”
　　编辑时间，是2020年10月1号。
　　褚栀记得，那天还是难得的国庆和中秋在同一天，她那天高高兴兴的提前回家准备了一桌好菜，却始终没有等到苏烨北回来，更好笑的是，他们在那天，还隔着一通电话吵了有史以来最严重的架。
　　才赌气挂完电话，苏烨北就发了信息。
　　Ye：【褚栀，我们分开吧。】
　　这么一句轻描淡写，结束了五年的感情。
　　所以褚栀总说，她的感觉一向很准，苏烨北绝情，却又总爱摆出一副深情模样。
　　所以褚栀才会上了当，被他欺骗，白白浪费了大好青春。
　　于是那天，她对他下了狠咒。
　　不论怎样，往后的日子里苏烨北你怎么都不能过的比我褚栀好。
　　哪怕一分都不行。

　　现在三年的时间过去，苏烨北，我许下的咒有没有实现呢？

　　褚栀吸了吸鼻子，不知何时竟已泪流满面。
　　回过神褚栀关了电脑，走回卧室掀开被子躺了下去，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入睡。
　　十几秒后，褚栀睁开眼睛。
　　难得的说了一句粗话，复而坐起，拿过手机粗暴的划拉着。点开微信，最近的联系人是萧生，犹豫了一秒，她开始敲字：
　　ZHI：【忙吗？】
　　信息成功发出的下一秒她就后悔了，这个时间点怎么说也算是晚的了，人家只是和你约了一场相亲会，邀请你看一场音乐剧而已，是熟到可以深夜约聊的人吗？褚栀一边鄙视着自己一边撤回，期盼着萧生没有看到，等明天他若问起，就说是误发。
　　褚栀才这么想着，萧生的信息就来了。
　　X：【方便吗？】
　　这话是看到了还是没看到？
　　ZHI：【方便。】
　　才发送，萧生的电话就过来了。
　　“褚栀。”他叫她。
　　电话里，萧生的声音格外好听。
　　“嗯。”
　　“你可以找我。”
　　褚栀没理解：“什么？”
　　萧生缓缓开口：“褚栀，我的工作稳定，量我是没法保证，但休息时间是足够的。”
　　“而且，”他停顿了一会儿，极淡地笑一笑：“你找我，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