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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夜,又见祀灵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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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格外宁静。
韩庚手执竹简立在灯柱之上,负手打量这不同寻常的夜。
人间界魂魄波动日益强烈,夜里孤魂野鬼走街串巷,近月来他几乎夜不成眠,奔走于大街小巷,一边释放灵魂,一边找寻造成波动的根源。【虚弱】,【献祭】,再【虚弱】,再【献祭】,只觉肩上负担越来越重,不知道还得这样撑多久。
从没有一夜像今夜这般宁静。
风早已住了,路上冷冷清清,一丝儿灵气魂气都没有。韩庚沿路向北,竹简随着身体的轻晃发出微微声响。
都哪儿去了呢?他心里生出不详。这片街区他才第一次来,按理说此刻正是怨恨灵魂横行之时,除非……它们都被什么吸引走了。
韩庚停在一家住房的屋檐之角,三指相捻做了一个菱形双重结界。
今夜,只怕要碰上什么邪物。
手指刚落,更北的远方隐隐有团紫光,韩庚凛了心神,踏空而去。
离得越近,越觉这灵力不同寻常。非神,非兽,非妖,非魔。反而和自己很相像。
只是多了一股邪魅。
难道这人间界另有拥有灵力的人类?
发觉前方有结界,韩庚结一个穿术,悄无声息地进入,落脚在最近的一棵大树上,接着树叶的遮挡往下望去。
只见一群怨恨灵魂围成数圈,中间坐一白衣少年,右小腿直立,左小腿横放,两腿交叠成十字形,竟全靠右脚尖承重;他双目微合,十指纠缠成狰狞的形态,口中念念有词,周身卷起大风,掀起层层叠叠的红色竹简。困顿的怨恨灵魂仿佛被恶毒的邪物缠身,互相撕咬吞噬起来。那少年也不理会,顾自念诵着。
韩庚心下大惊。这少年所使的,尽管于自己略有差别,但分明是祀灵师的招式。
祀灵师所用招式分为【式】和【术】两类。【式】大分有九,用于释放灵魂,【术】则是释放过程中的辅助手段,又分为【释道】和【鬼道】两种;【释道】共六六三十六重,多为防护、减益、协助,【鬼道】共七七四十九重,是近乎魔道的【术】,鲜少使用。
之前韩庚曾经用过的【寄魂】和【献祭】都是【式】,【虚弱】是【释道】之七,刚才穿过结界所用的是【释道】之十一【越】。
眼前这少年使的是【献祭】与【鬼道】之三十七【幻】,所以那些怨恨灵魂才会自相残杀。
这世上竟然还有祀灵师?
韩庚自己也不能确定。毕竟这少年不是正统的祀灵师。那奇怪的坐姿,狰狞的手势,偏邪的用术,红色的竹简,还有不同于自己青白之光的紫光,无一不昭示着他身份非同寻常。
姑且静观其变。
那群怨恨灵魂搏杀到仅余一只,因为吞噬了其他灵魂,庞大得有半树之高,散发着阴冷的黑暗之气,竟不再受【献祭】所制,张开大得畸形已经连成一片的口鼻,朝白衣少年的头咬去。
不等韩庚有所反应,白衣少年断喝一声,身形暴起,以右掌为支点,倒悬与那庞然大物头上,左手捏个诀,重重击在那邪物头顶。邪物承受不住地嘶吼起来,震得树叶都簌簌地掉落下去,不时便在紫光中化作一块紫色的石头。
韩庚全身僵住。
【上天放弃圣洁
使之堕入魔道
从此不复】
这少年刚才所使的是魔道中的【炼】。这一招式与【鬼道】之四十六【炼】非常相似;唯一的区别在乎,【鬼道】之【炼】最终将灵魂投往轮界,而魔道之【炼】则得到一块【驭石】,可注入其他生灵用以C.A.O控。
他要这个做什么?韩庚见他收了结界要走,急着想怎样追上去。【驭石】出现必定祸害人间界,怎能留它?正欲使个【遁】追将上去,却见那少年将竹简在半空里挂成门帘的样子,揭开帘子消失在紫光里。
韩庚心知这是魔道的穿逾之术,非自己之力可以追索,便叹了口气,负了手原路回家。
那白衣少年十有八九是韩氏血族流落在外的血脉,人间界除了祀灵师,便不可能再有能释放灵魂的人类。但他的祀灵师之髓已经离了天界的仙道而堕入魔道,不知是这一支血族走火入魔,还是另有原因。
韩庚看看手表,今夜有点早,才两点多。
他又思索起另一个问题。这一支流落的血族何时流落?为何流落?他从未听父母提过,还有别的族人存活。
再叹一气,人间界波动原因尚未找到,又横生一事。
也许,这之间有什么联系?
心事重重地返回家中,他轻手轻脚地从窗户进屋来。希澈似乎正睡着。
这段日子以来他一直都是打地铺,幸好有个小型沙发床,铺开正好够他舒展着躺下。韩庚熟练地摊开沙发,心想今夜可以多睡一会儿。却发现身后站着一个人。
希澈。
“希澈?”韩庚依旧是压低的声音,被自己弄醒了?
希澈的大眼睛在夜里竟流转如水。他没有讲话,径直走过来推开庚,收了那沙发床。
“怎么了希澈?”韩庚被他的举动弄得莫名其妙,是不是心情不好要他陪他?
希澈拉了韩庚手腕,轻轻拽了下没拽动,却停了脚步,说:“陪我睡。”
三个字在韩庚心里炸成闷响。
陪我睡?!
没等韩庚做出反应,希澈缠上另一只手也来拖他,却别着脸没有看他;也不知是希澈的力气突然变大,还是韩庚下意识地跟着前行,总之就是躺上了床。
真是久违的床。
韩庚尚在晃神之间,希澈蜷着身体窝到他身旁,额头对着他的下巴尖儿,呼吸平稳得像是已然熟睡;他闻着那淡淡的发香,莫名觉得很心安。
韩庚转个身,伸手把这个人环进自己怀抱里。
这个动作未经思考,全凭直觉。
希澈什么都没说,韩庚已经觉得自己什么都明白。
可他却说不清。
只是任由自己抱着他。
非常纯粹的拥抱,一种守护,一种温暖。与情爱无关。
我们之间,从来不是单方的给予单方的索取。照顾固然是一种给予的方式,然而能够全心全意接受照顾又何尝不是另一种给予。希澈啊,也许你才是真正给予的那个人。我不知道你是谁,可是这并不妨碍。
纵使脑中思绪千千万,此刻已是如水心静。
这一觉,睡得格外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