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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二十九章 我还放不开 ...

  •   只是我还放不开对你太依赖,只是我还不能够释怀。
      ——爱乐团《放开》

      “所,怎么会时儿?”【说,怎么回事】直接就是质问的口气。
      “我只写了我不会的,”把自己装得挺冤,其实我本来也就挺冤的,“不会的不多,所以一眼看上去都是白的……”
      这一点,当了我一个学期班主任的赵玲是绝对相信我有这个实力的,“拿你怎么补艮劳似所?”【那你怎么不跟老师说?】
      “我说了啊……”潜台词是,他不听。
      ——然后赵玲就让我坐下了,我没想到她竟然会这样摆摆手就算完事,也不知道是懒得多管我还是深有同感。

      终于煎熬过了一个礼拜。震震回来了,四月春 色正好,天气回暖,花气袭人。朗诵赛在春光里如期举行,不过我挺后悔我参赛了的:这么稳当地就拿了第一,真是不给别的同学机会,还不如乖乖坐在底下当评委的好。
      不过大家都很开心,我喜欢这种氛围,倒不是因为他们迷信我,更多的是大家无忧无虑在一起时的感觉。震震也是我们中间的一员,我们是高二十二,一个很强的文科班,一个在赵玲的管制下各方面都极其优秀却又很团结很开心很爱玩的文科班。震震玩儿的也很开心,他强烈建议我们再准备一下,把这个活动发展到全校,就由我们刚刚成立的传统文化读书会主办,直接当做读书会活动的开幕式。我的兴致也不错,不过到了学校我也就懒得管了。至于读书会,当初竞选的时候我去过的,选五个干部,一个会长,两个宣传,两个组织,乃是一个极不完善的机构。说来也有趣,这五个人都是芳的学生,会长是一班的,宣传部是曹帅和潘慧慧,组织部是个四班的,另一个,莫名其妙地,竟然是我。
      ——话说好像不论走到哪里我都是用来给文科班长脸的。我知道这是震震的主意:芳不让我做,可是震震觉得不用我太屈才。
      震震信任我,但是芳了解我。
      组织这个工作显然不适合我,还不如宣传的好。不过不知怎的,校朗诵赛的筹备事宜基本上就没用我插过手,我甚至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绝大多数的腿都是潘慧慧、曹帅,还有四班的男生在跑。会长不知在干什么,而我就一闲人。
      ——没办法,有人疼我,怕我累着。
      参赛的篇目还是《葬花吟》,基本上用不着准备了。最开始按照他们安排的顺序,完全未经我同意,就说我是第一个——我强烈反对,要求抽签,结果真是运气问题,就抽着了第二个。
      只有佚文没有报名——不知道为什么,这家伙平时连蹦带跳连滚带爬地,一到正式场合就躲没影儿了。他说他不敢,被谷梁好一个嘲笑。谷梁选的是《春江》,叶薇选的是《赤壁赋》,还有贺泉据说开始要读李白,芳强烈建议他改成杜甫。结果改了归改了,那动作却还是一副官架子地站在那里:有工部的沉稳扎实,却毕竟欠些火候。
      倒是廉海平,把长衫都穿起来了,大抵这个也在某种程度上增加了一直在呼吁弘扬国学的校长的好感,当然他的整体效果的确是不错。评委全是各级领导,一个教语文的都没有,据后来相关讯息透露其中唯一跟人文沾边的人士是教政治的。我和谷梁一人拿了一个二等奖,而廉海平则一夜之间成了风云人物,那张穿长衫和校长合拍的照片被传得满校园都是。那天是我唯一一次穿全白:好久没有这么淑女地打扮过自己了,乍一看还真是不习惯。
      赵玲显然也感到了别扭。在我准备比赛的那些日子里,我始终感觉有双犀利的眼睛像一束芒刺,如影随形地刺向我的后背。喉咙喑哑,坐立不安,我本来以为我要好好表现着让每一个人开心的,结果倒把自己弄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那(拿)了个什么奖啊?”我一进门就被赵玲拦住——大概我们班三个人请这一节自习课的假她已经十分不爽了。
      “二等奖……”其实还可以啦。我是第二个上的,现场打分排在前面的分数普遍会低呢——
      “菜儿等,”【才二等】没想到赵玲上来就是一个大白眼,“泥所泥那了个以等害嗨所得过渠——”【你说你拿了个一等还说得过去。】
      我还能不懂得她的潜台词——浪费那这么多时间在这上面,还才拿了个二等奖回来,又没有荣誉,所以,以后万一再让我抓住把柄……
      照这局势,我还哪敢跟赵玲说从下个周开始读书会每周四下午第三节集体讲座啊……
      不过学校对读书会可是相当重视——毕竟是校长牵头的东西,团委还特地召开全高二班长会议要求各班报名人等务必到场,每周由负责人签到不得有误。我班从一开始赵玲就严格控制人数,我交上报名表的时候都不敢抬头让人看见我是蓝田玉。
      李静和菲雪都还算仗义,替我把事情跟赵玲说了。不过从赵玲点头时的眼神我就能看得出,这件事做得好便罢,若再出现半点差池,第一个交人头的就是我。
      小心翼翼,加入的孩子们也小心翼翼。我不知道这个年级除了赵玲以外还有那个班主任不支持读书会,但是在我们班,既然班主任不支持,我们也只有提心吊胆着,先保住小命儿的要紧。
      我一点都不期盼第一场讲座,甚至希望那一天永远都不要到来,因我不想面对赵玲,直到我听说主讲人是芳。
      好久没有听到芳讲课了:好陌生的感觉。我愈发搞不懂自己,从而愈发痛恨自己。仿佛有好多东西在我们中间形成一种无形的阻碍:高考以及为高考服务的赵玲,某种社会关于文理科的主流认识,还有好多因素,我说不清。但现在这样的情况下,只有赵玲是最显性的。提心吊胆地去听芳讲课——怎么会出现这种情况啊。
      芳还是那么优雅,虽然这里是阶梯教室的讲台。她坐下,姿势好美,我坐在最前排的最中间,看得心旌摇曳。贺泉坐在我边上,不停地向我问这问那——我示意他安静。
      台上的人悠悠开口,那熟悉的嗓音一如既往。全场顿时鸦雀无声,我于是久违地沉浸回了她的渊博里。其实我真的不晓得她上课我究竟听进去了多少:我只是爱听,爱听到迷恋,就像听琴,从听声音到听意境,从领悟意境到大音稀声……
      只是后面不知怎么就嘈杂了起来。芳突然停下来了,一双清澈的眸子望向我身后的某个未知。我忍不住转过头去,坐得满满的阶梯教室里,后排竟已经闹翻天了。他们好像对周围的一切全无兴趣,只是来逃自习课的。
      “希望大家可以保持安静,”她已依旧那样平静地说,“在公共场合保持安静,不仅是对周围人的尊重,也是对自己的尊重。”
      讲堂里很快不吵了,但还有人在遥远的地方窃窃私语。我晓得这些人根本就不曾抬起头过:若他们听清了芳的话,看过芳的眼睛,谁还会好意思再说下去呢——
      我说,这里是读书会,不是逃自习课的地方——
      没工夫跟他们怒:我好好的课呢,是不是这辈子最后一次我都不知道——你们不尊重自己,可别拉上我。
      不过主要是人太多我也不知道该收拾谁。要是让我找着主谋,赵玲我都直接忽略她——
      又给自己找借口,我也不知道,就又陶醉回去。直到下课铃响,好快。回到教室被赵玲犀利的目光盯到不自在,人家偏偏还故作体贴地问我今天谁讲的,讲什么了。
      “白雪芳老师讲的……”叫她的名字我总觉得怪别扭的,“中国传统文化入门课……”
      赵玲点点头放我回去了,坐到位子上我连忙装模作样地背起了历史。晚上回家的路上听到一则天下最令人作呕的消息:十班班主任竟然在班里公开动员那些不爱上自习课的家伙们去参加读书会,免得扰乱班级自习纪律。他们各自有备而去,专程带好了零食以及纸牌……
      ——十班班主任是谁?我认识不认识——让我见着你老师又怎样!
      不过话又说回来,再往后都不是芳讲了,我管他呢。
      拿赵明珠在十班的男朋友出了一通气。那男生直接无奈了,我弄得好像他在读书会后排偷吃了两包樱桃肉就死有余辜一样。
      ——对,就这么回事——谁让今天是芳在讲呢。以后我管你啊——
      还有,我认识你,算你倒霉。

      回到家里去背历史:我现在最大的难题就是赵玲。即将到来的月考,将是决定我命运的时刻:若考得好,一切都可以免谈;若考得不算太好,哪怕年级里只退步了一名,我也要有好戏看了。
      自己看自己的好戏:真残忍。
      学校却偏偏不消停,硬是召集各班读书会负责人一次又一次地开会,开了半天又不知道他在说什么。有一回是在讨论要不要精简人数,结果竟然就这么几个人赞成——
      一班贺泉,三班廉海平,很神奇地还有四班舒冰澈——六班谷梁,十二蓝田玉,十三佚文,十五叶薇。
      十五个班,一共七个人赞成,没过半。
      真不知道二班和十四班负责人是吃什么的:实验班和文科班哎——这天下难道就靠芳的学生撑着了?
      就因为少了这一票,减人的事情没有通过,又浪费我一节自习课。赵玲的白眼可以让我知道一切,于是我日复一日地生活在白眼与窝囊里,真是四面不透风——憋屈啊。
      然后就这么考试了。历史做得得心应手——我为了活命天天死记硬背直到脑子都快记不住诗词古文了。想着答题答得红火,做完还检查了好几遍。除了赵玲一直在在我身边盯着我让我实在不爽以外,一切都和平时没什么两样。而窗外的蝶恋花又凋零了。
      五月,如荼繁华的五月,怎生还是我伤春的时节!
      赵玲一直看我不爽:我不就穿了件白衬衫蓝裙子么,或者说我不就是没穿黑么——就用那种很怪异的眼神盯着我。第二天我想我还是恢复原样罢,没想到还是被赵玲传出去了。
      “蓝恬于泥撅着你哲么个洋儿挺suái么,”【你觉得你打扮成这样子很帅吗】劈头盖脸地就席卷而来,“补能把那个头发好好儿眨其赖——”【不能把你那个头发好好扎起来。】
      一片混乱,关于仪表先是吼了半天:我们学校不规定必须穿校服——其实我穿的也不是很出格啦,说白了就是姐姐们穿旧的衣服自己搭配起来的,无非也就黑白两色罢了。头发不扎高,纯粹是嫌扎起来太麻烦才散散地捆一下。想当初灭绝一直强调“女为悦己者容,”在她眼里女生一旦爱打扮了肯定有情况——可说我爱打扮可真是有点冤啊。不过,不管怎么说,反正我终于知道赵玲最近为什么一直盯着我了:她觉得我有情况。佚文过生日管我要礼物,还得买的还得实用我就送了他两包卫生纸,就因为这个后来佚文找我说你班灭绝可真是连我都不放过,你这小蹄子最近是不是有什么隐情被她给抓住了。他问我贺泉的事,我说贺泉那么大个目标她要是觉得有问题她早下手了,还用找你的呀。他说也是,还告诉我谷梁也被盯上了,不过赵玲不认识他,才算暂时幸免于难。大抵灭绝自己也觉得这两个小帅锅的可能性比贺泉蟾蜍的大,不过她大抵没意识到她走错了道。
      我是有情况——士为知己者死可以吗?
      自己都不清楚自己到底在做什么。从上了高二以来,好多被我临时撞上的场景:也许震震不应该这么好,他从不在意我和芳之间的事,这大抵在无形中助长了我。没有人抑制我,一次又一次,我已经迷恋上了一种感觉,迷恋上了有人语气严肃却满眼爱怜地教育我,有人把办公室分我一半陪我谈天,有人病中惨白的脸怕血的怯怯的表情,有人嗔怪着替我敷伤口喂我粥吃。因为那个人我拼命地显露自己,从一个低调模范有些个性却从不出格的乖女孩变成了全校出名的语文天才兼风云人物。会讲课、穿黑衣,风风火火地穿梭,有些忧郁,还打架——我真不知道我是怎么了。习惯了,不能自拔。这不单纯是崇拜,从一开始我就明白,而且我知道她也明白,然后我们就一直平衡地维持着,谁也不越雷池一步,直到我煎熬不过,直到很多像是上天有意安排的事情发生在我们身边,直到我不能控制。站在讲台上跟大家说小组,我感觉我就像个舞者,在音乐和灯光里旋转,愈跳愈疯狂,直到停不下来,就在这舞场的中央,用自己最潇洒的姿势,去赢取一个人的青睐,哪怕跳断双腿、精疲力竭,也在所不惜。
      只要你看着我,别忘了我,你把我当成什么我不在乎——
      这是一种爱情,我知道。
      一直遥远地看她,好希望回到她的身边,却只能长叹只是怎样的爱情也改变不了爱人的眼神。大概赵玲早就读透了,我才落入了她的眼中。我突然觉得这个女人的功力远不止我想象到的那么肤浅:她为什么不去找贺泉而是找佚文和谷梁,她为什么对我参加读书会那么有意见——她开始指示菲雪去问语文作业而禁止我去,她每次都在监视语文小组害得震震为了救我于水火每次晚自习都早早到——对,语文,她也许发现了我的问题可能出在这里:语文。所以她仇视读书会,削弱我课代表的权力,监督我少去语文组,从各方面找我的事——这个女人好犀利,原来这一切早在她的掌握之中,原来从一开始她就不是关注流言而是把目光集中在我高举的学习旗号上;她才说“你以为你自己很帅吗”——我穿裙子也没有用:看来灭绝不仅手段灭绝,眼力也灭绝——
      蓝田玉,原来你才好肤浅。
      我终于想明白了:赵玲从一开始就是冲着我来的。可能最早还以为是震震,在那次捉贼事件发生后才确定是芳:这个女人可以去当侦探。委实,若是对一个素昧平生或者关系平常的人,男孩子还可能会古道热肠地冲上去见义勇为,给个女孩子,按常理吓都吓死了,还敢独自一人蛮力搭救,还能保持清醒,还能在对方比自己力量大若干的情况下坚持到最后,这怎么可能——唯一的解释就是,那个人很重要。还有关于我的第一次打架,她也给我透露过一些——她晓得我肯定是打架了,但是她要放长线钓大鱼,要把最真实的我给钓出来,继而再施压改变——好阴毒,好高明!
      突然发现我从小到大以一副无害的面容和好学生的外表蒙蔽过多少班主任——至今发现原来天外有天啊。
      如果我真的栽在赵玲手上了,我该怎么办——
      斗智的世界很难:人们说学生永远也斗不过老师——其实我不想斗,我只想在老师面前做一个保护面具,保护着内心真实的自我——它一向很安全,可我终于发现,一件隐身衣一个人本可以屡试不爽,然而藏两个人好难,尤其是,当我还遇到了七中第一煞灭绝师太。我错了,可能是因为当年鲍鱼身兼两职,所以我本能提防,而震震人一好我就直接忽略了我还有一个障碍:她不在语文组却可以看透一切,这个障碍叫做班主任。
      救急对策:理智告诉我,现在自保最重要,我需要放手了——
      可是我还放不开。
      我放不开,我放不开自己不看你的笑容不听你的声音,我放不开我们之间不可逾越的距离,我放不开接触你的每一个机会。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就这样被埋没:每次听你讲你以前的学生如何如何,每次看舒冰澈在你眼前亲热——如此博爱的你,不忍伤害每一个人,人太多了我总会被埋没。我大抵是你教过的时间最短的学生,半年,这半年以后我的生命里开始写满了辛酸,我的青春变得伤春悲秋而黯然无光。想你的每日每夜,我做自己喜欢的事想让自己忘了你,可那些无一不与你息息相关:我小组备课、做摘抄,偶尔写我们的故事。我画的是我们在一起的情景,情歌不知不觉地就已经码了一叠。你已经如此重要,让我怎生遗忘,又让我,如何割舍——
      我要放手么?怎么做,跟赵玲说辞职?离学期结束也只有不到两个月了,再说辞职也对不起震震——我一直这么殷勤突然消失了他会不会不习惯:他那么关照我,总给我和芳提供机会从不干涉。退出读书会?这是迟早的事,可是我不清楚芳还会不会再开讲座。停止语文小组活动?会很沮丧的,大家融融恰恰地一年多了,况且,我不想这些我干什么?我背土地改革镇压□□?还是背美国三权分立有如下缺陷……
      我还放不开。如果没有这些,我几乎就见不到她了。
      我的优点在于清醒,缺点却是清醒的同时又自相矛盾。对于一些我全然割舍不掉的问题——本来选择哪一方我很容易权衡,可是偏偏我同样怯懦,同样清楚地认识到若我继续我的选择,就必然粉身碎骨。
      理想还是生命,这是个问题。
      爱情还是理想,这是个更大的问题。
      已经没人解得开我矛盾的心扣,没人在我经历过强烈的心理斗争之后陪我聊天给我安慰,连随笔都变得不可能。我只有自己解决,只有自己尽力让自己想明白了。
      可惜我已经来不及,月考成绩,恐怖的黑色。
      唯一救了我的是历史还将就,可是数学和政治都没法看。最要命的是语文,一个101,活像是个家伙张着嘴窘我。
      “天天薛语文儿嗨考哲么个洋儿,”【天天学语文还考成这样子】这种字字重音的批斗我早已见怪不怪了。只是这个分数,我真的是无论如何也没料到。就相当于自己打自己巴掌,赵玲可是有话说了,蓝田玉如此这般地学语文,考试就考这么副德行,这充分说明此人的狂热是不对路的——
      “我告儿你,你就史格的擞!”【我告诉你,你这人就是得瑟】赵玲又把我拖出去在走廊里怒吼,“仪添(四声)刀晚泥跑啊店儿啊,刀考斯有什么顒赖?盖考不好还考不好,也揪那么个洋儿——也拜拐我所泥,揪的擞……”【一天到晚跑啊颠啊(到处乱跑)的,到考试有什么用来?该考不好还是考不好,也就那个样子。也别怪我说你,你就是得瑟。】
      得瑟?好吧,也许是我多虑了,还是她怕伤及同事感情,还是她还想从我的行为里捞出些什么,反正我都认了——我家可没有任何背景我不敢闹事,你说怎么样就怎么样。
      只是,我好苦。我明知道我该知难而退了,可我怎么退啊——
      我舍不掉。
      舍不掉那一种感觉,这不是一个语文课代表就可以解决的。
      脸色灰暗地回去,震震知道,我现在学语文都偷着学,只要赵玲在,我手里拿的一定不是语文。
      我不知道该怎么做了。去找芳,一进办公室就哭了个稀里哗啦。
      这一天我等了好久,亲眼看着赵玲回家去了,英语晚自习,语文组里只有她一个人的时候。我只有哭了,我真的不知道除了哭我还能做什么。也依旧是柔声地安慰我,要我坐下,给我纸巾,周围好安静,只剩下我的抽泣。对面的她不语,在我的泪眼婆娑中:仿佛我又是好久没能见到她了,可乍一见那张静好的面容,我不知道怎的就觉得好委屈,好不知所措。我也许早就伤害了她,这个坐在我面前的人。我好自私好坏,总是任性地做我想做的一切,还自以为掩饰得很好,可一到我接近崩溃边缘的时候,我还是要她来分担我的伤。
      “我都知道了,蓝田玉,”她的语调还是那么平静,“前些天你们林老师就找过我,说你帮帮蓝田玉罢,现在也许只有你的话她能听得进去,昨天赵老师也来了……”
      “她说什么了!”突然就脱口而出,当时全然没有理智,刚收拾好的泪腺一瞬间再度崩溃,“她有没有说什么很难听的、很尖刻的,她有没有……”
      ——其实我是指她有没有伤到你,芳,我不关心别的——
      “别人说了什么不重要,”说教,事不关己,淡漠——我形容不上来她的口气,反正就是让我听着很心痛的那种,“从一开始我就对你说过,要做好自己,让别人挑不出毛病。至于别人说什么其他的,那就由他们去讲,只要自己问心无愧就好……”
      “不过你们班主任倒是还说过一点:好想你最近在穿着上有些花心思,我想作为学生……”
      “老师……我打扮得很像社会青年么……”终于问出了这么一句,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问——除了前些日子为了朗诵弄得稍微淑女了一点儿,我可真不觉得我一身黑色又有哪里会遭人非议——
      更重要的是,你究竟喜不喜欢我这样——
      “没有,不过也许,在你们班主任眼里,最好是穿校服罢,”她微微笑了,“衣服这个东西,得体就好。不过我听得出你们班主任的意思,似乎是在别的方面……”
      ——赵玲没挑明,万幸。
      “雨,我一直相信你,可我不敢保证别人怎么样,”她于是语调平稳地继续下去,“你明白我的意思,我也相信你能处理好的……”
      你指,贺泉?
      不要这样,我们真的什么都没有。你也许看到那天我和他并排坐在最中间——我边上的位子空着他要坐我也没有办法。但是芳,我不怕流言蜚语,我只怕你的怀疑。如果你怀疑我的用心,那我所做的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老师……”也不知是什么力量驱使,我就那么缓慢地站起来,眼神呆滞,看着她。她消失了,又好清晰,又好混乱……
      “请不要……不要不相信我……老师……”
      “我相信……”
      “我可以证明我没有……”
      “我不需要你证明——”
      “我……”一直说下去,没管她想要打断我,直到在这里卡住。在喉咙里,到了那三个字,我终归还是说不出口。
      我想说其实我真正在乎着的那个人是你,是你啊……
      用口型表达了,很微弱。闭上眼,任泪水在脸庞无情地肆虐。无力地跌坐回椅子中间,我最终没能喊出那三个字,可是好累。这些天积郁了许久的疲惫和委屈纷纷不甘示弱地向我宣告起它们的存在,这一瞬间情绪的拥堵让我身心俱疲甚至艰于呼吸。
      “你说什么?”她问得很小心。
      “没,没什么……”我苦笑着摇头。怯懦和踌躇,我永远克服不了的弱点,这让我做事处处谨慎,却也在无形中耽误了好多,错过了好多。
      “老师,你以后可不可以……”伸出右手,越过桌子,缓缓地握住她搭在桌面上的左手,“老师,我求你,请你不要怀疑我……”
      “我从来就没有怀疑过你……”
      “也不要对我失望……”
      “怎么会呢,你一直很尽心——”
      “求你不要……”她的安慰很暖,可我只想一口气说完,“求你千万不要对我失望,你说的我都会去做……”
      “你们班主任也是为你好,”她轻轻地握着我的手,那是一种可以触及我灵魂的温度。这种温度从指间迅速蔓延,到手臂、到心房,到全身,到我的眼泪不觉间在木色的桌面上绽放。
      “只要你让我做,她说的我也都听。只是不要不理我,不要怀疑我,也不要对我失望……”
      接过她递来的纸巾,我明白她答应了。
      也许,我是该去做一些了断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二十九章 我还放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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